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见罗丝不在身边,洗漱后从寝殿到前殿的时候,见到殿中摆放着琳琅满东西,盆景,画卷,糕点,以及一地大大小小精致的盒子。
罗丝吩咐着前殿掌事宫女将东西一件件记录在册,那架势,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她醒来之后,各宫文武百官送来的贺礼一波又一波,偏殿库房摆得连门都快关不上,洛蓁抚额,顿时感到头疼,她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无奈之下对罗丝道:“吩咐张总管,打哪儿来的送哪儿去,长乐宫停收贺礼。”
罗丝犹豫道:“这长公主,这似乎不大好,都送来了。”
“本公主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她斜眼瞟视半弯腰的张总管,喝道:“还不快动手。”
“是,奴才这就去,”张总管手挥挥几位抬东西的宫女,装腔作势道:“哎哟,甭抬进去了,跟着往外走。”
“小丝,楚监国还在宫里吗?”
罗丝道:“方才听昭明殿的太监说,监国视察皇上的功课,且同严太傅闲聊,此刻应该尚在宫中。”
“派人通知一声,本公主要见楚监国。”
楚监国,名故,洛蓁父皇的堂妹,清河郡主的丈夫。
长乐宫的东面有一处花园,除却占地面积小于御花园,其中包含的四季名花名草园林景致布局却是不逊色于御花园,足见当年建造时宫廷师所花的心血有多少。
长乐宫望风坡的凉亭中,淡绿色的青衫,站立于望风坡上,这是十几年前东旭国广为百姓乐道的男子,她的姑父。
“让姑父久等了。”洛蓁匆匆用了早点从寝宫到望风坡以为来得够早没想到她姑父已经在等她。
恪守礼节,即便没有外人,楚故依旧一抚衣衫,弯身行礼道:“臣见过长公主。♀”
“都是自家人,姑父客气了,”洛蓁在石凳上坐下,道:“姑父请坐。”
楚故望着眼前的女子,她长得太像她的母亲,尚未成年的脸庞已经是绝美,长大之后甚至可超越她的母亲,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来自于她的父亲,十三岁的年龄肩担着守卫东旭的责任。从小见她长大,心底里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姑父待蓁儿如生女,蓁儿将姑父找来有一事想问姑父的意见。”
“何事?”
洛蓁问道:“姑父怎样看蓁儿同曲相?”
曲若怀,这个孩子,当年公仪绯带来皇宫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不简单的孩子,无论是诗词歌赋造诣还是治事之方在十六七岁时已经超越了朝中诸多大臣,但终究年轻任命为丞相不知他但不担得起丞相之职。楚故思虑的是政事,但若牵扯到洛蓁,便是另外一番考虑,他道:“你与若怀一同长大,他对你,依叔父看来,是极好的。当年你父皇便是有意将你许配给他,何况一年以前,蓁儿不是也表明喜欢曲相么?”
几乎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确实曲若怀十岁的时候进宫做她的侍读,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沉静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之中从未真正地去思考一些东西。母后教导她,看一件事物,要从多个不同的视角,多个不同的身份,这些东西她听过也不怎么当回事情。当可以依靠的,相信的人不在之后,所有的只能靠她自己去领会。曲若怀这个人,她看不懂,父皇,母后,姑父,你们看懂了吗?若你们知道曾有一瞬我死于他之手,你们会怎样?
“嗯,”眼眶有些湿润,洛蓁别开眼不看姑父,说道:“听说老皇叔病重,姑父离不开京城,蓁儿让曲相前去探望,待姑父得空的时候,您再回去探望,姑姑一人在清河定然想念姑父。”
楚故淡然道:“蓁儿费心了。”
姑父与姑姑之间是何种感情,洛蓁不曾猜测过,实际上不用她猜测也看得出来,姑父并不爱姑姑,否则为何多年两人分居两地,但是有一点洛蓁很清楚,姑姑是爱姑父的,所以会时常到洛城看望姑父,姑姑虽然骄横了点,可对姑父却是绝对的耐心,但姑父对姑姑却不知有多少感情,若说无情,但他会在姑姑生病的时候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姑姑发脾气的时候安慰她,并且多年以来从未看上旁的女子,只有姑姑一人。她父皇虽然爱母后,但后宫里尚且储着其余的女子,占着后妃的名头。
“姑父为何赞同许三多担任礼部侍郎一职。”抛开了私人的事情,洛蓁又提起礼部侍郎的人选,人最终还是曲若怀选出来的,瑾王府一边的持反对态度,许三多,当年被她父皇贬斥的人被曲若怀提出来,瑾王府会反对在情理之中,但是姑父却赞同,查阅过大理寺的卷宗,许三多被贬犯的案子是当年在大理寺任职她的舅舅审案,姑父监审的。
楚故道:“许三多做事谨慎但不愿拘于礼法,让他担任侍郎一职将礼法熟记于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姑父的想法固然不错,但若届时许三多当值丢了东旭的颜面,她绝不会轻饶。
炉鼎内点燃着沉香,袅袅淡香飘逸,镂空雕花窗被风轻轻吹动,忽然一只手掌大小的飞鸽窜入窗内,停在曲若怀的左手掌之上,右手搁下狼毫,颀长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来,白皙的手指取下飞鸽身体下部的几片羽毛,眼神瞟过羽毛上的符号后,捏紧手掌,再次打开,整片的羽毛已变作如头发细碎,手掌一挥散落在空中,窗外的风儿打来,全部飞散飘向不知何处。
“公子,您的药来了。”房门外侍从端着从厨房里熬好的药,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知道公子喜静,只敲了两下便等在房门之外不敢再有声响。
“进来。”待房中曲若怀的准许的声音响起,侍从才将药端进去在书桌上恭敬地放下。
曲若怀执笔停留在奏折之上,一字一句地批阅着奏章中的内容,道:“嘱咐张管家,除南苑菊,植薄荷。”
“公子是要将所有的菊花除去吗?如今京中尚无可中满南苑的薄荷。”
“不够么?”听到此处,曲若怀才抬头,狼毫在他手中悠悠转动,一会儿他道:“下去吧。”
侍从不知所以然地出房门,公子想要大片薄荷得赶紧与张管家商量商量到哪里去弄大片的薄荷。
“狄络。”三分内力的呼叫声,曲若怀的书房中出现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子。
“公子。”才欲出府办事听到公子的召唤,调转了方向轻功飞回书房,狄络站在书桌前问道:
“公子有何事吩咐?”
“薄荷。”简简单单两个字。
“属下这就去找。”
曲若怀惜字如金,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狄络基本已经可以明白他的意思,狄络不明白的是,公子要薄荷做什么,而且还要很多的薄荷。
傍晚在前殿阅完相府送来的奏章,洛蓁搁笔,她前生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勤快过。
“小丝来说说,晚上民间会是什么样的?”
罗丝问道:“长公主小时候不是在夏府住过?”
“那时候太小了,哪里记得清了。”
宫女端来点心,罗丝接过后走到桌案前将点心放下后,说道:“奴婢也不清楚。”
“你进宫时已经十四岁了,怎么会不记得。”洛蓁咽下半块,酥酥软软,味道不错,司膳局的手艺有长进了。
罗丝低头,停顿了一会儿道:“奴婢自小在山中习武从未逛过集市,入宫后更不曾逛过洛城的集市。”
洛蓁一想也对,罗氏兄妹是皇室影卫,自小接受训练,确实不可能逛过集市,而后安排在她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她没去过的地方,小丝自然也不可能去过。
“小丝,想不想出宫逛一逛?”洛蓁问。
罗丝道:“再过几个时辰就宫禁了,长公主此时出宫,一来一回怕是不能再集市待上多少时间。”
“翻个墙不就好了,有你和小韧子,本公主想在宫禁后回宫轻而易举。”
罗丝汗颜,长公主您这是将宫墙内的守卫当做摆设么?
“奴婢认为”
洛蓁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本公主已经确定了,”顿了顿又说:“告知曲相一声,本公主出宫游玩,劳驾他辛苦辛苦陪本公主。”
长公主敲定了注意,罗丝只能点头道:“是。”又要苦了她哥哥提心吊胆一晚上守护长公主了。
“皇姐。”小皇帝颠颠儿地跑进来,而后才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洛蓁见他没个形象地跑进来,斥责道:“徐公公都赶不及你的动作。”
小皇帝嘚瑟道:“他自然不及朕。”
洛蓁声音一沉,脸色一黑:“今日的功课都做好了。”
小皇帝的身板抖一抖,吃惊地问:“皇姐关心朕的课业何时关心地这么紧。”以前皇姐几乎是不管他的课业,可是最近不知怎么了,平日里多了教导也就算了,现在随口一句便是课业是否做完。
洛蓁月兑口而出:“我只你这么一个亲弟弟自然是关心你的。”
小皇帝疑惑道:“从前皇姐都是先关心曲相的。”
“”差点被点心呛到,“咳咳”
“皇姐!”
“没没事,”洛蓁看一眼陶瓷叠中小拳头大小的糕点,故作认真道:“这糕点做得有些大了。”
小皇帝拿起拿起一块吃进嘴里,道:“嗯,好吃,”见皇姐脸色更暗沉了,忙改口道:“呃做得一点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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