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是河岸上的一片破旧房屋,没了夜幕的掩饰,河岸上的垃圾和杂草被一览无余。
四周的邻居都是贫穷、暴躁、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社会底层的普通麻瓜。在这里,酗酒男人的怒骂,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偶尔的低低啜泣,组成了一首永不停歇的嘈杂旋律。
这就是斯内普要住的地方,而且一直要住下去。鉴于这里没什么愉快的童年回忆,邵年觉得这位魔药大师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怀旧,而是有着苦行僧一样的虐待自己的精神。
如果不是必须按照原著行事,斯内普·伪在赚到钱后,第一个举动就是卖掉或者干脆丢掉这间破房子。
斯内普身上穿着还是多比拿给他的袍子,跟他自己的破旧长袍不同,这件长袍质地精良。
斯内普·伪微微皱眉,依照斯内普的性格,该怎么处置这件衣服?
骄傲如他,大约会洗净还给主人吧,即便卢修斯肯定不放在眼里。又想起昨天一晚上报销了两件长袍,以斯内普刚毕业的薪水来说,虽说可以承受,但也着实肉疼。
月兑下长袍时,斯内普·伪看见了手臂上那个注定要成为一生耻辱的标记,昨夜被迫跪在地上接受烙印的场景如潮水一样闪回在眼前:他居然要跪在地上,对一个反社会组织头目下跪,祈求重视,接受折磨……
并且只能反复告诫自己,这不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只是一个演员,接受那些折磨只是角色的需要。
直到昨晚,他才明白前两个任务过的有多么轻松:已经文明开化国度的贵族,九五之尊的帝王,可以舒服自在,不必受苦,不需低头,不会被人践踏。也刚刚明白他之前有多天真,他以为这次的身份跟以往两次相比,带来的只是人身安全系数的降低,只是物质享受的缺失,却忘了还有一些更虚无缥缈的东西。
尊严,自由,这种以前听起来像笑话一样的东西。
邵年心中生出一丝憋闷,别人的穿越可以为所欲为,他却必须按着排好的剧本来?如果他真的是普通的穿越者,在成为斯内普后可以像其他穿越者一样肆意妄为,按着喜好选择自己的新人生该如何前进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选择食死徒这条路。
就冲下跪和烙印这种充满了耻辱的行为,他就宁死也要跟伏地魔划清界限。就算除了食死徒之外,没有人会热情友好地接纳他,那就寂寞孤独一生,总比这种跪着得到的认同和归属好。
斯内普·伪觉得有些憋闷,屋里阴暗潮湿,窗外更是久久不散的烟雾,笼罩在黢黑的河面上。
对了,这里是泰晤士河啊。上次来伦敦,还是百年前呢,那时候有同样的雾霾,那时候的河水,也是这样的肮脏浑浊。
斯内普·伪用无杖魔法施加了几个空气净化咒,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让各种负面的情绪平息。心跳不再急促,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对的,他不能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判断,不能想自己想要什么,要专注于自己要做什么。
昨晚的遭遇让他对于自己的替身生涯产生了新的认识。
有些事情,事先想一想是那么轻描淡写,不就是加入个反社会组织么?不就是认个人格错乱的老大么?可谁想到事情实际降临在身上的时候,是那么难以忍受。
邵年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这次的任务了,他对斯内普本人,了解的还是太过肤浅。
如果是斯内普,在面对伏地魔的肯定时,是欣喜若狂的吗?如果是斯内普,在对伏地魔跪下亲吻袍角时,心里是勉为其难的吗?如果是斯内普,对着众食死徒或真情或假意的示好拉拢,会不会有一丝厌恶?如果是斯内普,在跟着同伴一起虐杀麻瓜的时候,心里是反感还是快感?
他完全不知道。♀他完全不了解他。书中的剧情回顾再多遍,他所知道的只有那个已经成为魔药教授的斯内普,用毒舌,冷静,傲慢,固执伪装自己,心里却只剩下赎罪的斯内普。
那年青的斯内普呢?在人生交叉口徘徊的斯内普呢?
昨天有那么多乱哄哄的仪式,时间很短很短,不需要他做什么说什么表现什么。但是今天以后,他还要和食死徒们一同活动很久,他流露出的心思状态若是不对,轻了无法成为核心得不到重用,严重了,说不定会直接被当成叛徒处决。
他要撑到伏地魔第一次倒台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前,他要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食死徒。
彻头彻尾的食死徒。
问题是,哪一种?
食死徒有很多种,有贝拉那样狂热的纯血追随者,有格雷伯克那样只为发泄暴力的打手,有卢修斯那样老奸巨滑的投机者,有小矮星彼得那样仅仅出于畏惧而跟随的胆小者。
那么斯内普呢?他要什么?邵年发现自己无从理解,也无从共鸣。他自己从小衣食不愁,没受过什么委屈,父母冷落他不在乎,同龄的孩子他嫌他们都是蠢货。
他从小就好像拥有很多,却都不放在心上。斯内普拥有的少得可怜,却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而他以为那些东西,伏地魔能够给他。
归属,认同,荣誉,同伴,力量……
只不过都是假的。
这种虚假能够迷惑许多人,并不是单靠智慧就能够辨别的。
邵年静下心来,努力从自己可怜的知识库里提取有用的资料,狂热,煽动,洗脑,法西斯,红小兵,传销,邪教……找到一切可以对比可以参考的资料……
这是他头一次为了任务,认真的预习,揣摩人物,应对种种可能的情况。他一面思考,一面清理伤口,涂药,换衣服,然后准备出门上班。
现实很残酷,就算一宿未睡,斯内普也还是要上班的。
大约毕业两年之后,斯内普才能得到霍格沃茨的职位,混入人民教师队伍,而这之前都是苦逼的打工仔。至于食死徒,只是一份兼职工作,还义务劳动不给钱,有时候还要倒贴钱。
长袍昨天报销了两件,魔杖也断了,不管是修理还是买新的,都是一大笔支持,存下的魔药也消耗了许多。
斯内普·伪的手原本已经伸向飞路粉的罐子,片刻后又收了回来。还是尽量节省,飞路粉也是要花钱买的。斯内普·伪便一个幻影移形,来到了对角巷。离工作的时间还早,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魔杖商店。
奥利凡德是享誉全欧洲的老字号,跟霍格沃茨的其他学生一样,斯内普的魔杖也是在这里买的。他走进拥挤狭窄、垒满了魔杖盒的店铺,奥利凡德先生刚刚打开铺门没多久,因此还没有到柜台后面打瞌睡。
跟斯内普所在的魔药商店的流水量比起来,奥利凡德的魔杖生意几乎等于没有。虽然还没到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程度,魔杖这种一旦买了就会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用下去的物品,可想而知出货量有多低。
每年那些一窝蜂涌来的准备入学的小巫师,差不多就占了一半的生意量。除此之外,就是斯内普这样魔杖出了意外损失的倒霉蛋了。巫师是个高危行当,但总人数毕竟不多,再加上奥利凡德的魔杖质量极好,同主人又极为契合,因此更换魔杖是小概率事件。
鉴于一年里并不需要卖出太多魔杖,所以奥利凡德这样一位魔杖制作大师,大部分的时间居然都是用在无聊看店上。
看见斯内普进来,奥利凡德那银白色的眼睛最初显得很欣喜,转而又变得悲伤,“斯内普先生,檀木,十二又四分之三长……哦,不……”
斯内普·伪刚把断了的魔杖拿出来,老魔杖制作大师就悲叹了起来,伸手摩挲着断成两截的魔杖,脸上满是不舍和悲伤。
“奥利凡德先生,这魔杖能修好吗?”
奥利凡德像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样,悲痛地摇着头,“不能修好了,已经彻底断了。”
“那就麻烦您帮我再挑选一根吧。”
“这根魔杖陪了你七年,一定很有感情,不要太难过。”奥利凡德劝道。但他误解了斯内普·伪的痛苦,斯内普·伪对这个只用了一天就光荣牺牲的魔杖兄弟并没有什么感情,而是对口袋里即将失去的金加隆顿生不舍。
听到要买新魔杖,奥利凡德的皮尺在桌上跃跃欲试,直到奥利凡德点头说,“七年前量过了,现在需要再量一次。”那皮尺就自告奋勇地迎了上来,把胳膊,手臂,手掌,手指,所有能量的都量了个遍,最后连身高和头围都没放过。
奥利凡德沉思了一下,“嗯,就是这根,不会错了。桦木,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长,独角兽的毛。”
斯内普·伪接过了这根魔杖,念了几个咒语,这根魔杖用着的感觉非常顺手。奥利凡德的店是不允许挑挑拣拣的,这家店的宗旨是,是魔杖选择了巫师。
“多少钱?”
“十一个加隆。”
真tm贵啊……要花掉工作几个月攒下来的全部家当,接下来想过活的话,要么预支薪水,要么打劫麻瓜。
食死徒组织不给报销武器装备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