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的事并没有让九霄擅罢干休,仍是又去了几趟韵园,与乐师们闲聊过往之事,却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方予之前提到的“上神的心中人”,似乎是个唯有他才知晓的私密之事。
如果再刻意追究下去,更容易惹人疑心,这件事便先撂下不提。有些事情,不去刻意挖掘,反而会自己露出端倪。且行且看吧。
凰羽还是住着没走,即使是有意避着不碰面,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让她心中焦躁,数着日子盼着他快些离开。
数到第十二日时,凰羽还没走,倒是有人找来了。
这一日她正盛妆坐在神殿的金座上,听着几位长老就“与鲛人族的织物贸易协议”的一些条款,在殿下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她严肃着一张脸听着,装得好像在思考,其实基本没听懂。
直到问帛请示她的看法:“此事还请上神定夺。”
她眯眼思考半晌,道:“投票吧。”
四位长老开始投票。二比二平。
长老们默默看向九霄。
九霄额上冒出冷汗一滴,神色却维持着淡定。平静地又给出一计。
“抽签吧。”
这下轮到长老们冒冷汗了。但不得不承认,这次贸易条款的争议,其实是手心手背的肉疼问题,总得有取有舍。抽签,确实是个好办法。
长老们热火朝天地展开抽签活动……
九霄处理完了这件公务,自我感觉很是完美,喜滋滋地离开鸩宫。在神殿的大门口,看到一个人低头站在那里。九霄的视线扫过去,看到那人的银色头发,心中微微触动。不由站住了脚步,问旁边的问帛:“那是谁?”
问帛道:“是羽族的人。♀说是知道凰羽尊上在此,族中有信件传送来。”
九霄一愣。羽族的人。她看着低着的、发色洁白的头顶,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象是猛然间堕入了冰窟,浑身都忍不住发起抖来。又仿佛是跌入了炼狱,皮肤感受到了分分寸寸的灼烧痛感。来自遥远记忆的剧痛,有那么一刹那带来了真真实实疼痛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问帛发觉九霄突然神色大变,身体也摇摇晃晃,忙伸手扶住了她,问道:“上神,是身体不舒服吗?”
九霄说不出话来,兀自发着抖,想着快些登到云辇上去躲起来,无奈腿脚像被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想要收回目光,却不自禁地紧盯着那白发的头顶,竟然是吓到连“不看”都做不到。
那头顶微微一动,象是要抬起头来。九霄一慌,竟一头朝着问帛怀中扎去,把脸埋在了问帛丰满的胸口。
问帛吓坏了,两手扶着九霄,高声唤人。有几名侍女奔跑过来,半扶半架地把九霄扶到云辇上去。九霄自始至终把脸埋在问帛身上没敢抬起半分。
问帛也跟着上了车载,抱着她,急急地命令车夫驱兽速行,哆嗦着声音安抚道:“上神是犯病了吗?没事没事啊,我们一会就到碧落宫了,让臻邑看看就没事了。”臻邑是族中名医,九霄的治疗一直由他负责。
异兽拉着云辇升上半空。九霄紧紧抱着问帛的腰,身上的颤抖久久消泯不去。
虽然没有看到那白发侍女的脸,虽然羽族中白发的女子有不少,但那人身形的每一丝,每一毫,都让她刻骨铭心,就算是在恶梦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哪怕是只看到一片影子,她也能认出来。♀
她确信地知道,那不是别人,是羽族的孔雀长老。
前世里有三百年间,每天都往她的肉身上浇一瓢滚油,痛得她五脏俱焚的孔雀。她怕她。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感是如此强烈真实,给她带来的慌乱甚至超过了重生后第一次遇到凰羽时的慌乱。
所以,谁说爱或恨是最刻骨铭心的?
恐惧才是。
即使你的脑子忘记了它,身体也记得,每一片被灼烧得溃烂的皮肤记得,每一寸烫得从骨头上月兑落的肌肉记得,每一根焦枯过的经脉记得。任九霄再勇敢,给自己的心鼓十二分的勇气,反复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已是区区孔雀无法冒犯的上神,自己的灵力胜过她百倍,轻松就可以杀了她。可是曾经的可怕痛楚,使得身体月兑离了意志的约束,在第一时间就恐惧得只知道躲闪逃避。
就连此刻云辇已升上半空,她都没有勇气探出脸去望一眼那个白发的身影。
六头异兽驾着黄金云辇缓缓降落。
侍女先一步跳下车去,边跑边嚷着去喊臻邑了,九霄连阻止都来不及。族中医师臻邑是个干瘦的老头儿,赶过来时,九霄已由问帛扶着下了车。此时除了脸色还有些不好,腿脚还有些虚软,已然平静了许多。
臻邑忙忙上前想要查看,九霄抬手阻止了:“没事了,你退下吧。”
问帛坚持道:“上神刚刚明明很不适的模样,还是让臻邑看看吧。”
九霄勉强微笑道:“我心中有数。”
臻邑端详九霄的气色,也觉得没有大碍,却也不敢就此走开,后退了几步站着。
刚刚就被侍女的大呼小叫惊动的凰羽几乎是与臻邑一起跑过来的,一直站在一边盯着她没有移开过目光。臻邑后退时,他便走了上来,站近在她的身旁,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眼神关切,语气温存,又亲近无比,仿佛二人是非常熟稔的关系。九霄的面色颇是冷淡,没有回答,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问帛分明是觉得凰羽太自来熟了一点,看九霄的脸色也不像友善的,于是就更加不客气,借着扶九霄的动作,一膀子把凰羽顶开,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上神只是劳累了,不劳尊上挂怀。”
搀着九霄慢慢走向寝殿。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凰羽道:“对了,尊上,您族中来人了,大概是催您回去的。我们也不多留了,您请便。”
凰羽一怔:“族中来人了?”
问帛还想细说,忽然觉得手中搀的九霄脚步踉跄了一步,赶紧扶住了,紧张道:“上神又不舒服了吗?快进去歇下吧。”
余音已迎了出来,见九霄的样子,也惊得变了脸色,上前与问帛一起将她扶进屋内,安置她躺到床上去,她却一把抱住问帛的腰,硬是将问帛也拖到了床上,脸埋在问帛胸口哼哼道:“不要走,让我抱一会儿。”
余音站在床边呆住,面色五色变幻——他才是上神的男宠好吗!上神怀中抱的应该是他好吗!就算不是他,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这位大胸女长老啊!
可是上神她,紧紧抱着长老的腰肢,脸埋在人家丰满的胸部,不时地还哼哼唧唧蹭一蹭,是怎么回事!
问帛脸色更是尴尬又慌张,却也没有胆子推开她家上神。心中升起可怕的猜测:怪不得上神不肯亲近余音,原来是改变了喜好的方向,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了,而且还——喜欢上自己了吗!
问帛悲愤异常,欲哭无泪。
臻邑也还在这里呢。他以其丰富的阅历坚强地扛住了面前的刺激,胡须颤了几颤,用沉重的嗓音道:“长老,在下还要给上神诊脉。”
问帛恼火道:“诊就快诊啊!关我什么事!是上神抱着我,又不是我抱着上神!问我干嘛!”
余音强作镇定,咬牙道:“上神,配合一下。”硬把九霄的一只手从问帛的腰上扳出来,把一块丝绢遮在她的腕上。臻邑不堪地扭头不看,只把手指隔着丝绢搭在脉上。
诊毕,道:“上神并非旧疾复发。倒象是受了惊吓所致。”
问帛一愣:“惊吓?”回想今日一天的行程,不觉得有过什么惊吓。再者说,九霄是谁?上古邪神!只有她吓人,没有人吓她。狐疑地盯着臻邑:“臻邑,你的医术没出问题吗?”
臻邑此生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被质疑,顿时窝火,昂首道:“老身的诊断绝不会错!”
问帛胸前传来闷闷的哼哼声:“好吵。头疼。”
臻邑急忙弯腰屏息,小声道:“老身去给上神开副安神的方子,一剂服下就好了。老身告退。”悄声退了出去。
凰羽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之后臻邑也进去了。他有心想跟进去,又过于唐突,恐怕会被问帛直接打出来,只能在门外纠结徘徊,想等着臻邑出来好问问情况。
好不容易等臻邑出来了,上前毕恭毕敬地询问上神的身体状况,这个小小的鸩族老医师,却不肯给堂堂羽族尊上一分薄面。
臻邑一对眼神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上神的贵体安康是我们鸩族的私事,不便说与尊上知悉。”
凰羽被噎个半死,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候:“尊上。”
回身,见一头洁白银丝的女子带了一名侍童跪拜在地。
“孔雀?”他念出她的名字,却不象是在打招呼,更象是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不动鸟……尊的更不动鸟……救……
但是我今天还是想双更的,因为刚入v嘛也想好好表现一下,下午可能还有一更,仅仅是可能。
快说点暖心话来鼓励一下酷爱酷爱酷爱~o(tヘto)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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