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十五这天,该准备的都弄好了,倒还闲下来。♀
阮小七和谭雅两人这些日子都累坏了,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用了午膳,阮小七就带着谭雅出去到街面上玩耍。
出门这等好事,谭雅是最爱的,她心道:如此想来,还真是嫁个粗人更得实惠。嫁了还没出头一个月,自己已经出去玩了两次,便是在元洲老宅那样的乡下地方也不敢想。
安排好了车马,阮小七拉着谭雅上了车,也不叫带下人,两人坐在车里边看边聊。
车窗帘子拉开,只留着一层薄纱,里面能看到外面,外头人却看不清车里的情景,谭雅也不用带帷帽遮脸,盯着外头看得津津有味。
遇到不知道的,谭雅就拉着阮小七让他给自己讲解。这街上景象阮小七早就看够了,如今不过是陪着谭雅高兴罢了,谭雅让他说,他也就细细讲起来。
阮小七虽不通文墨,语言也不够精致,但用世俗俚语讲解起来这番街面情景,生动幽默,也别有一番趣味。
“看到那个牌坊没有,剩下一半的,那个破烂的?”过了一个街角,阮小七拉着谭雅说道。
谭雅在里面看不清楚,就探出头来,嘴里叫着:“哪个?哪个?好几个呢,都挺破的啊。”
阮小七赶紧把谭雅拉进来,瞪着眼睛,轻轻弹了谭雅脑门一个指头,教训道:“怎能把头伸出去,一旦这时过个车马,岂不是把你脑袋给夹掉了?”
谭雅梗着脖子反驳道:“哪有那种事情,我反应快着呢,见到躲过就是了。”
阮小七见她犟嘴,又使劲弹了一下,道:“你再快有马跑得快?那细脖子一下掉了,血哗啦一下蹿得老高,脑袋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谭雅“啊”的大叫一声,忙用一只手捂住自己耳朵,一只手去捂阮小七的嘴道:“晓得了,晓得了,我错了,再不敢了。”
阮小七拉下谭雅的手,放在手里握着,接着道:“还有,你是官家小娘子,难道不知道带个帷帽才能见人吗?”
谭雅翻着眼睛,心道:这会儿又说我是官家小娘子了,怎么带我出来玩的时候想不到这个?
她哪里知道阮小七的心思。阮小七虽是下人出身,却颇有些个大男子主义,再加上心里又对谭雅宝贝的很,十分不愿意自家娘子被外人瞧去。
只是这番心思说出口他嫌丢人,就拿大道理教育谭雅。
好在谭雅为了能够出去玩,是让她怎么样都行的,便是心里不认同,脸上装成极信服的模样,嘴上也跟着附和道:“嗯,郎君说的极是。”
阮小七看谭雅乌黑黑的眼珠咕咕地转,就知道她实在是没往心里去,只叹了口气,“哎”了一声还要说教。
谭雅见状忙指着外头的破牌坊道:“刚才你说的是这个吧?”
阮小七也不想搅了谭雅的兴致,便不再说,只给谭雅讲解道:“对,就是这个。
说是以前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定了亲,还没成亲就死了,便把那未过门的娘子娶进来,立了这个牌坊让她守着。”
谭雅插嘴接道:“那就是望门寡了?真可恶,自己儿子都死了还要人守着,平白浪费人家一生的光阴。”
阮小七闻言却突然翻脸,立马用力握住谭雅的小手,瞪着谭雅,厉声道:“我现在就跟你明说了吧,我要是死了,也不用你守着,浪费你的好光阴。
你就跟着我死,咱们埋在一处依旧做夫妻。”
谭雅突见阮小七那副凶狠狠的样子,也有些害怕,但到底这些日子来阮小七对她一直软语温言,十分体贴,
想起就因为世人那般想法,姑姑刘氏才一生苦楚,就强立起身子,反问道:“你死了,就让我殉葬。那要是我先死呢?你殉葬吗?”
阮小七却收起那副吓人模样,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用手指勾着谭雅的头发玩,心不在焉地道:“那是娘炮才干的事。哪有一个大男人给女人殉葬的。”
谭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扯回阮小七手中自己的头发,气道:“那为何要我殉葬?”
阮小七奇怪地看了谭雅一眼,咳了两声道:“你们小娘子学那什么烈女传的,过去那些个贞洁烈女不都是如此。”
谭雅头一昂,斜着眼睛,撅着嘴道:“哎呦,看不出来啊,你还看过这种书吗?可惜,我娘娘早就跟我说了,那是些没用的书生编出来害人的。
再说了,前几天早上我不肯出门,你才跟我讲过,那些个贤良名头都是虚的,让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家舒坦比什么都重要。
我可是记得清楚呢,所以我才不要殉葬。我还……要……要改嫁,过得好好的。”说完改嫁,谭雅脸也红了,自己怎么被阮小七拐带的什么都敢说了。
阮小七顿了一下,心道真是报应,前几天自己想带着谭雅出去打牙祭补补身子,结果谭雅说自己新婚不宜出门,自己为了劝她出来玩,说了那一番话,还真让谭雅记住了。
阮小七见谭雅得意地看着自己,也不管了,直接耍起赖来,将谭雅使劲往怀里一带,搂着她道:“不行,我后悔了,等不得你长大了。现在就得给你弄出个儿子来,替我看着你。”
谭雅听阮小七说的那些荤话,在他怀里羞得想打他又打不到,急了直接用嘴咬上了,穿着衣服哪里能咬住,偏阮小七“哎呦哎呦”地叫,直喊着要谋杀亲夫。
谭雅怕外面人听到丢人现眼,也不好再咬,转头问道:“那后来呢?我看那牌坊底座还是新的,像是被人砸坏的。”
阮小七放开谭雅,只拉着她的手,道:“是啊,结果那个女娘进门没多久就偷人,还是婆家的下人,这新牌坊便被人砸了,成了这副模样。”
偷人,谭雅脸又红了,见阮小七戏谑地看着自己,强装作镇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哎,她那个婆家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倒是更丢人了。”
阮小七也点头称是,道:“这婆家怨娘家没有家教,娘家说婆家的下人强了自家的女儿,两下里还打起官司来。
后来那女娘吊死在婆家祠堂门前,婆家赔了一笔钱财出去,也就不了了之。”
谭雅黯然,也不再与阮小七笑闹,靠在车厢上不说话。阮小七心道:娘子怕是想起刘氏来了,颇为后悔将故事引到这里来。
只好又接着哄道:“那婆家不忍自己儿子地下孤单,后来又选了个阴亲。
结果成婚没多久,那儿子托梦来,哭道,说是那新娶的阴婚娘子实在泼辣,打的自己遍体鳞伤,求爹娘休了那妇人。”
谭雅实在忍不住,捶着阮小七的胸膛,笑道:“这却是骗人的瞎话了。”
阮小七见谭雅终于笑了,也笑道:“你又不是他,怎知是骗人?”两个人笑笑闹闹地将此事放在一边。
不过,等后来阮小七出事,派人来接谭雅之时,谭雅才知道阮小七当时说陪葬之事是认真的,不是一时玩笑。
崔四娘在家庙里关了一个多月,尚书夫人遣人与李太傅道:“二房也纳了,这眼见到八月十五了,正房娘子不在府,难道让二房当家不成?”
李瑾的二房就是李瑾阿娘的侄女,这在崔府眼里,已经是给李家一个交代。于是,到底是崔府的女娘,不好太伤了面子,崔四娘就被放出来了。
崔四娘在家庙里清净了一个多月,又被尚书夫人遣人教训了几次,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本是个聪慧人,之所以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过是将李瑾看得太重,因为嫉妒蒙蔽了眼睛,糊涂了心思。
但失去了主母的权威,情爱那些又值当什么?到底她还是更爱手中的权势一些。
自打回了李府,也不再如以往般看得李瑾太紧,反倒是帮着他给两个侍女都开了脸。
还在李太傅面前跪下认错:“曾阿翁,以前是奴家爱极升妒,才做下那般蠢事,多亏曾阿翁教导。以后奴家定好好辅佐郎君,再不做那般拈酸吃醋的事了。”
因为太喜爱曾孙才犯下错事,李太傅心里还是有些得意,实在是李瑾太过优秀,如此想来,倒也原谅了崔四娘,还让她与婆婆一起学着管家,省的闲下来乱想。
这李瑾成婚不过几月,已有一妻一妾,两通房。张数得到这个消息,口中连呼如自己成亲也能是这样逍遥,自己倒也愿意,说这崔四娘万般不好,这回倒也是有个好处了。
崔四娘本也是个有些谋略手段的,要不也不会被尚书夫人看重培养。
这次她回到李府,说话办事更加老练,因李太傅的吩咐,又协助婆婆准备中秋节礼。
崔四娘说话有理有据,办事条条有序,便是婆婆想偏心自己的娘家侄女也难,硬是将二房给挤到了一边。
崔四娘口中却道:“二房纳来就是为了李家开枝散叶,她别的不用,只要用心伺候郎君就好,事多分了心思倒是不好。”堵得婆婆一句相帮的话也说不出来。
便是李太傅也暗自点头,心道说看崔四娘这副持家的手段,传言崔家女娘贤良淑德,倒也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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