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车,她果然开始闹了,顾舟像是等着她闹一样,车开的很慢,景域闹着说晕车,他只好停下。呵斥她:“小丫头,不许胡闹!”
景域还是穿那件裙子,嘴里犟,“你管我!”,说着伸手去解安全带。
顾舟伸手,中指搭在食指上轻轻弹她额头,“再闹就把你扔了!”
这头,岚姐不敢隐瞒,打电话给高远,不说缘由,只说景域被顾舟带走了。电话那头的人也不追问,只是沉默了很久,“明天吧,明天来了跟她说,我有话和她说。”
岚姐连忙应声,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她喝了酒顾舟也不敢开冷风,车里异常燥热,景域忍不住的伸手乱来,手伸到他脖子这头乱抓,顾舟一边躲,一边暗叹,真是多管闲事了,搞不清楚自己非得做这个知心哥哥。没想到景域根本不买账,嚷嚷:“你管我啊,你说你,都大我那么多,都是叔叔了。”
顾舟气结,这丫头!
喝成这样,他也不能送她去哪,只能继续带回家。
进门时还啐自己,养宠物都没这么耐心过!
景域哪知道他想什么,进门就喊:“喝酒的,来拼!”
顾舟忍不住在她头上拍拍,她回头就瞪,样子凶狠。顾舟不理她,自去厨房,她喝醉了倒是记得来过这个房子,踉跄的月兑了鞋,坐在上次坐的地毯上,顾舟出来时,看她的样子真是乖巧。给她递水,她只当是酒,摇头,呆了半天,问:“新城区规划项目,是不是又开始了?”
顾舟没想到她问这个,“你怎么知道?”
她说的含糊,“苏家会征地的对不对?”
顾舟没说话。
她笑起来,“你不说实话,你们真的不会说实话,他说的对,呵呵呵……”
顾舟皱眉,她不该是参与进这个话题的人,这里的水太深。
她突然哭起来,“他说的对有什么用!说的再对,也是空话!”
顾舟都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嗜好!会偷听这孩子醉后的牢骚。她的秘密,都是这么说出来的。其实他见她的时候很多,真正说话的机会不多。只要离了流逝,她一直是清爽的孩子样,只在流逝的时候才会艳丽的像一朵红玫瑰。在流逝的时候她才会故作轻佻,青涩的伪装艳丽。
她又开始像上一次一样开始拉扯的摇他,只是很迷茫,说话也不再叫喊,头发扎的有些散开了,却很冷静的问:“我是不是,不是好人啊?”,如果不是见她喝了酒,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喝醉了的人。♀
顾舟听她问的笑起来,她似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我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已经毁了,所以就不想拉别人进来了。我不想犯那么深的罪孽,我怕报应。”
顾舟顿时不知怎么安慰她,突然觉得,她不像十九岁的孩子。他看小了她。
顾舟敛起笑意,像上一次一样,安静的听她说,像从她的描述中,了解她一样。
“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心里像住了一只恶魔,阴暗,见不得人。”
顾舟知她心里挣扎,也不出声。
“恨极了的时候,就想不择手段,尤其是对他们家的人,可是我,呵呵呵……”,她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她哭得不出声却越哭越凶。“他们不过欺负我们景家没有人,不过欺负我们景家完了!”
顾舟这下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她就这样哭了一夜。不动不吵,只坐着哭。等窗上微微发白的时候,就站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酒醒的,只知道顾舟就坐在身边,最后他单手撑在矮几上,眯着睡着了,她一动他就醒了。景域有些尴尬,她眼睛哭得红肿,这个房子她不陌生,上次就是这里醒来的,昨晚也实在是快把自己逼到临界了,所以才不计后果的疯狂。
顾舟看看手上的表,四点多,不到五点。但也不能睡了。索性准备吃的,他们昨晚都什么也没吃。景域一句话也不说,面上她和顾舟都是,她是酒局的陪酒人,宴会的女伴。他是主局的主角。虽上次他收留她,但是醉后说的话,她不记得。自然戒备他。顾舟起身去了厨房,景域在洗手间用凉水扑了把脸,眼睛通红,房间里开始亮了,她去告辞,顾舟正在做早餐,她脸上没了以往装出来的轻佻,却是疏离冷静的模样。顾舟苦笑,也不好强留她,只好礼貌的送她出门。
景域站在楼下,夏日的清晨,有些凉。有早起人已经在楼下的花园里晨练。所有人,都是安安稳稳,日复一日的安宁,除了她,日子过得不分昼夜。
回家时蓝蕙已经起来,看着她进门,皱着眉警惕,她累得没有一点耐心,蓝蕙已经很少和她吵了,自从那次医院回来,景域那段日子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她已经不会暴躁了,只是也不再说话了,有时候一整天说不到三句话。♀景域没办法了,却在累极了的时候偷偷哭。蓝蕙的药一直没停,她陪高远招呼人,一场酒局,只要和对方酒喝得尽兴,合作愉快,高远自会给她报酬。她不拒绝。这是她应得到的,她不觉得羞愧。
蓝蕙午饭时叫她,她睡得梦魇,又梦见了所有人指着她,像诅咒一样的追着她喊:“景域是景滕平的女儿!是流逝的小姐!”
蓝蕙摇醒她时,她一头汗,呼吸急促。手机在响,她看都不看就摁掉。蓝蕙出去,一会儿,手机里过来信息,她打开信息:景域,你要做什么,我陪你。我把你光明正大的介绍给他,做为我的女朋友。
景域嗤笑,她疯了,难不成所有人都疯了不成!
等晚上出门的时候,蓝蕙已经回房间。进了流逝,岚姐就看着她带着探究。她只当看不见,“老板让你来了去顶楼。”
景域愣了一下,不知高远找她是为昨晚还是,倒遇见昨晚的几个姐姐,看见她打趣:“小景真是海量,平时都深藏不漏,昨晚是我们轻敌了!”
景域偷偷指指岚姐,“海量的不是我,真不是。”
几个姑娘看她的样子,嗤嗤的笑。
到了顶层,敲门进去,高远像是在办公,在书架的令一端的桌子上有摊开的文件。开着电脑。
景域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他还在忙,并不理景域,景域也不在意。高远在看文件,她在打量这座房子。不知过了多久,高远问她:“你对顾家了解多少?”
景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答“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
高远也不在意,“你清楚你爸的那场官司到底是为什么吗?”
景域下意识手握成拳看着高远,却不出声。
高远合上电脑,站起身,“说到底,是为钱。”
景域依旧不说话。
“这次又开始招标,不可能只一家,关键还在苏家。”
景域问:“恒丰呢?”
他眼睛看着她,“恒丰自然会竞争,但是也不止恒丰,顾家也会。”
景域心惊,他的眼睛太锐利,什么都看的清楚。
“景域,不管是哪几个拿下这个项目,都不能独自完成。下面自然有另一帮人等着,层层递减,你明白吗?”
景域从没想到这里,他在明白的告诉她,不一定要找顶头的人,树大在根,也在枝叶。
她点头,却被他提点的乱了。
“景域,你能分清谁是他的人吗?”
景域和他从不提谁名字,都知道说谁。
“我知道的不多。”
高远点点头,没再问。他的提点向来只是只言片语,却是关键。景域心里明白,他对她已经算格外照顾了。
“秦婧是?”
高远没想到她问起秦婧,看了她一眼,“她是她自己的。”
景域没想到他这么说。也不再多嘴。
“我爸只是因为征地补偿不合理,才和他们起争执的吗?”
“景域,你钻牛角尖了。你觉得呢?”,他看着景域,眼神没什么变化。
“不只是因为那个吧?”,景域执拗的问。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景域没想到他这么反问,有些不理解的说:“那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
“看见的和听见的不一致,细微之处,偏差更大。是不是?所以,有些事情只是导火索。不是谁非要听谁的。”
景域点头,她也不知道是为他说的不一样还是为其他的。只是他说的已经让她要好好消化了。
“景域,不要沉不住气。是人就会有弱点。”
景域不接话。
“你觉得,你爸是因为替拆迁户维护权益,才惹祸上身的吗?”
景域僵着问:“他确实反对上面给的赔偿价格。”
“景域,如果他是因为,有人走了政府的路,政府那边施压,让他签字,而他没有占到一点便宜,所以,他不能白白给人当马前卒,自然会在后面在土地条款上压着不批。如果事情是这样的,你觉得,你会像现在一样那么恨吗?”
景域惊得眼睛都不眨,看着他,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会!”
“你眼里看的,和别人知道的不可能一样。所以,你是为了你爸,他善还是不善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所以执着这个没有意义。”
景域摇头。
“那你说什么是善?”
景域不说话。
“若他是因为善,所以才极力阻止,那,还是他错了。把这做成了错。如果当初他应下,放出风声,自有人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到时候他再从中转圜,也不至于这么僵。说不准到时候给的补偿越大。他这么极力反对,自己出事,虽然项目搁置,但是却把权利全权交给了对方,白赔进去了自己。”
景域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远也不逼她,走到窗前,景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事情从高远嘴里说出来,说的诡辩,却不能说他说的不对。
自古就有,兵者,诡道也。
自古的道理就是,可有,可无;可成,可不成;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而景滕平的弱点,就是太耿直。
景域心里发冷。她站起来走近高远。“你说的都对,算的分寸不差,但是,人是有感情的,不是牲口。人有**是人之常情。但是冷血了就和畜生没什么两样了。”
高远词不达意的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说慈悲的。你掌握的住,才有资格给别人施舍你的善良。”
他突然一笑,“所以,佛说的心怀慈悲,真不切实际。”
景域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也不反驳。她现在同样也觉得佛说的不切实际。
她心里想,高远就是有本事让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即便道理违背常理,也让人相信真理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之后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很久,高远又说:“犹豫,畏惧,不是错,后悔,自责,也不是错。若一路走一路后悔,还不如不走。”
景域以为他在说她,“我没有后悔。”
“确定一路往前,就不要后悔,若是半路反悔也可以,但是不要边走边后悔,这样没意义。”
景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她。也不接话了。
床上的人果着背,趴在床上,和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身边的男人像一只餍足的兽,一只手慵懒的抚模着身边的女人光果的背。女人一头短发,眼线却画的妩媚至极,笑容也勾人。一场欢爱的后续,各自回归了原来的战场,虽然各自餍足,却毫不影响对方的态度。
短发女人自然是秦婧,身边的男人也是她的搭档,广元的老板,林峰。
“上次宴会上和顾家顾舟一起的女伴是?”
秦婧娇笑起来:“果然男人不是好东西!这就开始打听别的美人儿了?”
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打趣,声音有些慵懒的哑暗,手依旧在美人的背上模索,“佳人,人人顾盼,只做观赏而已,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说完手上小动作闹得女人一声惊叫,女人也不生气,回头朝他瞪一眼,眼波都是娇软,男人似被她眼神缠住一般,朝她又扑过去,两只手也不老实,沿着曲线一路向下。
“那是高远的宝贝,你可动不到她的。”,接着女人一连串的笑声和男人的动作被一声声娇媚的叫声代替。
世上男女大都孤独,那么孤独的人,做个伴,也好。秦婧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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