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季事 第七章 又是相亲

作者 : 暮十六

周五我全天没课,加上前天晚上的折腾,我一个人在宿舍睡到中午,起来时发现其余三人都不在,但电饭锅里的粥还在保温,我喝了些粥,又将宝宝、贝贝和达令喂过饲料,爬上床继续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段空青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地:“谁啊?”

段空青惊恐地问我:“小十一,你不会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罢?”

我听出来他的声音:“哦,是你啊。”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六点零五,“我答应过你什么?”

段空青顿时吼道:“答应陪我去相亲!”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答应过他,刚想问自己能不能不去了,他已经在另一头果断说:“给你二十分钟化妆换衣服到宿舍楼下来,别忘了戴戒指。”然后啪一声挂了电话。

我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洗漱、化妆、将长发绾在脑后,从柜子里挑出一件水蓝色长裙。十九分五十秒后,周围华灯初上,夜景绚烂,而我立在宿舍楼下,踩着十二公分的细高跟,手里紧握装着钻戒的小方盒子,对坐在白色大奔里的段空青无精打采地打招呼。

段空青奇道:“你今儿个怎么看上去那么没精神?”伸手覆上我的额头,“也没有发烧。”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然道,“你脸上究竟涂了多厚的粉啊?”

我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今天那位蒋家小姐是不是个美人,这叫以防万一。”

段空青“噗嗤”一声笑了:“你不是常夸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么,还会紧张?”

我觉得段空青实在不懂女人心,怨不得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但本着作为一个善良的妹妹,我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担心别人比自己漂亮,这就是为什么去整容的大多是美女,因为普通人早自暴自弃了好么?”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已经天生丽质到我这样的,其实已经是个独孤求败的状态了,想来也难有突破,所以今日也不过是给你点面子。”

段空青嘴角抽了抽,似乎觉得还是停止这个话题为妙,他转着方向盘,将车融入滚滚车流之中,路两边路灯如长河。他问:“那你为什么这样无精打采?”

我倚着车窗,听他这样问,连忙将昨天见季清让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最后我埋怨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叫季清让啊?”

“你们、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段空青似乎也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奇遇,愣在那里好一会,红灯已经跳成绿灯,后面的车不耐烦地响起喇叭,他才踩下油门:“我又不知道,对了,你说他体内含水量高什么意思?难道他皮肤很水女敕?”

我觉得我同段空青已经没有办法沟通了,我长叹一口气:“我那是在骂他脑子进水了。”又说,“我看你的大脑也已经浸没在亚硝酸化合物里寻不到一点踪迹。”

段空青困惑问:“什么意思?”

我诚实地解释:“亚硝酸化合物是引发脑瘤的诱因。”

段空青恍然大悟,有点不乐意地说:“你个文科生,骂人还带拐个化学的弯啊,我说,咱能直接点不?”

我点了点头,决定尊重他这个决定:“好的,你他娘、的。♀”

段空青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击我,想了一会才继续说:“等等,那个季清让还有个兼职是大学讲师?厉害啊。”他转了个弯,继续踩油门,一路将其余的车远远甩在后头,“他不是季氏的副总么?一代官二代商倒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个当大学讲师,倒是有些名堂。”

我决心在一秒之内掐掉他对季清让萌发出的钦佩种子。“那是因为季怀慎给我们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我懒洋洋地解释,“你要是也去捐个教学楼,保不齐我们学校会不会给你个名誉教授的头衔。”

段空青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说:“x校堂堂百年名校,竟然也这样俗气?!”

我懒得理他。

下车前段空青将戒指不由分说地同我戴上,显然他没根据我的尺寸买,戴在无名指松松垮垮的,段空青犹豫片刻之后将戒指套我中指上,说:“这样也行。”白钻在灯火下闪烁,我浑身抖了一抖,感叹:“为什么心情是如此的复杂。”

段空青推着我往前走,满不在乎道:“瞧你,难道从小到大就没人送你戒指么?”

我继续抖了一抖:“从小到大追我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没你这么直接的。”

段空青嗤笑:“我追你?你想得美。”

我们上了电梯,我说:“好歹今天我扮你的老婆,配合点。”想了想不服气,“当然是你追我,不然我这样一朵鲜花怎么肯插在牛粪上?”

段空青摁下59楼,然后退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得,我追你的,我追你的亲爱的。”一句话让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而他想起什么,“对了,亲爱的你今天叫徐三元。”

这下我不抖了,也不掉鸡皮疙瘩了,我惊讶问:“我的笔名你怎么会知道?”

段空青得意洋洋:“我上次看到你收到的杂志样书了,上面不就是这名字。要我说,这名字起得真俗气。”

我极力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取名字那天是农历三月初一。”

段空青佯装要晕倒:“三月初一就叫三元?你比我想象得还要俗气!”又用我说过的话回击我,“没文化就要多读书少说话,懂么?”

我敷衍地回复他:“行,我知道你最有文化,都快赶上类人猿了。”

段空青默默地闭上了嘴。

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在59楼,出来后脚下是厚实的地毯,头顶是昏暗的灯光,努力营造出一种浪费氛围。一旁身着统一服装的服务生笑容满面,走上来对着段空青说:“段先生,请往这边走。”

我们被服务生领到预约的位置上,是在角落里且靠着窗户,一眼能望到整座城市的灯火辉煌,这样好的位置用来相亲真是浪费,我这样想着,同段空青并肩坐下来。段空青待服务生走后,兴冲冲地跟我计划:“等下等那个江昔来了,我就拉着你的手,说你是我老婆,我倒要看看她那时是个什么脸色。”

我想想接下来的场景也觉得十分令人期待,我说:“要是那位江昔一杯水泼你脸上呢?”

段空青大手一挥:“只要避免包办婚姻,她一巴掌挥我脸上也是可以的。”

我感叹:“你果然愿意做出牺牲。”

正在说话,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连忙抬起头来,迎面走过来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长着一张女圭女圭脸,看不出年纪,头发是栗色的短发,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十分简短的黑色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长腿,想来就是那位江昔。

但我着实愣了一愣,因为跟在江昔身边那位身形颀长,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米色风衣,有着一双深邃眸子的人,不是昨天下午刚刚见过的季清让又是谁。

我在愣住的那一秒里迅速问自己为什么这个场合他会出现在这里,我聪明且灵活的大脑迅速运转然后在下一秒告诉我,江昔虽然姓江,但她实则是个蒋家大小姐,而不幸的是季清让的母亲似乎叫蒋修宜。

s市所谓的名流巨贾也就那么几家,断断不可能是巧合,这么说,江昔同季清让,倒是表兄妹的关系?

若说是表兄妹,那他倒的确有理由来一趟。

但此时我的身份是段空青的老婆“徐三元”,面对在假扮表哥老婆时,自己的相亲对象且是负责补考的老师却好死不死地出现了这种情况,我那聪明且灵活的大脑迅速运转,然后冒出一缕青烟宣告罢工,罢工前没告诉我我该如何应付。

江昔在我们面前站立,面上还带着笑,正欲开口,段空青已经将我拉起来,紧握着我的左手,兴冲冲地按原计划开口:“江小姐你好,或许你还不认识,我旁边的这位是……”我们头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此时此刻,我只满心盼望着水晶灯掉下来砸死段空青,阻止他下面要说的话。

但水晶吊灯没有如我预期地砸下来,段空青的话也没有如我预期地说下去,一旁的季清让淡淡地接过他的话,伸手将我拉了过去:“江昔,这位是段大律师的表妹,我的女朋友微生小姐。”说着举起我的左手,将我中指上的戒指给她看。

在那么一瞬间,我愣了,段空青愣了,一旁的江昔也愣了。

她惊讶地望着我,又望向我手上的戒指,错愕的表情几乎令我觉得我是欺负了她。然后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对着季清让努力地挤出微笑,用甜美的声音迟疑地说:“哥哥,这位就是微生……”

而季清让的手十分自然地挽上我的肩膀,他补充着江昔的话:“微生长笙。”说着侧过脸来低声问我:“好端端的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嗯?”最后一个低音简直像魔咒一样令人沉醉,我使劲地掐自己的虎口勒令自己镇定下来,他已经搂着我的肩膀貌似体贴地介绍道,“你或许还没见过,这位是江昔,我的表妹。”

江昔已经将眼底的错愕散去,笑着向我伸出手,虽然我觉着她这笑里有些说不出的勉强,但她还是用甜甜的声音同我打招呼:“微生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我头顶的青烟继续在往外蹿,大脑死机重启失败,我只能干笑着伸出手去,脑海一片空白地同她握手,摇晃几下,然后放下,从头至尾,都在靠着本能行事。

现在这个状况,以我这二十二年的生活经验来看,的确是没有办法理解啊。

段空青显然也没办法理解,他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我清楚地看见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迟疑地说:“这位是?”

季清让放开我,从容地伸出手,立在段空青面前,段空青本就生得高大,他竟比段空青还要高那么一点点,且气势沉着。他平静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季清让。”

段空青震惊了。

虽然他面上还弯着嘴角在笑,除了沉默外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依我对他的了解,我能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段空青的心底是如何得汹涌澎湃,波涛千尺,因我的内心也是一样的状态。唉,谁让他爸是我妈的亲哥,他妈是我爸的亲姐呢,咱们基因都一样,遇事的反应自然是一样的。

但我认为我继承的都是基因里的优点,而段空青继承的无非是我不要的那些缺点,所以我处事不惊的能力自然比他强许多。一秒钟之后,段空青尚未回过神来,我死机的大脑已经重启成功了一半,我不着痕迹地往外退了一步,没什么底气地说:“那么,现在……”

季清让十分自然地接过我的话:“现在我们这种不相干人士还是避让为好。”又望着江昔露出那么一点笑意,“本来我就说不用我跟过来,你偏不肯,现在还是把时间留给你们罢。”又向我伸出一只手,灯光下掌心纹路都显得十分清晰,“我送你回去。”

我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现在这个状况,觉得继续待在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事,作为一个有操守的人,我认为虽然兄妹情谊讲究情比金坚,但绝对没自己的性命重要。于是关键时刻我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段空青,牵起季清让的手:“好的,我们走。”

段空青立刻将目光投向我:“小十一!”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可不能出卖我!”而我望向他的眼神其中含义也很明确“我没出卖你,我只是背叛了你”。

一旁的江昔问:“哥哥,你就要走了么?”说完意识到什么,连忙微笑,“那、哥哥,微生姐,你们慢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声音里还很有些恋恋不舍。

于是季清让“嗯”了一声,就这么拉着我走了,而我也很没骨气地跟着他走了。离开时我不忘回头望了一下,发现段空青在灯光下的脸色,怎么说呢,十分地精彩,十分地曼妙。

而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他好运。

一到电梯季清让立刻松开我的手,我赶紧往旁边走了一步,看他摁下负一楼停车场,电梯平稳地关上,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我咬着嘴唇对了半天手指,又瞥了他两眼,小心翼翼地问:“今天的事,季先生不会告诉旁人罢?”要是让三姑姑知道了我竟敢助纣为虐,那我这层皮是甭想保住了。

季清让微微侧过身来,灯光打在我们头顶,难得他那么笑了一下,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弧线美好的唇畔微微上翘,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很是诱人。我听见他反问:“微生小姐觉得呢?”

我吞了吞口水,决心一事归一事,还是得赞美他一下,我说:“季先生难道早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真是聪明。”

他望着上方不断跳跃下降的数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我只是临场发挥。”

我张了张嘴,惊讶地:“那么、那么季先生随机应变的能力真不错。”

“多谢夸奖。”他淡淡地说,垂眸将袖子微微挽起,“微生小姐表现得也很不错。”又扫了我一眼,最后停在我手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说,“微生小姐今晚很漂亮,这条裙子很衬你,当然,戒指更衬你。”

我闻言赶紧心虚地将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丢进包里,但抬头一看他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用不疾不徐的语气对我说:“说到表现,我想我要是没来的话,估计微生小姐能表现地更好,嗯?”

算了,我觉着我还是一头撞在电梯门上的好。

但幸好在我决心撞它之前,电梯门已经自己开了,季清让在我前面走出电梯,我小跑着跟上去,他似乎注意到我跟不上他,便将步伐放慢了些:“我以为微生小姐会不愿意我送你。”

我想这个人真奇怪,有免费的车坐我为什么要去站在冷风里等出租,于是我诚恳地回答:“只要你不收费我还是乐意的。”

他:“……”片刻后轻轻扶额,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车面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我乖乖地坐了进去,待系好安全带后,他才替我将门关上。

将车开出停车场后面前是夜景绚烂的城市,季清让打着方向盘问我:“今天是周五,在下是送微生小姐回学校还是回家?”

我想了想:“麻烦你送我回家。”说着将地址报了出来,问他,“景湖花苑,季先生认得么?”

他简短地回答:“不认识。”

我着急地问他:“怎么办,我是个路痴,我也不认识。”

然后看见他打开了车载导航仪。

我:“……”

季清让的车里摆着一盆小小的盆栽,似乎是什么花,但还未开花,我好奇地打量着,听到他问:“那么微生小姐可以告诉我,今天晚上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呢?”

我立即坐得端正了些,眼神飘忽,小心翼翼地说:“就是江小姐貌美如花,但是段空青那臭小子有眼无珠……”又赶紧补充道,“我认为他这样是十分不对的,我会好好地教育他的。”又瞥了一眼他面上的神色,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吞了吞口水:“季先生,今夜我是被段空青强迫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千万不要找到我头上来。

他轻笑出声,脚踩油门,没有再说话。

最后他将车停在我们小区门外,我拍着胸脯回想今夜真是心情波澜起伏的一晚,对季清让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他微微拧起秀气的眉毛,问了一句:“哦?”

我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他三次,但其中两次见面都很不幸。虽然我数学学得不好,但总归是相信概率论的科学,当你见一个人有三分之二的概率说明了你会不幸,那一定是老天爷在提醒你要躲开这个人,否则将来一定会很不幸。

因为所以,综上所述,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地好。

季清让听完我的解释,摇着头唇边漫出一点笑意,良久他望着我说:“希望如微生小姐所愿。”

“那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旁人。”我这样叮嘱他,放心地下了车。

睡觉前段空青打电话过来,我看到是屏幕上闪烁着他的名字,赶紧一划,挂掉了。

段空青锲而不舍,又打了过来。

这次我很果断,直接将他拉入了黑名单,于是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我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相亲是你命底注定的劫难,这叫天将降大任斯人也,必先让其相亲,让其相亲,让其相亲,你千万不能怪到我头上来。然后觉得照我们这种心有灵犀的程度,他必然收到了我诚恳的解释,于是我放心地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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