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几个吃了饭就坐不住了,一直盼着爹娘早些回来。
几个孩子都说小姑长得好看性子爽利,勤快不说还认得字,又是正好说亲的年纪,抛开老爷子不待见她们家不提,沈家的日子得承认正经是过得不差,这样的条件沈惠君想要说个好亲事并不难。
再说小姑对她们好,她们也都希望能嫁个好人家,以后的小姑父肯定要好好选选的。
这会儿瞅瞅爹娘走的时候满心期待,回来咋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是亲事上头不顺当?可相看亲事不就是那样,不成再看就是了,这不才第一个吗,哪就至于一直惦记了?
姐妹几个对视一眼,云朵性子最急,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娘,咋的,我小姑的亲事没相中?”
“也不是没相中……”李氏犹豫了一下,本不想跟几个孩子说,可也知道孩子们对小姑子的感情,就道,“那赵家后生看着是个好的,长相端方,瞧着也是个知礼的,就是那家人家……还得再寻思寻思。”
到底不习惯在背后道人长短,再说也不好跟孩子细说,李氏就含糊地带了过去。
七夕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说男方那人还不错,但男方家里头估么是个不好相与的,她就说吗,这如果只是没看中也没啥大不了的,最难就是这种,应又没法应,拒也不舍拒,怪道娘会是这样表情了。
“那我小姑啥意思?”七夕赶紧问道,这亲事是一辈子的事儿,别人咋说都别管,就小姑想法最重要。
“你小姑……”李氏皱了眉头刚要说,却是又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小丫头还是别打探了,这事儿一时半会也说不好,看你小姑自个儿的意思吧,再说你爷你女乃的意思还得再打听打听。”
姐妹几个就也不好再问了,大人的事儿要是不想说。孩子还真没法跟着参合,七夕刚打算转了话题说说旁的事儿,省得爹娘心里头不痛快,就看她爹忽地站起来:“我明儿个跟老五去访访。”
说着还不等人问什么就出去了。
屋里头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李氏一看丈夫这样就知道瞒不住了,只得叹了口气道:“你爹这是心里头有气,你爷……听那头说在县里有个秀才亲戚,这也不管那家娘和嫂子说话刻薄,就高兴地要应下,要不咋能留人家待到下晌?后头要不是你女乃拦着。这说不得当场就应下了。刚才我跟你爹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回来。你爹和你小叔都觉得这样应下太不妥当,就呛呛起来了。”
“啊……就为了个秀才就要把我小姑给许过去?人家有秀才跟他们有啥关系?”敬晟听他娘说完就月兑口而出,搁谁都会这么想,“咋的。旁人是秀才还能帮敬博哥也考上秀才是咋地?”
“这算啥?亲儿子赶出来了,现在亲闺女还要卖出去,我爷这是咋了?”云朵说话一阵见血,对老爷子的气越来越多,“眼巴前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惦记着啥光宗耀祖,老沈家现在日子哪儿不好了?不比村里那老些人家强多了,咋就不知足?”
“别胡说,不兴背后说老人的不是。”李氏训斥了一句。看俩孩子脸上神情都不当回事儿,却也没再说啥,实在是老爷子处事让人经不起讲究。
“我说错啥了?你们就是都不敢说,看我爷折腾吧,到最后看能把老沈家折腾成啥样。反正咱家分出来了也碍不着,我就是觉得我小姑可怜,原先还当亲闺女咋也得疼一些呢,现在瞅瞅,那为了他大孙子啥都舍得出来。”云朵却是没忍住又说了两句,这丫头现在看事儿比大人都不差,又是个敢说的,气不平就要说出来。
李氏张了张嘴忍不住想附和,到底那是她公公,没法子像是孩子一样口无遮拦,可她跟孩子他爹也都是这么想的,漫说还是个在县里说不得来往不来往的亲戚,就是家里的至近亲戚,那这念书的事儿不还是得靠自己,谁还能帮着念不成?这咋不能多替亲闺女想想呢。
七夕也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是真的服了老爷子了,她二姐老说她想赚钱想魔怔了,要她说,这老爷子才是想家里子孙出人头地想魔怔了。
整天惦记着这些没用的,又是什么好的八字又是什么秀才亲家,他就没想过几个子孙是不是那块料?老宅里头几个堂哥七夕虽然接触不多,可往常也多少知道一些,老爷子一心巴望着沈敬博这个长孙出息,不只一次说过将来沈家要靠他顶门立柱,说得沈敬博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其实要她说,要真是有人出息的话,反倒是沈敬海和沈敬鸿更有希望一些,最起码这俩人心正,平时念书也比沈敬博踏实多了,可惜老爷子不知道被什么迷了眼睛,油盐不进。
“你小姑……等人走了就气哭了,说你爷要是当真看上那后生品性好应了还行,可现在这样,还不如直接把她给卖了……”李氏想起小姑子眼泪一直掉就跟着难受。
小姑子那性子不是个好欺负的,可这话一出口老爷子也火了,说啥养她这么大好吃好喝地供了这么些年,现在家里难了她都不说为家里想想,再说啥叫卖了她,这不是好生相看亲事了,那人家过得日子也不差,嫁过去还能过不好了?咋一点儿也不体谅当爹的心?劈头盖脸的好一顿数落。
看小妹气得直哭,爹又这么不讲理,两个当哥哥的哪能不心疼,这后头才一人一句的都呛呛起来了,老宅里前脚相看的人走了,后脚关起门来就吵得隔壁邻居都能听见。
可一家人这会儿除了叹气也没法子了,老爷子咋说也是小姑的亲爹,这亲事上头有爹娘说话的可没有兄嫂做主的,只能盼着老太太千万别松口,至于那家人家,回头真得尽心访访。
七夕还想着要不回头他爹去的时候她也跟着,小孩子反倒容易跟人套话,要不地老爷子回头真是非得坚持,那他们都找不着啥拿得出的理由反驳。
当晚因为沈惠君的亲事,一家人歇下都好半天没睡着,七夕想起来小姑昨儿个来找她娘去帮着相看时满脸羞涩的样子,再听她娘说今儿个哭得眼睛都肿了,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小姑说得没错,还不如把她卖了,省得满怀希望之后是无尽失望,尤其这么做的人是她亲爹,更让人难受,现在这样算啥,好好养了十几年然后卖个好价钱?
说是赶紧去访访赵家,可跟镇里头请客吃饭都约好了,再说还有岳家两个大舅哥在镇里等着帮忙搭棚子,咋也不能再拖着了。
而且沈惠君的亲事也不说是一天两天就能决定的,相看过后就是给回话那也得容出个十天八天的,所以沈承安一早过来听说了家里的事儿,就说他帮着一起去搭棚子,去赵家村就等棚子搭完的也来得及。
沈承厚也觉得这样在理,沈承安留下帮着干活,一直到临近中午才被拉着一起进了镇里,今儿个是沈承厚做东请客,正好李泰平和李泰和也都不是外人,沈承安跟着去也没啥。
本来说让敬文敬晟也跟着去,俩孩子也大了又懂规矩,跟着去见见世面也没啥,可他俩说啥都不去,说家里这些活计他们都走了就得娘她们干了,七夕想想也就算了,往后家里这样的机会指定少不了,见世面的机会多着呢。
临走进屋拿银子,沈承厚瞅瞅给他开柜取银子的小闺女,想了想道:“咱差不多得拿个三两银子,我听你二舅说这镇上差不多的一桌有个三两银子就足够了。”
“爹,徐老板和邱掌柜自己就是开酒楼的,啥好东西没吃过,再说我大舅二舅帮咱家那老多,这两下加一起,咱要请客虽说得看咱家啥条件,那也指定得要一桌差不离的……”七夕探身把钱匣子拿出来,从里头直接取出来两个银锭子,一边递给她爹一边道,“再说咱今儿个是要请客的,爹你就是主家,哪能钱就可丁可卯地拿着,多预备些万一不够呢,好不容易请一回客,咋也不能让人看了小气不是?”
“行,那爹就都拿着,只是这十两一准儿用不了,就是拿着备着万一。”沈承厚听小闺女这么说也就应了,可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是小气舍不得银子,就是这一想到一桌席面吃进去三两银子,当真是心疼,三两银子,都够咱家过多长时间了。”
七夕笑了,回身把柜子又给锁好了,这才转头看着她爹一本正经道:“爹你要是真心疼,那我教你个招,你等吃饭的时候,吃一口就在心里说一句,你们吃了我的早晚都得给我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这可不是瞎话,咱跟他们是有生意在的,别说三两了,就是三百两三千两往后都能赚回来,这么一想指定不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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