那个锦盒,九阿哥攥在手里只觉得温温热热的,便猜着是被黛玉握在手里许久所致。
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黛玉,黛玉只觉得从心口那处再到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暖的、热热的,渐渐的连着脸上也跟着热了起来,忍不住的就泛起了红晕。红润的小嘴一撇,妩媚的眼波一横,黛玉带着几分羞恼的小声娇嗔道:“看什么呢……”
九阿哥笑了一下转开眼去,嘴里只说道:“你给爷的,自然是最好的。”又道:“爷府里的那些东西不过都是些俗得不能再俗了的俗物,哪里及得上你给我的……”
这好不容易才把小玉儿哄得不掉金豆子了,再把人惹恼了弄哭了,可是不那么容易就能哄好的了……
九阿哥说着便去打开锦盒,见里面躺着一块造型相当简单,雕花纹饰却极其古怪的半月形玉珏。九阿哥心里奇怪,不禁咦了一声,打量一会儿那块玉珏,又若有所思的伸手拿起玉珏细细模索了一回。果然,断口处平滑整齐,却又带着被锐器切断时留下的细细痕迹,只凭看的确实是看不出来,只有用手模才能模出来。
到底是用什么把这块玉切断的呢?
又是为什么要把一块完整的玉珏能成这样呢?
还有,这玉珏上的纹饰,怎么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九阿哥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这玉珏,可是你家祖传的?只这样子的一块吗?”九阿哥好奇的问道。
金嬷嬷做的位置靠里一些,九阿哥的手肘正好挡住了金嬷嬷的视线,所以金嬷嬷并不知道那玉珏长得是什么样子。不过,燕嬷嬷却是正好能将那块玉珏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了玉珏模样的燕嬷嬷,瞳孔一缩,面儿上一怔,只是很快的,她便垂下眼。掩住了眼中的惊讶。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怎么会在林家人的手上呢?
黛玉一边拿帕子拭着眼角,一边不解的说道:“娘亲自教我管家以来。也带着我理过几次家里的库房,只是从没见过这物件儿。”想了一想,黛玉又道:“不过瞧着我娘亲当时拿给我时的样子,想来这东西挺珍贵的,怕是叫娘亲单独收着了也不一定。只是,家里库房的账册我也见过,从没见过有这个的记载。……许是我娘亲当年的嫁妆也不一定呢……”
“至于,这玉珏是不是只这一件,我就更不知道了。”黛玉咬着唇,努力回想着。“不过,总该也有哥哥的一份才对吧……”
九阿哥见黛玉一双罥烟眉因着这问题都快拧到一处了,忙笑道:“爷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别太费心去想这个了,仔细想的太多。晚上又闹头疼睡不着觉。”
“这个东西,看着像是旧物。再者,这既然是你娘亲给你的东西,想来不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便是贾家或是史家那里传下来的罢了。”
说着,九阿哥将那盒子合上,“这样子的好东西……”
话还没说完。黛玉先是一眼瞪了过来,九阿哥见状模了模鼻子,立刻转了口风,“这样子的好东西,爷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贴身戴着才不枉你的一片心意。”
说完,九阿哥冲着黛玉讨好的一笑。
水眸一睇。黛玉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便说要送黛玉回去。
“这个时候了,你自己回去爷不放心。”
黛玉心下欢喜,自然也没有出言拒绝。
金嬷嬷和燕嬷嬷两个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合规矩”之类的。
九阿哥冷冷横过来的一眼。将两位嬷嬷要出口的话给噎在喉咙口那里,生生的卡住了。
林家的马车一路慢慢行驶在前面,何顺儿得了九阿哥的话,驾着车摇摇晃晃的跟在后头。
“九爷这么着,未免招摇了一些……”马车里,金嬷嬷小声嘟囔了一句。
燕嬷嬷也是一脸神色复杂的看着九阿哥。不过,她的视线更多的是落在了那个被九阿哥攥在手里的紫檀锦盒上。林家,到底是怎么得到那件东西的呢?
九阿哥对着燕金两位嬷嬷的不满恍若未闻视而不见,只笑眯眯的将一把折扇在指间转过来转过去的。
快到平安街的时候,九阿哥瞅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下了林家的马车。
“等等,”黛玉在车窗那里唤道。
九阿哥听见了忙凑过去,透过被挑起的车帘缝隙,见着巧笑倩兮的黛玉,问道“怎么了?”
“你是故意的。”只一句肯定话而已。
九阿哥笑了,拿着折扇敲了敲车窗棱子,道:“呵呵……爷就是故意的。”
“哼。”车帘子已经放下了,不过九阿哥还是能想象到黛玉此时的模样,定是傲娇的微微扬起下巴,嘟着一张小嘴,眼波斜斜睨过来的样子。
“赶紧着回家去吧。”九阿哥拍了一下车板,笑道。
见着林家的马车转弯进了平安街,何顺儿这才一溜小跑着来到九阿哥跟前儿,请示道:“爷,咱们这是回府去吗?”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一收,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上一片冰寒,对着何顺儿淡淡的吩咐道:“先去你十爷那儿。”
今儿个这事儿,可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放过去。被这么个隐在暗处像蛇一样伺机而动的人盯上,怎么都不是一件能叫人放心过日子的事儿。蛇这种东西,还是揪出来炖了比较好啊……
“明儿个,爷想吃蛇羹……”九阿哥突然说道。
何顺儿先是一愣,接着道:“可,可咱们府上的厨房里,好像没听说买蛇回来啊……”主子爷,您怎么突然想吃蛇羹了呢?您不是一直觉着那玩意腥气来着的吗?何顺儿心里月复诽道:主子爷,您刚刚说到蛇羹时脸上的表情,真是像极了十爷啊……
“嗯,明儿个叫上老十一块儿,吃蛇羹。”九阿哥像是没听见何顺儿的话一样,只自己在那里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何顺儿见状只好闭上嘴,默默赶车往十阿哥府上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四九城里并不只有九阿哥一个人在想着要怎么查清楚毓庆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子、大阿哥、五阿哥……几乎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探查消息。三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个自认为是背了黑锅的人更是撒出去了大量的人手,誓要揪出那只黄雀来,将其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康熙自然也不会放任着有人朝毓庆宫里伸手,只是黄敬领着地部玄部和黄部的暗卫在皇城内外查了好些时日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康熙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毓庆宫里那些伺候太子的人,全都是老康精挑细选送进去的。整个毓庆宫说是尽在老康的眼皮子底下,那都不为过。可是,就在这么个老康看来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如池边小路浸油、饭菜里下药等等的糟心事儿。这哪里是算计太子那么简单啊?这根本就是在打老康的脸!是**luo的在挑衅老康在整个大清皇宫里的权威!……
康熙憋着一肚子气,在东暖阁里磨圈儿磨了一天。
嫌茶水太烫、嫌糕点太干、嫌东暖阁的地板擦的太滑溜、嫌宫女身上的脂粉味儿太浓厚……嫌这嫌那的,总之就是老康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斥责了三个小太监,两个大宫女,便是梁九功也因着老康说话时抬了一下眉毛,被老康给狠狠呲了一顿。
乾清宫里所有的侍卫、太监、宫女,人人自危,个个都恨不得自己化作空气一样透明才好呢。
康熙发泄了一通火气,方才觉着心口那处不再那么堵得难受了。
到了晚上,康熙也没心情翻牌子了,只带着梁九功黄敬和几个近侍,跑到元后赫舍里氏生前住过的长里枯坐了一宿。这长自元后去世,便一直锁着没有再住人进来,只有几个小太监被安排在这里日日清扫维护。长里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都按着赫舍里氏生前喜欢的样子摆放着。正屋墙壁上,一副美人戏蝶图,画的正是年少时的赫舍里氏。每隔一段时间,康熙总会来长这里待上一会儿,或一个时辰或半日时间不等,看看那张画着元后的画,喝上一杯元后喜欢的茶……
一夜过后,康熙一脸平静的出现在梁九功和黄敬的面前。
也不知道老康这一宿到底都在想了些什么,只是一照面儿,他就跟着梁九功吩咐道:“去太医院,取德妃的脉案过来。”接着又转头吩咐黄敬道:“去查德妃和永和宫里的宫人们最近的进出动向,还有永和宫最近可有跟着什么人来往过密,再者去查查乌雅家的人最近有没有跟着什么人家有来往等等。”
……
康熙跨出长的宫门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转而朝着永和宫的方向望去,眼里满是阴鸷和狠戾。
这一回,弄不好真的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