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晴瞪了他一眼,道;“我听着别扭,反正你别再叫我花姑娘就是了。♀”
陆锦涵哑然错愕,忍不住便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穆子晴想了想,随即道;“你叫我木兰姑娘就行了。”
陆锦涵也不知道眼前这少女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叫她花姑娘,但既然她不喜欢,那他不叫便是了,点了点头,道;“好吧。”说完,或许是坐久了,陆锦涵突然伸了个懒腰,眼睛看向别处时,又看到那两顶帐篷,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穆子晴道;“花……木兰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了的么?”
穆子晴心里微微一蹙,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她这些问题,但脸上却是没表情波动,点了点头,道;“是的。”
陆锦涵似乎有些疑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带上这么多东西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穆子晴微微一凛,心念闪动,迅速胡编了个逻辑,说道;“我是个江湖郎中,常年在外头漂泊,在那落下那便是家,所以我就做了这两个帐篷带在身上。”
陆锦涵沉吟片刻,低低笑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也实在难为你一个姑娘家了。”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吧,等我们出去后,你就跟我入……入府吧,你医术这么好,干脆就在我府上做个供养大夫,我若大一个家业倒也不怕多你一个人。”
穆子晴抬眼看了他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不假辞色地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我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不懂规矩,所以我就不去丢那个人了。”
陆锦涵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一个院落给你,再给你分配几个下人,到时候,约束你的规矩就要少得多了。”
穆子晴连忙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喜欢过我的闲散的日子。”
见她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不知为何,陆锦涵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轻叹一声道;“那好吧,这事以后再说。”
穆子晴默然不语。
宫廷历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能说错话,不能走错路,凡事都得按规矩来,走路时要低着头,见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还要行礼下跪,一个倒霉说不定就要丢了小命。那种地方对有着强大生存技能的穆子晴来说,是怎么也不愿意去的。上次魏清说要带她入宫,她之所以会不想去的原因并不是全因为她交不出魏清想要的东西,而更多的是她根本就不想去。
望着山谷,穆子晴心里悄悄一声叹息。时光悄悄流逝着,不知不觉又到了傍晚。或许是因为陆锦涵的那句“这事以后再说”使得穆子晴心里有些不安,整个下午都是闷闷不乐的。♀
这些皇子皇孙可是从来都不会在呼别的感受,万一到时他非要自己入宫那该怎么办?想到这,穆子晴便感到头大了一圈。同时也有那么一丝念头在她心头瞬间闪过,那就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让他的尸体顺水而下,一了百了。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救人她会毫不犹豫,但要她去杀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这两天来,出于医生的本性使然,穆子晴对陆锦涵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使得陆锦涵对她也渐渐有了些好感亲近。可她今天却突然变得孤语寡言,而且脸色还不大好看,跟她说话亦是冷言冷语,不禁让陆锦涵感到有些纳闷,不知她是何原因。
但陆锦涵此刻的心情也并非大好,毕竟遭人暗算的阴影还笼罩在他心头,加上从小养成的尊贵习惯,遭到穆子晴的冷言冷语后,多少有些拉不下面子。一时间,两人竟是陷入了沉默。
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穆子晴跟前两日一样,悄悄的取出一包干粮,和一瓶水,然后将干粮泡成糊,再端去给陆锦涵,只是此刻她脸上却没有了往日那种柔和的笑容。
陆锦涵虽说心中有些不快,但也并非生气,在吃完东西之后,终是忍不住又问了句,“木兰姑娘,你什么心事么?”
穆子晴坐在她旁边,侧目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陆锦涵又吃了个闭门羹,但他现在似乎很不想得罪眼前这少女,毕竟自己这条命是她救的,又承蒙她细心照顾。沉顿了片刻正想再问什么,可穆子晴却拿着碗去洗了。看着那淡绿色的背影,陆锦涵发了一会呆,一时间实在搞不懂到底那个地方得罪了这丫头。抓了抓脑袋,心里没来由一股烦躁。
在石头上静坐了一会,见穆子晴走了回来,脸上还沾有水珠,想来是刚刚洗过脸,透明清澈的水珠,从她乌黑的发梢滑落下来,慢慢流过她不算雪白却也细腻的肌肤,仿佛连她的脸也美丽了几分。
陆锦涵看得呆了一下,心中的烦躁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忍不住又想跟她搭讪几句,但随着穆子晴走近,却发现她那张脸板得跟块石头似得,又冷又硬。陆锦涵又顿时郁闷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叹息一声,竟是低下了头。
这样的状况连续了两天,穆子晴除了给陆锦涵打针用药时,询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外,基本上不跟他说一句话。
这天的太阳又似乎比过去几天都要毒上一些,洒得山谷中的沙石热浪粼粼。幸好还有这几颗树,不然还真没地方躲那*的太阳,不过也好在有一帘瀑布能带动一些山风,才使得山谷不至于闷热难耐。
午后。
穆子晴午觉起来,想到现在的处境,心中又没来由一阵烦躁。♀钻出帐篷,抬头望向山谷上方,依旧空荡荡一片,心中耐不住一声叹息。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谷崖上方能有人经过,发现山谷里困了人,然而再放条绳子下来救自己出去啊。可是、可是四天过去了,别说是人,就是连鸟都不见一只从上空飞过,真是个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无奈的看了看四周,见陆锦涵的帐篷还死死的拉着,想来是还在睡午觉。
一阵轻风吹来,掠起穆子晴两边丝丝碎发,轻拂在脸上,使得脸蛋有些痒,不觉抬手去理了理碎发,同时也用袖子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向轰鸣声不断的瀑布看了一眼,便打算到水潭去梳洗一下。
走出树阴,迳直朝水潭走去,然而刚走过怪石林,穆子晴却突然尖叫一声,急忙转过了身。*着身子泡在水里的陆锦涵听到尖叫声转过头来,也没觉得尴尬,朗声道;“你怎么来了?”
穆子晴背对着他,气道;“你伤还没好呢,你怎么可以下水游泳的,还不快上来。”
身后传来陆锦涵的声音,“我没让伤口进水,这天气实太热了,我受不了。”
穆子晴真想过去踹他几脚,大声道;“那也不行!这样很容易引发感染的,要是你身体再闹病的话,我可不再管你了!”
这一吼果然凑效,陆锦涵的声音急急从后面传来,“哦,那我不泡了。”接着便听到了起身时带动的水声,过不多时又听到穿衣服的细碎声。
瀑布掀起的风,带着湿气从后面吹来,夹杂着丝丝凉意。陆锦涵的声音再度传来,“可以了。”
穆子晴慢慢转过身,见陆锦涵正直挺挺的站在身后不远处,腰间还没来得及束腰带,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他身躯高大而魁梧,还没完全系好的衣服缝隙间露出强健的肌肉,上面还沾有些晶莹的水珠,在这幽静的山谷中,仿佛荡漾着某种诱惑。
陆锦涵从小在宫中长大,吃饭沐浴都有人侍候,身体的秘密早就对那些宫女公开过了。又或者说,在他看来穆子晴也给他换过衣服,扶着他去解过手,此刻见穆子晴脸色有些绯红,突然很白痴地冒出一句,“还脸红呢,你又不是没见过。”
穆子晴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如遭电击,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说什么?”
或许是穆子晴这两天一直冷着脸,陆锦涵有心要拿她来打趣,好调解一下气氛。一脸坦然地看着她,道;“我说的是实话呀,那天我衣服你帮我换了,后来、后来你还扶着去解过手,难道不是么?”
穆子晴恨得牙痒,气鼓鼓的瞪着陆锦涵半响说不出话来,“你……你……”
陆锦涵摆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怎么?你想耍赖?”
实在气不过了,穆子晴尖叫一声,“你个混蛋……!”说着便弯下腰去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陆锦涵扔了过去。
陆锦涵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只好用手去挡那块飞向胸部的石头,不料那石头正砸在左手骨处,顿时间痛入心腑,眼前一黑,几乎差点又昏了过去。
陆锦涵痛哇哇大叫,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汗珠,怒声道;“你干什么?”
穆子晴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故作姿态,可看到鲜红的血从他手腕处流出来时,不禁心头一跳,气也顿时消了,急忙走上几步,握住他的手,脸上有些歉意,低声道;“对不起。”
陆锦涵疼痛之极,但听到那柔和的声音,气倒也消了一半,只是脸上的怒色却并未消退半分,冷冷的哼一声。
穆子晴也不生气,看了看他,依旧温和道;“回去吧,我帮你包扎一下。”
陆锦涵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可心里着实不好受,此刻更不多讲,迳直朝住处走去。
穆子晴一直握着他的手,回到树下,拿来药箱,让陆锦涵在石头上坐下来,她自己则蹲在他旁边,替他处理伤口。
消毒液涂在伤口处,顿感丝丝凉意,乌黑的秀发此刻近在咫尺,隐隐幽香,暗暗传来,皎好的脸蛋,眉宇间此刻又充满了无限的温柔。看着看着,陆锦涵心中的气不知不觉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怔怔的看着她在聚精会神地为自己处理伤口。他忽然想起,似乎从来就没有人像她此刻这样真正关心过自己。这一瞬间,陆锦涵只觉心里有扇门突然打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惟有瀑布轰鸣如旧,风掠过树梢,挪动枝叶沙沙碎响,挤下片片枯叶,落在两人头上。穆子晴给他包扎好伤口,又恰好到了陆锦涵吃药的时间,于是,又在药丸中加了一粒安眠片。陆锦涵吃下去后,没多久便昏昏睡去,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睁开眼睛,正看到穆子晴颓然坐在帐篷前的石头上,双手托着下巴,怔怔望着天空出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陆锦涵故意打了个哈欠,随即坐起身来。
穆子晴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了句,“醒了?”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陆锦涵怔了一下,心中又顿感到有些失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钻进帐篷,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山谷上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找到这来呢?想到这,忍不住叹息一声,可就在这时,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不愧是个练武之人,整天的睡,消化能力还是这么强。
穆子晴身子动了一下,侧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饿了?”
陆锦涵脸色微红,但却点了点头,道了声,“嗯。”
穆子晴随即站起身,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过不多时,便端回来一碗面糊,逞到陆锦涵面前,道;“拿着。”
听着那冷淡的语气,陆锦涵忽然有种看别人脸色吃饭的感觉,心中顿时有些气恼,但他似乎也懂得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在心里叹了口气,端过面糊大口吃了起来。
穆子晴坐回到那块石头上,继续看着天空发呆。过不多时,突然听到身旁一声脆响,转头看去,却是陆锦涵吃了面糊把碗放在了石头上,想来他是故意敲出声音来提醒穆子晴去洗碗的。
穆了晴眉头微微一蹙,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股火,心想——吃了我的东西连招呼也不想跟我打一声了?遂冷冷地道;“去把碗洗了。”
陆锦涵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穆子晴一字一顿地道;“去、把、碗、洗、了。”
陆锦涵窒了一下,从小到大,他几时洗过碗?当即道;“我不洗!”
穆子晴露出一丝冷笑,道;“不洗就算了,反正那只碗又不是我吃的,明天你就继续用那碗吃吧。”
“你……”陆锦涵站了起来,瞪了穆子晴一眼,气道;“你别太过份了啊。”
穆子晴仿佛怔了一下,转过身来,道;“什么?我太过份?”说着,走到陆锦涵面前,郑重地道;“你有没有搞错?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叫你洗一下你自己吃的碗你竟然说我过份?你也太无耻了吧?”说到最后,似乎有些气结。
陆锦涵被说得面红耳赤,一时间哑口无言。
看着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穆子晴又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锦涵哼一声,被眼前少女笑得只觉丢脸,怒道;“你笑什么。”
见他眼中有了怒意,穆子晴知道他此刻思想转不过弯来,毕竟他身份摆在那,把他得罪狠了,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随即收住笑容,拣了个较为典型的道理来安慰他,正色道;“穷人家的孩子从七八岁就开始学着自力更生,你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这次要不是我在这的话你怎么办?”说完,看了他一眼,更不敢多留,拿起碗,转身迳直朝水潭去了。
陆锦涵默默无语,但脸色明显要好看了许多,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有风轻轻吹来,掠起衣角翩然翻飞,胸膛处那道被剪开的口子随着微风轻轻颤动,隐隐能见缠在胸膛的白色纱布,像是在提醒着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衣服上有淡淡清香传来,这可是那少女给他洗的衣服啊。抬眼望去,只见少女正蹲在水边,浑身轻轻颤动,不想用也知道那是洗碗的动作。心中突然在想——这次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在这了吧。
太阳渐渐隐没山头,一天时光又悄悄过去。
第二天。
陆锦涵在一块石头上坐定。穆子晴拿来药箱,拣好药,打针时,当针头扎入肌肤那一刻,陆锦涵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喔,我想起来了!”
穆子晴吓了一跳,忙道;“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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