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霜梓将籽儿迎进门:“怎么回事?慢些说。♀”
籽儿跨进们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喘匀了气,对傅霜梓道:“小姐,你交代的事情籽儿都办妥了。我先去白家求见桃夭小姐,管家不让我进门,还好在门外遇见了三少爷,他带我去桃夭小姐院中见着了她,亲手将信交给了她,没出一点纰漏。
籽儿停了停,接着道:“后来我就赶去李家村找女乃娘,路有点远,我从城里走过去的,到那儿已经不早了,女乃娘不在家,邻里说她一早就往西去了,我等了她一阵,把信交到她手上她看过之后,就叫我回来跟你说,让你放心,我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就跟在她后面去了城里,结果看到她去衙门前击鼓!”
“什么?”傅霜梓惊得捂住嘴,“千真万确?你没看错?”
“没有!”籽儿笃定地摇头。
傅霜梓一把攥住籽儿的手,急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想上前问个究竟,哪知有衙役出来领了女乃娘进去,我被拦在外头,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到办法进去,只得回来了!女乃娘她到底要做什么呀?”籽儿叹了口气,好歹女乃娘从前与她也算亲,她对没能拦住女乃娘懊悔不已,又心疑又心急地望着傅霜梓。
傅霜梓呆愣了一阵,拉着籽儿坐下,沉默了。♀
细细思索籽儿的话,村邻说女乃娘早上就往西边去了,一定是去别院见她娘亲江氏的。其实她在给女乃娘的信上什么都没写,就一句受江氏所托,让女乃娘来傅府与她会一面,所以一定不是自己让女乃娘产生了去报官的念头的。能让女乃娘这么做的,只有江氏。
如若江氏和女乃娘真是她所想的那样思虑缜密,能去衙门报官,一定是为着实事,且手上掌有证据,不可能是闹着玩的。是她父亲的死还是傅宴楼?傅霜梓猜不透。
不过很快,她就知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连带着在整个乐城中,她傅霜梓的名声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女乃娘去衙门,是去自首的。她报官,坦白自己气愤温氏当年赶她出门,见不得温庆上位,花重金收买了郎中,让他将有毒的药膳方子卖给温庆,才有了傅宴楼那桩案子。
太守本怀疑傅家有拉人顶罪的嫌疑,但傅、白两家结亲在即,白家也答应会将傅宴楼解封,傅家没必要再来这么一出。
女乃娘的证据,是傅宴楼出事之后傅家怎么都找不到的那张菜谱。她说菜谱是她自己所撰,全天下仅此一张,傅宴楼事发那日她浑水模鱼,将楼里的菜谱方子给毁去了,现下只剩她默写下的这张。且药材先后顺序大有讲究,就算是当日下厨的宋师傅也还原不出本来的菜方。
傅家会请人自己害自己?绝无可能。太守通晓了此事前后,请了乐城里资历最老的大夫来,证实方子中确实有几味药材药性相冲,但十分隐蔽,没有几十年的行医资历,开不出这样的方子,不似作伪。
证据确凿,太守将女乃娘关押在监,将案子翻案重审,由于人证物证俱在,当日就顺利结了案,并宣布傅宴楼将择日解封。至于女乃娘为何能写出这方子来,她只道是自己琢磨的,至于她收买的那个郎中,她说人已离开了,旁的不肯多透露半分,谁也奈何不了她。
除了案情之外,女乃娘当堂倒是颇多提及傅霜梓,说她家小姐心思细密,又十分关心于她,才发现了她身上的诸多疑点,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她自首,为傅霜梓说尽了好话,生怕人不知道这案子是多亏了傅霜梓才能了结的。
傅霜梓知道一切后,不可谓不心惊。原来江氏和女乃娘竟是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江氏当日提了两件事,一是解封傅宴楼,二是垫上傅家的欠款。她真是说到做到,说能帮她第一件事,傅宴楼还真就解封了。江氏为她牺牲了女乃娘,来了这么一出,她该感到高兴吗?
她可是一点也乐不起来。
这些时日,想前因后果想得她日日头疼,她不想再管事情如何,也不想理会城中人如何议论傅家和她,于她来说,只是有了个与老夫人谈判的筹码。
傅霜梓当即便去见了老夫人。
她进了煦和院,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挫指甲,见她来此一点也不意外,早有预料。
有着纳吉那日的不快在其中,傅霜梓一点也不想啰嗦,开门见山:“现下傅宴楼解封,我与白家三少的婚事也可作罢了吧。”
老夫人笑了笑,老奸巨猾道:“本来太守就已决定在你父亲三七过后就将傅宴楼解封,你这一闹,不过是将日子提前些罢了,这结果横竖都是定了的。”
傅霜梓面色不善:“女乃女乃说话不算数?”
“哪儿的话!”老夫人好整以暇:“你要撤婚的事我这儿自是答应了,不会阻你,可也该问问白家答不答应。若是白家也应允,那这事就如你所愿吧。”
傅霜梓攥着拳,忍耐再三还是没有发作。
“好!我就去问问白家肯不肯!”她转身甩袖而去。
傅霜梓回到院中,傅聪迎上来,跟在他后头。
那日偷跑出去,傅聪被管家狠狠教训了一顿,被籽儿拦下,傅霜梓见他还算衷心,索性把他留在了院内伺候。这时见他有话要说,便问了一句,傅聪小心翼翼递来一张帖子,说白大小姐有请。
傅霜梓匆匆看了一眼帖子上的地点。往常两人小聚,总是在傅宴楼的雅间,这次因着傅宴楼被封,桃夭便订了天香楼的位置。
“白大小姐已经在了?”傅霜梓收了帖子,问。
傅聪点点头。
傅霜梓四下寻了一阵,道:“籽儿呢?”
傅聪咧嘴一笑:“籽儿姑娘已经在后门处等着大小姐了。”
籽儿这丫头,倒是贴心得很。傅霜梓弯弯嘴角,收敛了面上的不快之气,带着傅聪打算出门。
傅聪将后门上挂的铜锁给摘了,替傅霜梓打开门,籽儿迎上来,给傅霜梓披上狐裘,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嗔怪道:“就知道小姐走得匆忙,定不会记得带这些。哪日籽儿不在小姐身边看着,怎生是好?”
傅霜梓心事重重,顾不上嬉闹,只捏了捏籽儿的脸蛋算作回应,抬脚上了车。
“大小姐坐好嘞!”傅聪在前头坐稳了就要扬鞭,却听傅霜梓一声“等等”,遂停下了动作。
傅霜梓探出身来,掀开帘子往某处瞥了一眼,回来对籽儿奇怪道:“那乞丐……不在这处了?”
籽儿闻言也瞄了对门那乱糟糟的狗窝一眼,想了想,回道:“是诶,这几日都没见呢。许是去了沧州?要不就是受不住冻,到别处去了吧。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问罢了。”傅霜梓摇头,思忖了一阵,喃喃道:“不管他如何……等会回来寻条旧棉被去搁那,也不枉他救了我一遭。”
“傅聪,走吧。”傅霜梓吩咐,傅聪应了声,马车朝着天香楼缓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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