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位于“盛金宫”东南侧的南三所以东,占地面积不宽,共有一堂、两阁、和几座四合院形成,后院为御药房。其中那一堂是众太医值班的地方,里面的格局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写字楼办公室,每个太医都有自己的一个桌位,没事时,就坐在那里看看书,写写字。
那两阁则是太医院的两位最高医官值班的地方,说白一点也就相当于现代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的办公室。季太医是太医院的第二把手,这其中的“紫宣阁”就是他的。
穆子晴被季太医安排在了后院的御药房,平时也就按着单子抓些药,顺便也打理一下药房的杂活,没事时就拿一些医书来看看,日子倒也过得清闲。不过这古代的医书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在李时珍还没有修正本草纲目之前,古代那些医书上注载的有很多东西其实都是错误的。
穆子晴还在医学院的时候,她的老师就曾建议过她兼修中医,当时她也接受了这个建议,用心对那些经过科学验证过的中医药做过深入的钻研。所以这些普通的古医书对她来说,也只能拿来当打时间的工具,绝对没有太多学习的价值。
白天呆在药房里,晚上早早的回到住处,除了冲凉吃饭,就剩下睡觉,就连衣服都有专门的宫女洗。穆子晴不禁由衷的感叹——这古代有钱人的子,实在是奢侈的可恶!
季太医不想让大家觉得穆子晴太过特殊,刚来那天就给她领了两套宫服,然后把她安排在了一间小厢房里住下。厢房里还住着两个年近五旬的老妇,听她们自己说,她们曾是这宫中备用的稳婆,皇帝有好几个儿女都是她们接的生。只是,现在皇帝老了,没法让那些嫔妃们的肚子大起来,这稳婆也就没事干了。不过,为了给那些嫔妃们看一些男太医不方便看的病,她们就被留了下来,换现代的话来说,她们的职务也就相当于妇科太夫,当然,她们是没什么专业医术可言的,也就凭着一点接生的经验在那敷衍一下罢了。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了三五日。♀这天,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快到中午时,雨势越下越大,原本的毛毛细雨变成了连串的雨线,自穆子晴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来,这还是头一次下雨。
此刻穆子晴刚抓完一碟药,一个医童走了进来,说道;“肖姑娘,季太医叫你去一下‘紫宣阁’。”
“哦,我马上就来。”穆子晴应了一声,转而又道;“那你帮我看着一下。”
药童点了点头,道;“好的。”
出了御药房,穆子晴心里犯起了嘀咕。来到太医院这么多天了,这还是季太医第一次找她。一想到以前那老头讨药时的那股子赖皮劲,她就一阵头皮发麻。这次又欠了那老头这么大一个人情债,他要再耍起赖来……想到这,穆子晴就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多少也有些烦闷。
太医院的两阁离御药房都不远,同属于后院。这是因为一般人的病是惊动不了这两位大神的,因此请他们的人也就相对较少,院落也显得比较幽静。只是当穆子晴顺着游廊穿过小院时,却远远的看“紫宣阁”门口站着一个十*岁的女子。穿一身紫色长衫,白色的裤子,腰间束着一条黄色绦带,乌黑的头发绾着个双丫髻,五官很精致,细腻的肌肤,圆润的下巴,优其是那双眼,明亮得感觉会说话。手上拿着一把雨伞,静静的站在门口。
见她穿得不是宫服,又不像是那些公主嫔妃的随身侍女,这在宫中实属少见。穆子晴多少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然而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却主动的向穆子晴微笑着点了下头,只是没说话。
穆子晴微微一怔,但随即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走进紫宣阁,见季太医正坐在一张案桌前不知在写什么。她轻声道;“季太医,你找我?”
季太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哦,你来了,快坐吧!”
穆子晴也不拘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略微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房间里摆设很是简单,最显眼的也就数眼前的这张桌案,上面整齐地放着厚厚几叠书,桌面放着白玉笔架,挂着几支笔,旁边放着一个砚台。稍远地方,还有个笔洗缸,里面盛放着半缸清水。如此种种,无不给人以儒雅风范,竟无一丝一毫世间人想象中从一品医官的模样。
在房间的另一侧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画中都是一些本草图案。只是画工极为细腻,将那些草木描绘栩栩如生。
季太医放下笔,又看她一眼,微笑着道;“在这住得还习惯吧?”
穆子晴收回目光,向他看去,淡淡一笑,道;“很好。”
“那就好。”季太医随手将桌上一本书册放到一边,淡淡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突然找你来吗?”
穆子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季太医又笑了两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找你来讨药的。”
穆子晴怔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红,随即道;“有什么事就说吧,不用绕弯子。”
季太医收住笑容,正色道;“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替我走一趟,去帮我看看那个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穆子晴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道;“是什么样的病?”
季太医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穆子晴脸色微微黯然,沉吟了片刻,她搞不懂季太医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不是说好了不会让她出太医院的门么?但一想到他有恩于自己,还是点了点头,道;“在什么地方?”
季太医观颜察色,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道;“放心,那地方很偏僻的。”
“哦。”穆子晴恍然地点了点头,但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怔了一下。只听季太医又道;“是个冷宫。”
“冷宫?”穆子晴蹙紧了眉头。
季太医点了点头,道;“没错,看到门口的那个女子了么?”
穆子晴回头向门口处看了一眼,见那女子正背对着房间,还静静的站在那里。又回过头来,道;“这就是那冷宫来的宫女?”
季太医淡淡道;“没错,等会你跟她去就是了,到时候她会送你回来的。”
穆子晴静静的看了一会季太医。虽说她不知道那冷宫中的是什么人,但傻子也知道既然是被打入冷宫的人,那她肯定是牵扯到了那些纷纷扰扰的争斗。对刚刚过去的事情穆子晴都还心有馀悸,现在她是说什么也不想再被搅进那些肮脏的争斗中去。
只是一个被打入了冷宫的人既然还能让一个堂堂的从一品医官惦记,恐怕他们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吧?难道这老头把她从苦役房带出来,其目的就是想把她带到另一个旋涡中去?如此一想,穆子晴又不禁看了季太医一眼,眼眸深处似乎有一抹冷意一闪而过。虽说很微妙,可坐在她对面的季太医却还是看在了眼里,沧桑阅历的眼光瞬间便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忽然一声苦笑,道;“肖姑娘,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算计你?”
穆子晴一怔,心思让人点破,不禁有些尴尬,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难道不是么。”
季太医窒了一下,佯怒道;“你个死丫头,我像那种人么?”说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既然你想到了一些什么,那我就把这件事的原由给你说说,省得你在那疑神疑鬼的。”
穆子晴蹙了蹙眉头,抬眼看了看他。
季太医顿了顿,道;“这话说来有点长,我有一个做知县的好友,他家有一个千金在早些年选秀的时候有幸被选中,一时幸得恩**,后来又怀上了龙种,最终诞下一个皇子。皇上老年得子,一时间也很高兴,不但把她册封为了昭仪,还升了她父母的官,一时间弄得皆大欢喜。”说到这,季太医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谁知好景不长,在小皇子长到三岁的时候,大家才渐渐发现,那小皇子竟然是个先天性痴儿。皇上当时就震怒了,但碍于颜面又不好张杨,于是,就悄无声息的把她软禁在了冷宫。那昭仪倒也没什么埋怨,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也只好逆来顺受,安安心心的带着她的孩子在冷宫过着清淡的日子。可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个孩子却总是隔三差五的发高烧,太医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见她们母子失**,又经常阳奉阴违,这些年要不是有我在,说不定那孩子早就夭折了。”说到最后,季太医明显有些愤怒。
穆子晴默然无语,心中似乎有一个疑团。那天晚上在跟远路聊天的候时,并没有听远路说起过皇上有这么一个儿子呀,这是怎么回事?皱了下眉头,道;“那昭仪的孩子今年有多大了?”
季太医道;“只有八岁。”
“八岁?”穆子晴疑云更重,问道;“皇上最小的儿子不是陆羽吗?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八岁的儿子来了?”
季太医捻了下不长的山羊胡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是皇上碍于颜面,下了封口令,所以宫中的人也就当着没有他们母子的存在,不敢去提。”
穆子晴点了点头,道;“可这先天性的痴傻我也没有办法医治,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你的。”
季太医看了看穆子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探头打量了下四周,又对那站在门口的姑娘比划了几下手势,只见那姑娘点了点头。季太医随即把门关上,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道;“那孩子从他刚出生开始就一直是我在替他请脉,那时候我看那孩子非常活泼灵动,根本就不可能会是痴傻儿。当得知那孩子是先天性痴儿时,我非常震惊。后来那孩子经常发烧我便开始怀疑,以前可不会这样的,怎奈我学艺不精,多次替他查看却又查不出什原因来。”说到这,季太医又看了看穆子晴,道;“我知道肖姑娘你的医术在我之上,所以这才想请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穆子晴道;“那孩子现在是不是又发烧了,门外那姑娘就是来请你的吧?”
季太医道;“是啊,不知肖姑娘能不能替我走这一趟?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宫中的争斗,那昭仪也自知势单力薄,无心跟那些人争斗,你要是能治好她儿子,她也会在那冷宫中隐居下去,直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到那时你早就出宫去了。”
穆子晴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缓缓道;“既是这样,那我就替你走一趟吧!”
季太医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道;“肖姑娘,我还想告诉你,其实那冷宫对你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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