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天气和暖一些,早上谭雅正在练大字,二娘子来了。♀
谭雅放下笔,回头正想和她斗嘴,看到二娘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忙问怎么了。
二娘子摆摆手,无精打采地回道:“你接着写吧,我就是觉得没意思才来你这里呆一会儿。”
谭雅将笔墨放好,然后道:“我才不信没事呢。说吧,到底怎么了。”
二娘子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背上,低声道:“没什么,哎,我阿爹和阿娘在吵架呢。”
谭雅歪头想了想,说道:“可是为了昨天七娘娘来的事情。”
二娘子直起身,奇道:“怪不得娘娘老说你鬼精鬼精的,你是怎么猜到的?”
谭雅笑着道:“那还不容易猜?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情,家里因为阿翁的事情一直闭门谢客,只有昨天七娘娘来坐了一会儿。
娘娘特意将二婶叫过去,后来还把你也叫过去了。我想,嗯,必是说你的婚事。”
二娘子道:“哎呀,你可以去算命了。”
谭雅得意地道:“那是。要是真有女娘做算命先生,我就去做一个试试。”
二娘子问道:“还有呢,你怎么猜到我阿爹与阿娘吵架是为这事情的?”
谭雅道:“那还不容易,既然没别的事情,就发生这么一件事,吵起来还不是以为这个?”
二娘子道:“哎,可不是,明明好好地,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谭雅道:“难道二叔与二婶,嗯,对你的婚事意见不合。”
二娘子脸红道:“哎呀,你真是的,别一口一个婚事婚事的,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谭雅道:“那要我怎么说?我们二娘子未来的人家的事情?”
二娘子掐谭雅的胳膊,恨恨地道:“哎呀,你这张嘴可真讨厌。人家心里正烦着呢。”
谭雅问道:“你烦什么?可是七娘娘提的人家不好?”
二娘子道:“也没什么不好,是知府家的衙内,不过是个庶子。说是现在家里守孝,也不定亲,只先打听看看,通通气。”
谭雅问道:“知府,哪里的知府?”
二娘子道:“还有哪里的,元洲的呗。我阿爹说不错,知府家门第也高,离家又不远,这知府才能出众,以后还要高升的,是门好亲事。”
谭雅道:“二叔说的也对啊,那二婶为什么不乐意啊。”
二娘子答道:“我阿娘就说,提的这人虽说是知府衙内,却是姨娘生的。这么个人,在那府里头长大,名头好听,养的一身衙内的习气,却又是个庶出,以后分了家就没什么家产。
再说,还得伺候一个姨娘婆婆,我嫁过去日子不好过。便是不分家,只靠着府里给的月钱,又是嫡婆婆又是生母婆婆的,庶子媳妇的日子难着呢。
还有,我们房里从来也没有姨娘小妾这些玩意,怕我斗不过人家呢。”
谭雅听得连连点头:“二婶说的极是在理啊。”
二娘子拍了她一下,道:“这个你也说对,那个你也说有理。哎,反正他俩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变成了阿娘说阿爹想纳妾了,要不怎么说这庶子也好的话。哎呀,烦死了。”
谭雅不吭声。
二娘子抬眼看看她,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谭雅看着她,道:“哎,我有什么可说的?要说的,二婶都为你考虑过了。说实话,我是真羡慕你。有个疼爱自己的亲娘。”
二娘子也知道崔氏不喜谭雅,谭雅都十四了,去京城那么久,还没带她出去相看过。♀
现在阿翁又没了,守过了三年的孝期,年龄又大了。大伯虽然也疼她,但是还有别的儿女,再说男子毕竟心粗,外面事情又多,哪里照顾的过来。想到这里,便也有些心疼她。
二娘子握住谭雅的手道:“娘娘疼你的,再说大伯肯定也不会把你胡乱嫁出去的。”
谭雅道:“我自然知道娘娘疼我。可是她再疼我,离得这样远,这婚事最终还是阿爹说了算。你也看到了,这男人看的好亲事和女人看的就不是一回事。
再说了,我是嫡长女,嫁过去的人家门第不能低了,要不以后的妹妹们还怎么说亲?能在京城那些官家衙内中间给我选个好点的,就是对我极好了。”
二娘子也道:“哎,这就是没亲娘的苦楚。要是大伯娘还在,总能为你想周到些。”
谭雅点点头道:“如果有亲娘给挑,便是只能嫁给那样的高门大户,也能选个实惠些的。
哎,如今就怕给我挑的人家,外表光鲜,内里吃亏的。爹爹总不能到人家后院去看到底怎么样吧。”
二娘子道:“可不是,我听说有些婆婆可恶毒了,就会折腾新妇。所以我阿娘才不愿意我嫁到知府这样的人家。”
谭雅道:“我也真不想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说是富贵,富贵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被磋磨死了还能带过那边去?”
二娘子忙“呸”了两声,道:“大清早的,你乱说什么呢。”
谭雅一边拉着荷包的穗子,一边道:“二妹妹,二叔没有妾室,所以你不知道。在京城,继母看着气派威风,那些姨娘通房的,唯唯诺诺的低头做小,其实啊,才不老实呢。一有机会,那些姨娘就给主母下绊子的。
不过,主母呢,毕竟当家,折腾个把个姨娘还不是轻松。只要不太出格,爹爹也不管,整天就这么勾心斗角,斗来斗去的,没意思极了。
我爹爹还只是五品郎中呢,家里人算少的。要是再大一点的官,说不上家里斗成什么样呢。
哎,如果爹爹能给我找个平常人家就好了,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算了,我也知道不可能。”
二娘子也默然不语。
谭雅看着刚写的字,叹口气道:“要是一辈子不要嫁人该多好啊。”
二娘子劝她道:“我看大伯不会那么随便给你嫁出去的。你知足些吧,要是像那些爹爹不管全让继母张罗的,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咱们族里头不也有这样的吗?那还有族长七阿翁压着呢,那都管不住。
怪不得我阿娘老说,宁可跟着要饭的阿娘,也别有当官的阿爹啊。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咦,明明找你来劝我的,怎么现在倒成了我劝你了。”
谭雅也叹口气,道:“算了,不想这些了,想也无用,你这算不错呢,到时候还能让你看看。
大部分人还不是盖头一盖,两眼模瞎地就嫁过去了,也是一辈子。”
二娘子道:“这话别人说我信,你……我可不信。”
谭雅奇道:“不信我什么?”
二娘子一边摆弄纸磨,一边回头说道:“我可不信你能任凭别人摆弄。你哪里是那讲规矩认死理的人?
要是真觉得大伯给你选的人家不好,你是会自己跑回元洲让娘娘做主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你是能干得出来的。”
谭雅抿嘴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只拽住二娘子,指着刚写的大字,问道:“你看看我刚写的字,怎么样,这个字我觉得写得极好。”
二娘子也不再纠结,忙低头仔细去看字:“嗯,这个字写得确实有些意思了,但你这个地方好像有些软……”
谭雅也道:“我也这么觉得,一写到这个弯我就使不上劲似的。”
二娘子道:“让我试试。”
两人把烦心事放到一边,开始认真写起字来。
阮小七家里人手不多,只有管家带着几个婆子和小厮,但是管得极严,下人轻易都不开口的。
自从上次双生花事件,管家对府里伺候的人要求更严了,所以小樊氏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了人。
阮小七此时在屋子里和“水猴子”侯庆、还有几个车行的心月复讨论如何从车行悄无声息地调车找人,这时守在门口的小厮在与人低声说话。
阮小七手一挥,示意大家先不要出声。过了一会儿,小厮进来说老管家有事要报。
阮小七想了想,老管家有深沉,不会一点小事就来找自己,就出去问:“到底何事?”
老管家施了礼,答道:“七爷,小樊姨娘刚刚在屋子里上了吊,虽被救回来了,但还昏着,请了大夫来说是得好好养养。陪嫁的两个丫头在院子里要死要活地哭,说是想让小樊姨娘回樊家修养。”
阮小七眉头一皱,问道:“不是没死么?这点小事也来找我。”
老管家道:“七爷,这小樊姨娘总归是阮员外送过来的,还是樊姨娘的亲侄女。
只要活着,再怎么样,阮老爷也不好管;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又是个良民出身,虽不会真怎么样,但怕是还得有些个麻烦。”
阮小七点点头,他知道唐大虎送给自己的这个管家是个办事老练的人,现在自己处于非常时期,不能出一点差头。
就道:“说的有理。她想回樊家那是做梦了,当我阮小七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也不磋磨她,就给我老死在这院子里头吧。
那个小樊氏想必也不舍得死,这样吧,她不是有两个陪嫁丫头吗?你先找人在她们院子里把一个慢慢地打死,不是要寻死觅活吗?就让她们看着。跟她们就说是丫头伺候不周,打死一个以儆效尤。”
老管家道了声是,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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