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五色,你怎么也在?”寒月打帘进了偏厅,竟看到了已经有些日子没来的五色,他如今年纪大了,为了避嫌,鲜少在紫藤阁里出现。
“寒月姐。”五色神色古怪,脸上也没有惯常挂着的笑,他小声问道,“您多久没见过灵宝哥了?”
“灵宝?”寒月拧起眉,有些警惕,“又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是不是董小碗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了?”
“小碗姐不是您想的那样——”
“呸,我就知道肯定是她,还大张旗鼓的把你叫上,怎么着,这次还来真的了?”寒月气笑了,“以前灵宝三天两头上门打秋风,她一直看我们笑话不说话。如今这孩子本本分分的,忙生意忙的前脚打后脚,除了每个月还想着给二爷供些好吃好喝的,都来不及跟我这个做姐姐说上两句话。怎么,就连这个,她也容不下,现在她在紫藤阁里头那是说一不二的,那是不是下面就要赶我跟我娘走了?”
五色连忙摆手,“您说什么呢,哪能呢,您想太多了。真的,您没觉得灵宝哥最近不大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是碍着人眼了,眼中钉还是肉中刺的,不光是董小碗,连你也这么说?”寒月提着嗓门叫嚷起来。
“咳。”门帘又被打开,这次是崔子卿走了进来,他先朝着寒月递了个颜色,然后再转过头,“小碗,什么事非得大张旗鼓的把人叫上?我看你这几天就是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老头子那个一股子霉味的破书房有什么好去的,引得你是三天两头往那里跑,天不黑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了。”
小碗从崔子卿后头站了出来,对寒月刚才那番话视若无睹,对崔子卿小抱怨也权当不知。她小心掩上门,又请崔子卿在上头坐了,才郑重地开口道:“今儿是我把大家召集在这里的,各位都是少爷的心月复,是少爷最亲近的人。而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关乎少爷健康和前程的大事,可能很难让人接受,但也请诸位冷静听我分说。”
见寒月还要开口讥讽,小碗毫不客气地呵斥,“闭嘴!”
面上竟是前所未有冷峻之色,眼神如刀一般向寒月扫去,深藏其中的戾气竟让寒月瑟缩了,她怏怏地闭上嘴,垂着头扭帕子。
终于,厅里各位都做出聆听的姿态,小碗才深吸一口气,启唇道:“这事还要从少爷最近养成的一个习惯,或者说是嗜好开始说起,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的确是饮酒的事情。”
“又来?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干嘛,真是欺人太甚!”寒月忍不住梗着脖子叫嚷起来,朝崔子卿质问道,“少爷,难道连您就看着灵宝被欺侮吗?”
崔子卿模模鼻子移开视线,呐呐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啊,小碗神神秘秘的……好了,没什么大不了事情,小碗你今天的行为确实有失考量了,也不能怪寒月说话不中听,别为了这点子小事上了和气。♀大不了,大不了我日后少喝些就是了。”
小碗轻轻摇头,并没有被二人的说辞影响到,她口气依旧是不急不慢:“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或许少爷您自个儿都没发现,您从何时开始,每日无酒不欢,不,是根本每日饮酒不断,而且单单只饮用灵宝送来的酒水。不要说那酒水醇厚,杭州府大大小小酿酒人家十几个,难道那一个个老字号美酒就没有一种能替代灵宝送来的?”
崔子卿把刚要驳斥的话咽了回去,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坐回椅子上。
寒月蹙起眉,她隐约听出了小碗话中隐含着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沉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这酒有问题,于是就在几天前,我拜托五色去灵宝处调查了。”想到结果,就让小碗的心情异常沉重,她垂下眼,艰涩地说道,“我没有想到,答案来的那么迅速,那么容易……”
小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痛苦的情绪,她扭头朝五色颔首,“把他带上来。”
五色会意,迅速打开后门,使劲儿拖进来一只巨大的雕花楠木箱,是紫藤阁常用的衣箱料子。在崔子卿和寒月诧异的目光中,模出腰间的铜钥匙,打开了上面的兽纹大锁,掀开盖子,里头赫然是被绑成粽子一般,昏睡不醒的李金宝。
“灵宝!”寒月尖叫一声,冲上前去,看亲弟弟还是纹丝不动瘫软在里头,她猛地瞪向小碗,“你对他做了什么?”
崔子卿也骇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小碗,蹙眉低声道:“你也太胡闹了,怎么就——”
“二位别误会,这是我给灵宝哥用了点蒙汗药,不过是怕他不配合才使得一点小手段罢了。”五色看小碗默不作声,赶忙上前解围,说着他就伸手将李金宝拖了出来。
小碗对崔子卿和寒月的质问并不在意,她径直从桌上端了一杯凉茶,直接泼到了李金宝脸上。
片刻后,只见李金宝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盯着他的人,还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就要惊叫出声,被五色眼疾手快拿帕子堵住了嘴,“灵宝哥,这是紫藤阁,休要声张。”
李灵宝惊惶地点点头,寒月看了心痛地赶紧拉开五色的手,护住他,对小碗呵斥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喊打喊杀,就算少爷偏爱你,你也不要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不觉得你弟弟有什么不对劲儿吗?”小碗不答反问。
“不对劲儿?”寒月一愣,赶忙回头细细打量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说过话的弟弟。
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去年还是个黑胖子的少年,如今已经瘦月兑了形,好像就是从他开始经营酒铺开始,人就迅速瘦了下来,寒月一直以为是弟弟太过忙碌,又没人好好照顾饮食才会如此,特地又给他买了丫鬟照顾着,谁知道这几个月下来非但没有胖回来,反倒是以惊人的速度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再观察他的面色,竟然青中发黑,眼眶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显得颧骨高的突兀,一直很是灵活的眼珠子也麻木起来,里头一片惶恐不定之色。
寒月一时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她忙不迭地问道:“灵宝,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是没有好好用餐,那个丫头也太不尽心了,不行,我回头就给她卖了,再买个可心的。”
“姐——”一向是机灵善辩的李金宝仿佛换了个人,他缩着身子,抖得厉害,他惊惶地环顾一圈,小声哀求道,“让我回去吧。”
“小碗,让他回去吧。”崔子卿皱着眉头,很是不忍心,“都这样了,怎么还折腾他,这次是你做的过了。”
小碗轻轻摇摇头,看着崔子卿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再将视线移向李金宝的时候,里头就变成寒霜一片,“李金宝,你自问少爷待你如何?你到底是拿了太太多少好处,才能出卖自己的良心,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情!只可恨你害人不浅,还搭上了自己。”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李金宝惊慌失措,汗如雨下,来来回回只知道念叨要回去。
“酒。”小碗轻轻吐出这个字,她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这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都是肮脏的事情,“你明知道夫人对少爷一直不安好心,还胆敢用她给的人,拿着她的钱,再用她提供的酒水每个月供给少爷喝,你怎么敢,怎么敢!”
寒月脸色煞白一片,颓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酒?那是什么东西?”
崔子卿疑惑地眨眨眼,看了看小碗,又看看抖成一团的李金宝,“不可能,灵宝不会和夫人沆瀣一气的。”
“五色,你把你看到的跟少爷讲讲。”小碗不忍心去看崔子卿迷茫的眼神,偏过头去。
“是。”五色一五一十将这几日跟踪李金宝所见所闻一一道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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