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寒月?这名字小碗听杜嬷嬷提过,这是崔子卿女乃娘田妈妈的长女,紫藤阁的大丫鬟,不过,见了真人才知道,这名字可是和本人不大相称。
五色跑近了,还气喘吁吁的,“寒月姐姐,这是小碗姐,杜嬷嬷在安阳的时候,都是小碗姐服侍的。”说罢,还递了个眼色过去。
寒月站直了,眼光如刀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小碗打量了一番,而后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董氏小碗了?我还到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呢。”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五色哈着腰,朝着一头雾水的小碗陪着笑,“寒月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走走走,我就猜这会子过来的陌生人,就一定是你,咱们去看少爷去。”
虽然寒月的态度让小碗有些无语,不过现在她的心思还在崔子卿身上,也就顺着五色的意思,不再提这茬。
小碗一边跟着五色往里面走,一边指着那片校场,笑道:“这是你家少爷的意思吧,恩,很有特色。”
五色搔搔头,“嘿嘿,少爷早就嫌弃这院子太娘们气了,就趁着老爷外出公干,偷偷找人把地都给平了,待老爷回来之后,又是一顿好打。”
小碗啼笑皆非,原来打儿子还是崔老爷的惯常手段。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屋内,正要进内室,就听到崔子卿的声音传出来。♀
“闷死了,开窗。”
“二爷,可使不得啊,怎么能见风,看看这伤口,老爷好狠的心啊,我的心肝肉啊。”一个年迈的女声,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
“别哭,不就是皮肉伤嘛,好了好了,那就不开吧。”
五色尴尬的笑笑,提高嗓子通禀,“少爷,小碗姑娘来看您了。”
然后就听里面“咣”一声,又一阵的“心肝肉”的叫唤,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门帘打开,一个四旬左右,带着愁苦表情的瘦弱妇人走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乳母田妈妈了,虽年纪比杜嬷嬷还要年轻不少,可愁苦让她脸上皱纹更深刻,显得病弱老态。
小碗刚要施礼,田妈妈赶紧抓住她的手,口中连连称道“可使不得”,一边又不时拿眼角偷偷打量她。
这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作,让小碗很是尴尬,这还不如她闺女寒月呢,她索性站直,让她大大方方的看。
田妈妈终于露出笑脸,“不愧是杜嬷嬷带出来的姑娘,气度就是不一般,我们家二爷就指望你了。我可怜的二爷啊,身边只有我等粗苯的奴才,要是我有杜嬷嬷一根指头的能耐,也不至于——”说着,嘴角又撇下来,呜呜咽咽的开始哭泣。
指望?这母女二人的态度让小碗有些纳闷,这是杜嬷嬷跟她们说过什么吗?
五色看不过去了,掰开田妈妈的手,“好了,少爷还等着呢。♀”说着,就朝小碗打眼色。
小碗会意,挣月兑开田妈妈的手,笑着一福,利落地错身进了内房。
一进屋,小碗先是感觉闷热难忍,然后就是一股子强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皱皱眉头,再往里看,就看到正要从被子里爬出来的崔子卿,他好像没穿上衣,大红织锦被子上露出一段皓白的肩膀。
崔子卿也看到小碗了,他哧溜又钻进了被子,把身体裹个严严实实的,闷着声道:“你这女人,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进来了。”
呦,小霸王害羞啦,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小碗撇过头去,嘴角不可抑制的露出笑意,她轻咳一声,故作正经的问道:“是不是有些闷了?”
“嗯,田妈妈好啰嗦,屋里都臭死了。”崔子卿趴在被子里,烦躁的嘀咕,“屁大点事儿,娘们唧唧的。”
小碗想了想,如今正值中秋时节,温度适宜,今儿也没有风,若只是开窗通气,想必是没有大碍的,于是道:“那就开一小会儿窗吧,房里确实闷热了一些,待我离开的时候,再把窗子掩上,这样田妈妈也就不知道了。”
“好!”崔子卿眼睛一亮,探出头来,而后又赶紧补上一句,“我可不是怕她,就是不想她念叨来念叨去的。”
小碗莞尔,崔子卿的性子她也算是有所了解了,看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最重情义,对她这种相交数次的人都会拔刀相助,更何况从小女乃他的乳母了,想必是宁愿委屈自己,也是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小碗推开窗,凉爽的空气流进来,室内污浊的气息顿时清爽许多。
这是她才注意到墙上挂了一幅工笔画,画中一个窈窕的年轻女子立于盛开的紫藤下,拈花微笑,仔细看那落款,是年前崔学知亲手所画,其上还提了”寄情只为思卿“的字样,这女子应该就是崔子卿的生母滕梓茹了,那眉眼纤巧秀丽,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绝对和崔子卿的艳丽完全不同,不过此时的工笔画,重义不重形,也可能是画得不像罢了。
小碗释然,也不再关注此事,几步走到拔步床前,挨着床边坐下,静静地看向崔子卿。
崔子卿忍了片刻,还是瞪圆了眼睛,呵斥道:“喂,看什么看,没见过?”
“还真没见过被亲爹打到床上去的。”小碗掩嘴而笑,看着崔子卿瞬间炸毛,才又正容道,“还没有正式向你道谢呢。”
崔子卿刚起来的怒火就被打断,他别扭的趴回枕头上,含糊地说道:“顺手罢了,不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小碗看着少年耳尖上泛起的红,笑而不语,欺近了身子,小声道,“伤在了何处,背部还是臀部?愈合的怎样了,让我看看可好?”
崔子卿立刻转过头来,看到近在眼前的小碗,惊了一跳,“你想做什么?!你还是女人吗?赶快走赶快走。”七手八脚拉起被子,竟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这孩子真是要面子啊,小碗直起腰,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已经是个成年女子了,而崔子卿不过是个小学生罢了,看看背后什么的,很正常吧。
小碗搔搔下巴,安静地坐着,对付崔子卿,她自有办法。
果然,片刻安宁后,鼓囊一团的被子动了动,不一会儿就听到崔子卿小声道:“喂,还在吗?”
小碗浅笑,并不答话,小心掏出帕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喂?”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崔子卿小心的拉开一条缝,偷偷往外看,只见小碗侧身坐着,正用帕子擦拭眼角,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无声的哭泣。
“怎么就哭了?”崔子卿一把掀开被子,手足无措道,“你不是想看吗?想看就看吧,至于要哭吗?”
“没,就是想着,你是为了我才挨打,我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伤势,心里实在是难受。”小碗一边轻叹,一边拿眼角偷偷像崔子卿半果的身子扫去,少年皮肤白皙,瘦而结实,乍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伤痕,想必是在背后了。
“唉,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啰嗦。”崔子卿不情不愿的背过身去,“我都说过,快好了。”
莹白的背部上几道红痕显得触目惊心,小碗细细看去,那红痕其实不深,确实如崔子卿所说,已经快愈合了,只是还有几处微微渗出血丝来,可能就是今天中午攀树的缘故。
“怎么还没上药?”小碗拧起眉,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想必是你瞒着田妈妈攀树的事情,且五色又拗不过你,才这般晾着。"
"屁大点伤,男人还怕这个。"崔子卿不耐烦了,就要起身。
小碗一把按住,“给你选,要么现在就让我来给你上药,要么我就去告诉田妈妈,让她亲自来。”特别的在“亲自”两个字上头加重音。
“那让五色来吧。”崔子卿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挣扎着。
小碗冷哼一声,作势就要起身,“看起来你更喜欢田妈妈亲自来了。”
“别去。”崔子卿果然立刻就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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