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火箭炮不对和骑兵队损失惨重,步兵队也伤亡很重,我们肯定是攻不下那座城池的,要不放弃吧……”
“报——十三部队伤亡惨重。要认真学习啊。”
“警承教悔,孩儿永不忘。”十六岁的他对父亲扣了三个相投,抱拳以待。
“好,去吧。离开这个家,出去学习手艺,学有所成才能回来。”
他就带着父亲的话,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家了,记得快要跨出门槛之时,他的妈妈含着泪地被一个小丫头扶了出来。他只念了一声:“娘。”便已泣不成声了,他不知该说什么了。“儿啊,早去早归,不用在乎你爹怎么想的,没钱的时候,就给家里写信,我会给你寄钱的……”他妈妈抽泣着地碎碎念着,“和尚庙里都是不能吃肉的,你一个正直长身体的年纪,一个大小伙子,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肉呢?而且,那里规矩太多,以后,我是不是要经常派人去看看你呢?”
“这,不用了。”韩季芩有些颤抖道,这时候,父亲已经跨步走了出来,他一拳便揍倒了他老婆,丫鬟急忙去搀扶早已泣不成声的夫人。
望着倒在地上哭泣的母亲,他又一次地感到母亲已经老了,老得很憔悴,老得,他似乎难以离开了。就这么地留下母亲,让她肚子面对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父亲对待部队里的士兵,以及教育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严格苛刻的,而当他回来面对自己的妻子的时候,虽然不再像对士兵那样苛刻严格了,但还是会很严肃,对母亲还是会很粗暴,他很担心母亲的安危。事实,也的确如此。
离开家有一年左右,他便收到一封三哥写的信,信里说母亲已故了,而他这个小儿子却不在身旁,信里也在强调他要好好休息,不必念家,也没有说让他回来。就这样,他母亲的葬礼,他没有参加,就这么地错过了母亲的葬礼,错过了一个生养他的母亲的葬礼,对于一个儿子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呢?那是一个天刚明的凌晨,天朦胧亮,他把信皱紧塞到怀里去,深沉地跑到树林里,他在那树林中哭泣,深沉而无声地哭泣着。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一定不是太好。而家里的五个儿子出征的出征,参军的参军,连他这一最小的儿子也出来到寺庙里学艺来了,年老的母亲一个人守家,日子一定很寂寞不好过吧。而父亲的态度又总是那么粗暴,还总是会对她拳脚相加的,这种身心的煎熬,让她过早地去世了吧……
他们家不是没有女儿的,记得母亲说,好像是有个姐姐的,但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病而生病去世了。♀她就教育儿子,虽然父亲因为习武而态度很不好,待人很粗鲁粗暴,但是,一个人也只有身体健康,身体强壮了才能办事,才能做好事情。她虽然一直在受爸爸很多的虐待,但是妈妈却能理解他,觉得他也很不容易,她似乎还是能理解丈夫的为人的,只是,她还是离开了。她能理解是一回事,她是否能承受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伤心一过,一切又都要重新来过,一切又都重新如常了,生活不会因为你的伤心或难过而结束,习武的日子也一直在三秋如一日地进行着。那是一种,望天长远,想要走得更远的日子,他曾经多次坐在山脚的石阶上,看着往来的行人,生活是要繁忙的,生活是需要生机的,生活是需要创造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创造和努力才对的,只是每一个人的创造和努力并不相同。创造的可以少一点,但不能没有。原本的位置太过熟悉,原本的自己,也太过不足够,只有给自己加一点,再加一点,似乎如此才能更好地发现自己。人……是需要一点压力的。
就像一匹马,只有鞭子,才能让它快跑快奔的。只有适当的疼痛,才能让那懒惰的动物有一点动力,那由内心生出来的,对生活的渴望,对进步的渴望,那种对痛苦与可怖的不恐惧,对那种未知与陌生的不恐惧,就如此地给自己加一块砖,再加一块砖。他记得当在蹲马步的时候,智和方丈轻轻地拍着他光光的肩膀道:“你知道你自己能承压多少吗?你希望你自己能承压多少呢?”
他曾经枉然无知地回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时间仿佛难以回答,他难以作答似的,他不知道自己能承压多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承压多少,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一个梦里,或者是修行的时候,忽然有这么一句话跳了出来,那句话就是:“承压,是练出来的,每天承压一点,每天在自己能承受的住的范围内,给自己加一点,能加多少就加一点,加一点,再加一点,一切由时间来决定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当得到这一念头的时候,他的确有一点欣喜若狂,他一道休息的时候,就急忙往寺庙大堂那里奔去,想和智和方丈去谈他的想法,却碰到一群香客,一群香客把智和方丈给围了起来,他这才知道一个人不只是为一个人所拥有的,他还可以为很多人所拥有,这就看那个人是为多少人服务于努力的了。智和方丈若为香客所环绕,就会花很长的时间吧,他今天可能无法和自己说话了。这么失落了一会儿,韩季芩还是离开了,他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山脚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那是一个傍晚,红霞满天,漫天遮蔽着红光与各种的五彩光芒,他觉得这世界好美好美,他握紧拳头,不知道承压是什么,那对他而言,就像身体能承受多少块砖头,能承受多少重量一样死的,他曾皱眉过,他曾感到痛苦过,但在那慢慢的突破中,他感到有一种热流袭满他的全身,他喜欢这种热流,像电流一样的感觉,那全身流满汗水的一种电流的流泻的感觉,记忆也会如潮水般滚滚用来,那脑海中全是父亲的教会,要想红毛枪一样冲锋,打前阵,只进不退。
他不能后退,对,人生应该是一个不断进步的人生,他不能退缩,他不能后退,他不能,绝对不能,让转头再多加一点吧。有人对他叹息,他问为什么?这么习武,虽然强身健体,是有好处的,但是……孩子啊,妈妈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心疼吧。
他告诉那位好心人,他妈妈去世了,他父亲也是习武之人,他父亲也是赞成这样的。那个人便用力点头道:“好,那你去吧,来吧,加吧。”
想去做什么呢?那是行路人的悲哀吗?那是行路人的叹息吗?那是一种无犹悔的无声与哀叹,有一种深深的落寞和死寂,却又无法突破,他想要吼叫,在那四声裂肺之中,树林深处,群鸟飞起,阵阵如烟,那么拍翅远走,远飞至空中,在空中放出飞的呼声,那呼声中有风的呼吸。他想要问为什么?如同一个笼中之鸟,渴望飞翔一般地询问着为什么,他在那寻望无处之中,哀鸣无声地痛楚着。
方丈来到他的身边,给他画了一个圈,声音缓和地告诉他:“走出它。”
那是在一个清晨,在树林里,他和方丈两个人,还有个一个给他画的圈,一个给他约束的圈子,那是用一个枝丫给他画的圈子,方丈说:“走出它。”
他要走出它,他以为他能够走出它,能够走出那个圈子,他拼尽了全力,他汗水淋漓,那是一个只需要两步就可以跨出的圈子,而他……汗水淋漓,却依然跨不出去,他头昏眼花,却依然跨不出去,饥饿多少次来找过他,他都忽略过去了。他要跨出它,他要要跨出那个圈子,两步,只需要两步,可是他一步也跨不出去,是什么样的力量,紧紧地困住了他……
那清晨的凉爽过去了,午日的酷暑来了,他上身衣服除去,身上满是汗水,而面前的方丈依然面容温和地看着他。他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方丈究竟做了什么。承压,究竟是什么,那究竟是多少的力量,他摆月兑不了,他跨越不了,他怎么也逃不出去,他怎么也跨不出去,他毫无办法地在那一处叹息,嘶喊着。
无声地嘶喊着,他好痛苦,好痛苦,好怨恨好怨恨,为什么他不行,为什么他跨不出去呢?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努力地往前冲,他要冲,他一定要冲,像一个红毛枪一样地往前冲,冲破一切的阻碍与困难,他要冲破这一切的一切的妨碍。
“啪嗒。”
傍晚,凉风习习,风掠过树叶群中,群树如人的头发一般,婆娑起舞。韩季芩愕然地瞪圆了眼珠子,他实在难以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一切,他实在还是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那树枝,那个刚刚方丈给他画的树枝,在方丈的手中就那么地断了,像是被什么力道给这段了,这力道来自哪里呢?来自他吗?可是……再看看自己,却依然是一步也没有跨出去,他依然还是没有跨出那个圈子。
那怨悔与泄气一股脑儿地全部袭上心头,他一时间,全身软而无力,他终于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清晨到傍晚,就那么整整一个白天,他如此这般地面对着方丈,面对着一个小圈子,一个需要他跨出去,却是怎么也跨不出去的圈子,他会倒下吗?他会就这么地倒下吗?他似乎都往了他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进水,没有进粮,没有进餐了,他忘了这一切似的。
只记得,方丈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温和的一句话,他却非常惊恐而又诧异,他诧异地不是方丈的话语,而是,就那么轻轻一拍,他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扣下了一个膝盖,是那种无力而发软地跪下了一个膝盖,那站立许久而发麻的腿,忽然间如此跪了下去,一种生痛折磨着他,那生痛的刺流,袭满全身。
方丈说了什么,他好像临走前还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为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报——敌人追到这个山谷了。”一个士兵风尘仆仆地跑进来,气都不能喘地跑进来叫着。
韩季芩这才从回忆中出来,他全身早已穿好,周围睡着的士兵也早已站起来,待命进军了。
“好!将士们,让我们来杀敌吧!”韩季芩拔出宝剑,举向天空,道,“让我们拿出我们保家卫国,不做亡国奴的使其风范吧。为了我们祖国的妻儿老小,我们决不能做亡国奴,来吧,竭尽我们的全力杀敌吧!”
在一片士气高涨的呐喊和狂呼声中,韩季芩心里十分悲凉地走出了帐篷,敌人的数量会有多少呢?比他们多多少倍呢?……会输吗?不能,他不能想这些,他不能……他要继续指挥战斗,他不能扰乱军心,他一定要战到后方支援的到来,支援——他,快来啊……他韩季芩一定要带领这些弟兄抗战到最后一刻,战斗到支援的到来……或者是……死亡的到来……他不能想这些,他至少不能害怕这些,一个战斗的将士是不能害怕和畏惧死亡的,他的承压力是多少?他以为是很强的,他以为是可以的,但是……那圈子究竟有多大?那两步之大的圈子,他跨不出去啊……会是永远吗?
好像要撕破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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