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习惯性地认为,那些呼风唤雨的被称为“天才”的人,大抵是仅凭苍天的眷顾,依靠自己的天赋,就得以立于金字塔的顶端。♀
是以,他们往往会忽略“天才”为此而付出的代价。
思华年身为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也难以免俗。
她本以为,不论是武力值还是念力值皆深不可测的唐宁,从能够自由行动、有**思想的那一天起,便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神之宠儿。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光靠着上天赐予他的先天优势,就攀登至常人花去数十年修为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是,她想错了。
英梵伦特帝国的三皇子殿下,的确是天生就拥有全球罕见的强大念力。
然而,为了真正将其化为能被(和谐)操控自如并投入实战的能力,他却独自走过了一段常人极难承受的荆棘之路。
“他的军龄已有十五年不止,期间,他参与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行动,有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六年前最近的那一回,他还是被爱尔萨扛着回来的……全身都是血……”回忆起那至今仍叫人心有余悸的画面,聂伦情不自禁地敛起了双眉,投向前方的目光倏尔变得幽深而凝重,“其实,他浑身上下出现过的伤口,早已多得数不胜数……你在他背上看到的那些,仅仅是一小部分……因为实在伤得太重,皮肤软组织受到了不可逆转的破坏,所以难免留下了疤痕。”
“可是……可是……”耳听对方将鲜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思华年拧着眉瞪大了眼,一时间完全没法相信,“他不是很厉害的吗?我看到他每次在战场上,都是气定神闲的!光是站在那儿轻巧地动动胳膊、开开抢,就轻而易举地把那些怪物给打倒了呀?!”
“没有多年前那个浴血奋战、不断积累经验的他,哪有现在这个傲视群雄、从容不迫的他?”岂料下一瞬,聂伦掷地有声而直言不讳的一句反问,马上就让思华年无言以对,“这天底下,没有谁生来就是强者,区别只在于,每个人如何在后天对待上苍赋予他的力量。”
诚然,纵使天赋异禀,一个人若是不愿付出任何汗水,那也只能白白浪费了与生俱来的优势。
“更何况……”聂伦顿了顿,将视线挪回到女孩双眉紧锁的容颜上,“你所见到的两次行动,比起艾利斯曾经经历过的某些,委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寥寥数语所暗示的过往,思华年不会听不明白。
因此,她顿觉心头随之一紧,而后就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地流淌于她的体内。
“说他是从鬼门关里回来的人,一点也不为过。”回想起十一年前的那一次险象——尚未成为基地最高领导人的唐宁差点就为国殉职,聂伦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所谓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说的就是艾利斯那样的男人吧。”
深沉的话音落下,说话人微微垂下了眼帘,似是陷入了沉思。
直到他冷不防听闻了轻微的动静,进而抬眸循声望去。
潸然泪下的面容映入眼帘,令他身不由己地睁大了眼。
她……哭了?
心理活动冒头之际,早就停止了咀嚼的女孩蓦地抬起胳膊,掩饰似的使劲擦着自己的脸颊。
可惜不一会儿,温热的液体还是禁不住夺眶而出,滚滚而下。
“呜……呜呜……呜——”按捺不住的思华年干脆痛哭出声,全然顾不上自个儿的形象问题了,“我……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是这样的!”
是了,她当真是从未想过,那个面瘫暴力又固执的孙子,居然有着如此叫人为之动容乃至心疼的过去。
他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所交付的东西,恐怕已经不仅仅是那一条宝贵的生命。
虽然她仍旧不太清楚,像他这样一个终日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坚持至此,但她已经可以肯定——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用心去认识他。
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她一定会……呜……
想着想着又禁不住泪如泉涌的女孩,直叫略显瞠目的聂伦不知所措。♀
他思前想后,本欲以一句“都过去了”来安慰她一番,可转念一想,又不由微微苦笑。
怎么可能都过去呢?
他们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甚至于……连路的尽头在哪里,都未尝知晓。
素来不喜自欺欺人的聂伦才略微张开的双唇这就缓缓闭合。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女孩放声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梅洛狄基地里突然多出了一双红肿的大眼睛。
注意到这一点的基地众人不由深感好奇,继而纷纷踏上了暗搓搓的八卦之路——与此同时,他们聚焦的中心人物则已经顶着两只形态异常的大眼,站定在自家孙子的房门前。
于是,一大清早还没离开卧室就目睹一张蠢脸的长官大人,就这么被脸的主人生生破坏掉了一整天的心情。
尤其是当那个蠢货不但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一路进了办公室而且还直嚷嚷着要看一看他右臂上的伤势时,他觉得昨天那濒临爆发的感觉就又卷土重来了。
不料趁着他思量着是直接把她扔出去呢还是直接把她扔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然不由分说地开始解他的上衣了。
就这样,原本一大早就本着“辛勤工作”的原则前来面见长官的某基地成员,亲眼目睹了长官大人被雷克雅未图队长的妹子这样那样的景象。
他觉得,如果此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小伙伴的话,一定会形成“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场景。
是的,他惊呆了——完完全全地怔在门口,一声“长官”只喊出了一半,另一半愣是卡在了嗓子眼。
直到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相继闻声抬眼望来,他都没能收起他那目瞪口呆的神情。
于是,三人二对一,大眼瞪小眼。
“来得正好,快来帮忙!”须臾的两相愣怔过后,女孩猝不及防地道出了一句直叫来人咋舌的召唤。
什、什、什、什么?!帮、帮忙?帮忙扒长官的衣服!?
瞬间凌乱了的基地工作人员瞠目结舌地瞪着那继续埋首专注于扒上衣的女孩,顿觉自己一下子就幻化成了万年以前某位挪威画家的名作《呐喊》中的主人公——的变种。
“咦?愣在那里干吗?快点来帮忙呀?帮我把他的上衣月兑掉!”回神注意到对方纹丝不动地呆立在原地,思华年抽空抬起脑袋,开口理直气壮地催促。
真的是扒衣服!!!
自混乱转为惊悚的某基地成员业已灵魂出窍。
多么霸气侧漏的姑娘啊……
“啊呀你不要犟了好不好?!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嘛!”
看看看看……姑娘你到底要看什么啊!
被思华年的三言两语震回了七魂六魄,来人猛打了一个激灵,凝眸于那边厢纠缠不清的一男一女。
他该怎么做?!
听姑娘的话,去帮她扒长官的上衣?
不行,他绝对会被长官秒杀的。
那……劝姑娘不要对长官动粗,应该先买票后上车?
咳——他想太多了啊……罪过罪过……
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男人神色尴尬地站在距离门口不到两米的地方,遽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不……不对!他一不小心看到了一向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长官大人居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做了这种事情……他会不会被灭口?!
思维出现了混乱的倾向,来人的面部表情再一次向名画《呐喊》中的那位主人公靠拢。
千钧一发之际,长官大人面沉如水地吐出一个“你”字,刚要将让他忍无可忍的女人甩飞出去,就听到“嗞啦——”的一声响。
坚韧度堪比防弹衣的制服,赫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旁观了全程的工作人员惊恐不已地觉得,他对于某方面认知的下限,已经被成功刷新了。
不愧是长官看中的姑娘!制服开发商又有单子要接了!
男人如是惊叹之时,思华年业已呆傻地注目于被她一把扯坏了的袖子。
她刚想期期艾艾地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一下瞧见了外套下那染着一小点殷红的白色衬衫。
弹指间,她瞪大了眼珠子。
一不做二不休,猝然还魂的思华年索性手脚麻利地撩起自家孙子的袖管,即刻目睹了没有纱布覆盖的伤口。
他竟敢把……
不!眼下不是责怪的时候!
神色骤然一改的女孩倏地望向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基地工作人员,当机立断扬声高呼:“你!就是你!麻烦你快去医务室拿急救箱来!”
“急……急救箱?”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此情此景下会需要急救箱的来人,终于得以有机会开口发言。
“有什么奇怪的?!他受伤了,你没看到吗!?”眼瞅着对方神情呆滞地望着自个儿,思华年登时着急上火,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喊了出来。
还真没看到。
内心作此第一反应的男人,下一秒便面色一凝。
“什么!!!”长官受伤了!?
眼见惊呼出声的男人作势就要上前一探究竟,本就心急火燎的思华年直想用念力把他弹飞到医务室去。
“看什么看!快去啊!”
“哦……哦哦!”
总算认清当务之急的男人扭头就跑,留下一男一女一个面色晦暗一个火烧眉毛。
“你想死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官大人终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业已不受控制地起了杀意。
这个女人太自以为是了,他……
然而让唐宁始料未及的是,面对他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的冰冷嗓音,思华年非但毫不在意,反而还自顾自地冲着他吼出了听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字:“我不准!”
未等他就此思考出个所以然,便已见女孩噙着似有似无的泪意,怒意丛生而又无比严肃地凝视着他的双眸。
“我知道你这一路都是这么逞强下来的但是我不准!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保护好的人,怎么去保护别人怎么去拯救世界!?你爸妈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肆意挥霍健康平安啊你这只会勉强自己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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