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域还没坐下,楼上的高远就叫她了,岚姐一脸疑惑,她冲岚姐吐吐舌头,独自上楼,岚姐以为她害怕,事实上她一点也不紧张。每次去楼上都有收获,到楼上的时候高远不在,秦婧给她开的门。景域心里迅速想,秦婧出现在这里的可能。她似乎也不愿和景域多说,不多会儿高远上来。景域奇怪,他明明很忙,为什么还要叫她上来?
高远进来并没关门,只是顺手将西服递给景域,“放我床上。”
景域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真叫傻了。她不得不陪着高远,顺手的接过西服,进了他卧室。景域顿了顿,还是出去了。高远看起来很累,但是还在和秦婧聊工作上的事,但是又不像只是工作上的事,景域不问也不插嘴,只尽力演好高远给她安排的角色,接了水,递给高远。高远顺手的接过,喝了一口握在手里。景域坐在旁边不说话。
秦婧脸色并不好看,“我没想到,这次的影响会这么大。”,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慌张。
高远并不理会她的慌张,看着手里的水杯,很久都不说话,房间里一片静谧。“开始的时候,你就该估量结果。”
他并不认同秦婧的惶恐,甚至说,秦婧找他,在找一个第三方,弥补她说的结果。显然,高远没有被拉拢。景域努力在他们两隐晦的谈话中隐约听出事情大概。景域又奇怪,秦婧明明是恒丰的员工啊。
秦婧大概很了解高远,他这么说就代表他不会帮她,她看起来脸色更差了。转眼看景域,眼神灼灼。景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好开口,高远像是真的累了,不拿杯子的那只手覆在额头上,微微闭着眼睛,“记得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他也不说谁,可秦婧因为他的话,脸都白了。景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又觉得她看着她的眼神不太善意。忽然,她明白,她演了半天,这个场面!她突然有些头疼,怎么扯成这样了?秦婧出门的时候,站在门口却没回头,“高远,如果哪天我不能好死,你会给我收尸吗?”
景域听得有些惊讶,虽然不知她在做什么事,但必定是凶险的,所以让她有这么惨烈的想法。
高远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很低沉,“如果悔不当初,又何必做呢?”
秦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仰着头,景域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秦婧忽然笑起来,利落的带上门,房间里立刻又安静了。高远闭着眼睛,景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觉得我太绝情?”,高远突然问。
景域摇摇头,“没有。”
高远睁开眼睛看着她,“景域,你等不及了吗?”
景域心里突突的跳,他果然知道她和顾舟的事了!可她又没那么紧张了,一瞬间面色坦然,“是啊,我等不及了,我爸爸回来,他是不准我这么干的。”
高远看着她,不说话,景域也不在意,高远不知道说什么。
景域问:“广元会出事吗?”
高远看了她一眼,她真的脑子好使,“不止广元,出事的很多。”
“安全调研是个由头吧?”
高远喝了口水,没承认也没否认,那就是了。
景域本来想问他来着,但是又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说:“没事,我回去了。”
高远闭着眼睛,她站起来都走了身后的人说:“景域,往前走了,就不要惧怕。”,他这算鼓励了,景域自己都没察觉她微微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出了门。
高远看着手里的水杯,有些愣神,也有人给他倒过水,只是眼神灼灼但是脸色却不好,“我不爱闻酒,你就喝水吧!”,那人的声音他还记得清楚面容却好似有些模糊了。
局势有些乱了,景域已经看不懂了,她只等着新城区开发,可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一场安全调研乱了所有人的阵脚。
景域刚出流逝门,顾舟就站在门口,像是在等着她,景域一声不响,顾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他还穿着西服,像是刚下班,景域随他跟在他后面像个受气小媳妇。顾舟的车停在路边,她坐在副驾驶位置,依旧不说话。顾舟不说话但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景域看不懂他,不对,她看不懂所有人,高远,秦婧……
顾舟带她去吃饭,一家正宗的淮扬菜,景域在吃食上没什么讲究,顾舟却看起来在吃上极挑剔,他对景域说:“这里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是招牌菜,你尝尝。”
景域没胃口,淮扬菜清淡,景域也不扫他的兴,顾舟却好兴致,给她连着介绍了好几个菜,景域默不作声,他耐心实在是好,自己吃过,等着她,绅士风度显示到了极致,景域心里淤着气,又发作不出来,心里烦躁的厉害。顾舟像看不见她不高兴一样。她自然被带到他的住处,景域站在电梯里看着上升的数字,有些恍惚,她现在实实在在是别人的……情人了。
顾舟开门,体贴到弯腰给她换鞋,景域看着弯着腰的人,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她都不明白,一个都看不懂!她好像觉得自己走错了,可是不知道从那里开始错了,她又偏偏找不到错处。♀顾舟从始至终对她都是和声细语,没有不耐烦,“累了就洗洗睡吧,我还有工作。”
景域点头,听他的,洗漱完回卧室,顾舟端着杯子,“喝点蜂蜜水,然后再睡。”
景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耐心,是不是对别人也这么好脾气,她乖乖喝完躺在床上,顾舟看着她合眼了,才出去。她确实睡得很安稳,只是后半夜隐约觉得有人躺在身边,顾舟伸手拢着身边的人,她瘦的厉害,搭在被子外的手臂细白,眼下有些阴影。顾舟抱着怀里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太固执,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心里不是那个孩子了,成了他说不出口的秘密,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
此刻,他想的是,若是往后,他每天哄她晚睡,也挺好的。
景域来往在家里,学校,流逝,顾舟的住处。最近最大的新闻,大型电力企业的安全事故,事情并没有叫停,二期做返修的厂房设备被爆出钢材质量存在问题,这是致命的事故。景域去了几次流逝高远都不在,她彻底没了一点消息,顾舟依旧对她十足的周到,她等的发慌,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顾舟每天都在书房加班,她赤着脚站在书房门口问,“顾总,我实在是脑子不灵光,做买卖,不计利润,就掏了本钱,过了才明白亏了。”
顾舟坐在书房,看着门口的景域,脸色是有些变了,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晦暗,她想,果然是。白搭了自己,什么用处也没有,她是谈条件了,可她没说时间,假如新城区项目就此打住了,她这一切,就都成了笑话了……
顾舟看着她,心里有些发凉,她真的铁了心,怎么都捂不热,对他,她连半点信任也没有。他每天花的心思,她都看都不看,他和别人没分别的,若是换成别人,她还是这样。他放下手里的文件,问她:“你后悔了吗?”
景域以为他会顺着问她的,没想到他这么问,“顾总……”
“不要叫我顾总!”,他打断她。
景域看着他,她不说话了,他无奈,又放下姿态,“以后叫我顾舟,你只有敲竹杠的时候才会一口一个顾总的叫。“
景域心里有些松动,真的是,她见他时,从医院的同难人成了名利场里的虚实不知的主客。他成了她陌生的旧人,她心里总还觉得,他就是那晚那个给她提鞋的狼狈的肇事主。
顾舟看她不说话,又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说过的话,就算数,变数不大。”
景域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定了,“没有变数就好,我等着的若是白等了,一场空,就会寻个做法的。”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温言细语,听得顾舟心里有些跳。她真的时刻都防备着,不肯信人,时刻等着。经历的变故,已经让她怕的不敢安心了吗?顾舟想的是,她太苦自己了。
顾舟站起身,牵着她出了书房,坐在客厅沙发上,“景域,你没有那么多精力的。”,顾舟笃定的说。
景域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若要问什么,就回家问我,不要去流逝了,学校和家里……你顾不了那么多。”
景域看着他,“顾……,我的生活不在条件范围内。”
她太小,偏执的不肯跨过这场变故,不肯看往后的路,固执的不肯给自己未来,“以后会有很久很久,你不能一直这样,学习一样重要。”
景域笑起来,“顾总想的真多。”,有些地方,别人不能碰,那是禁忌。
顾舟看着她,她的发已经及腰了,发梢缠绕在一起,他伸手理着她的发,“我要为你以后打算。”
景域有些气恼,“顾总真是慈善家,做买卖,还负责合作伙伴的后半生富贵!”
“景域!不要闹!”,顾舟想不出什么办法说服她,她实在冥顽不灵。
景域冷笑,“顾总若是真有这等好心肠,就不会和我做这种买卖!”
顾舟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心里顿时发冷,她怨他,一直都怨他。
房子里死寂的静,谁也不说话,景域站起身回了卧室,顾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个开头,他极力促成的开始就错了,就怎么都对不了,方向错了,还怎么到达终点?
禁忌太多的时候,都懂得冷处理,只要谁也不再提起,就过去了,不会有谁追究,更不会多问。景域真的不去流逝了,蓝蕙身体不太好,景域有时间一直在家里陪着她,蓝蕙总会恍惚,有隔着门喊景滕平,景域装作没听见,也不提醒她,她总说背疼,已经没一点气性了,一个人呆的久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景域不敢想她一个人在家里整日整夜的,是怎么过来的。
景域一直哄着她吃药,抑郁症的状况不能有一点差错,她怕蓝蕙有一点不如意,什么消息也不敢和她说,她也不问。没有人知道蓝蕙抑郁了,一个人这么守着一个人,连睡着了都会觉得累。
顾舟每天下班准时回来,像个典型的居家男人。景域上完课,回家,然后再去顾舟那里。她自己都自嘲,一个养在外面的情人,下场就是,等着正室哪天的收拾。
顾舟倒是没觉得一点不好,景域再没和他有过冲突。她告诫自己,不可轻信人,她吃过亏了,要长记性!顾舟会在睡前和她讲一些从前的事,有锦诚这些年的改变,有他刚入职时犯得过错,有他从前的事,像睡前故事一样,景域从不开口问,只是静静听着,然后入睡。顾舟揽着怀里的人,心里既满又空,她是在他身边,但是心不在。
像是休整,也像是逃避。平静过后就是变数,广元果然出事了,作为大型环保设备商,给大型能源企业提供的设备出现故障,造成重大事故,新闻整天的播报。广元召开过一次记者会,记者一贯的尖锐刻薄,让整场发布会混乱的没有头绪。景域想,秦婧那次求高远怕是就为这个吧,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就算是她,也不会出手的,可再者,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景域感觉到就连顾舟都每天更忙了。她需要消息,岚姐在办公室里和人说笑,岚姐办公室里的人不少,景域都不认识,岚姐很熟捻的招呼她,一帮人的眼神全在她身上打转,岚姐问她:“好久不见你了,今天怎么过来了?”
景域笑笑不说话,她很久不化妆了,刚二十岁的年纪,自然和这里格格不入,一帮人开始挑逗的玩笑,岚姐笑的打岔,“什么人你们都爱眼馋,她也算这里的老板,没你们的看头!”
一帮人顿时心里惊讶,但是依旧嬉皮笑脸的模样,景域也不在乎,笑笑并不出声。一直等一帮人走了景域才问:“最近很忙吗?”
岚姐擦擦手,笑起来,“哪天不忙啊,这几天虽有风头,但也没什么影响。”
景域不知道岚姐是不是知道,斟酌了一下,问:“秦婧姐是?”
岚姐一点也不惊讶,笑起来,“她本就是流逝的姑娘。”
景域惊讶,忽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确实说她是流逝的姑娘。
岚姐看着她,“她和你不一样。”
景域笑起来,“当然不一样了。”
岚姐这下没有笑,“她是从这里出去,投了下家,后来才到恒丰工作的。”
景域笑笑,“那是她的本事。”
岚姐也不再说,和她说起其他的。
高远并没有回流逝,景域也没见到他。她也不好问岚姐,所以索性回去了。
她以为广元的事,短期内会继续加大力度的彻查安全,没想到安全调研到这里就打住了,整件事,除了一个调研组副组长做发言,作为组长的市长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广元发言人坚持他们的设备合格,调查一直就那么研究着,没有什么进展,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阻力,这些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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