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孙子过门。
睡眠固然重要,但终身大事也马虎不得啊!
秉持着上述观点,思华年赶忙跟着唐宁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却不晓得他这是要去哪儿。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梅洛狄基地寂静的长廊上,使得廊道上空依稀回荡着女孩不绝于耳的说话声。
是以,耳聪目明的罗桑远远地就望见了这一男一女一个口若悬河一个置若罔闻的景象,随后不由自主地一个闪身,躲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过了几秒,他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视线捕捉到正渐行渐近的一对祖孙。
是啊……他们是……祖孙啊……
直至今时此日,罗桑仍旧无法很好地接受一个现实——而这个让自诩心态不错的二队队长都难以消化的现实,竟源自于他这辈子最在乎的那个女人。
一想起六月十六的那一晚他与尹芙的对话,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凌乱了。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让长官送小年年回去?”那天晚宴结束后,心有不解的他找了个没有旁人的地方问她。
“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合适吗?”孰料对方泰然道出的话语,竟会是这样一道晴天霹雳。
因此,天雷落下,被雷得外焦里女敕的罗桑简直要怀疑尹芙是不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东西了。
可是,对其震惊早有预料的女子却若无其事地侧过脑袋,淡定地与之四目相接。
“他们……他们是祖孙啊!”电光石火间,罗桑忍不住惊呼出声,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某位老祖宗给带过去了,“呃不对!我的意思是,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啊……”
然而,面对他略显激动的表现,尹芙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开启了朱唇。
“为什么人类历史上,会有‘禁止近亲婚配’的法律规定?”
“因为……近亲婚配会使后代中遗传病的发病率增高。”
“那么,生物的遗传,又是依靠什么物质来实现的?”
“dna,rna……或者说……基因。”
简洁明了的问答至此,罗桑必须了然。
别说是罗桑了,有点儿生物常识的人都知道,时至今日,人类已经确定了许多遗传性疾病的致病基因——它们中有不少乃是隐性基因。若是双亲中有一方携带这种基因,而另一方并不携带,就可以使得致病基因被掩盖,他们的后代也就不会发病。但如果夫妇双方都携带这种隐性基因,那么后代发病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而近亲带有相同基因的概率,无疑要比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要高出很多。
反言之,倘若因为某些原因,人类亲属之间变得鲜少带有某些相同的基因,那么以上种种说法也就不再成立了。
现如今,历史的长河刚好洗涤出了这样一个原因。
基因突变。
是的,历经了一万年的时光变迁,人类的基因早已发生了或突然或悄然的改变。
所以,即便将相隔万年的两个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凑合到一块儿结婚生子,他们的后代也不会出现值得担心的问题。
可是,可是……
“尹芙,小年年毕竟不属于这个时空。”想明白了尹芙的内心所思,罗桑渐渐冷静下来,也得以记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迟早是要回到自己的时代的。”
心平气和道出的客观事实,终于令在他看来有些奇怪的尹芙陷入了沉默。
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未等他张嘴再补上两句,面无涟漪的女子却冷不丁启唇抢了先。
“人都是自私的。”她听似没头没脑地说着,一双美目波澜不惊抬起,将意味深长的眸光投向远方,“我也不例外。”
回忆定格在女子留下此言后就翩然远去的背影上,罗桑望着二十米开外的唐宁与思华年,终是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悄悄隐没到了身后的一个拐角处。
约莫半分钟后,走过其原先所在位置的两人自然不可能探知他曾经的存在。
老祖宗只是一路尾随孙子来到了他的卧室,照旧理直气壮地进了这一单身男青年的房间。
那是她孙子,她当然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于是,跟进屋的女祖宗接着苦口婆心地劝说,倒也没有收到孙子的反弹。
确切而言,长官大人压根就是无视了她的一切言行,直接准备在她眼皮底下月兑衣服进浴室。
三分钟后,说得口干舌燥的老祖宗被无情地关在了浴室外。
可她也只能对着门干瞪眼,然后退回到房间的某一处。
她无意间瞥见了在书桌上紧挨着的两只小龙布偶,它们正各自咧着大嘴,笑得欢畅。
老祖宗估模着,这应该是孙子自个儿摆放的。
如此一思,她莫名心生雀跃。
所幸下一刻,她就猝然还魂,意识到孙子的个人问题尚难以解决。
怎么办?难不成……她要学那些退了休、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亲自去替孙子物色合适的姑娘,然后安排他们相亲?
一旦跟一件事情较上劲就会无意识地不遗余力,老祖宗于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将孙子的个人问题托付与她的罗桑。
于是,队长同志的视线不由因心虚而四处飘移。
他当然不能告诉她,其实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她。
说到底,是不是男人跟女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天生就不一样?为什么尹芙会那样的坚持——坚持到索性支使他来当这个囧囧有神的月老呢?
“想什么呢?”就在罗桑微窘着不知所措之际,不知其事的思华年已然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我问你话呢,你说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啊?”
他也不晓得可不可行啊……他连对自个儿眼下在做的囧事儿也毫无把握啊……更别提由此衍生的奇思异想了啊……
“喂……你今天怎么搞的,分明是你催着我帮忙劝服唐宁的,我现在要找你商量对策了,你又心不在焉的……”
是啊是啊,他自掘坟墓,他骑虎难下,他作茧自缚……可是,谁让他受了心爱之人的嘱托呢?
何况……
他啼笑皆非地注视着苦思冥想的女孩,看着看着,忽而不自觉地收敛了无奈的神色。
说实在的,要是撇开这两个人的亲缘关系不谈,他们还是……
正儿八经的念头尚未来得及成形,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便杀了过来。
平地一声雷响,国王一声令下——说是上回有人从太空私自夹带回地球的天体碎石存在问题,特地派人前来将责任人捉拿归案。
所以,她这是要被孙子的哥哥请去帝宫喝茶了?
虽说东西不是她思华年亲手带回来的,但毕竟是因她而起——她理应负起这个责任,不能让那些无辜的小伙伴们受到牵连。
只是,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孙子明明把那些石头都给没收了啊?怎么还会捅到天王老子那里——甚至惹出了这突如其来的祸端?
一时间丝毫想不明白的思华年只得火烧眉毛顾眼前——当即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向了帝宫执法人员所在的接待室。
孰料还没靠近目的地呢,她就一眼望见了几个穿着陌生制服的男人,以及……
为什么孙子会走在他们的前面!?
惊愕到双目圆睁的祖宗猛地认识到了什么。
心下遽然一沉的她慌忙举步冲了上去,毫不迟疑地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你们做什么?!石头是我让人带回来的!不关他的事!”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所谓的“责任人”已经不知怎么地变成了梅洛狄基地的最高领导人——她的孙子!!!
不!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过错的孙子就这样被他们带走!
一腔热血直冲脑门的老祖宗义愤填膺地挡在了不算宽敞的过道上,大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然后,极其诡异的是,她目睹的不是孙子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更不是隐约生出的一瞬错愕,而是双眉微锁的……她似乎该将它归为……她好一阵没在孙子脸上见到的……鄙夷?
等一下,为什么她挺身而出、一力承担了,孙子却要逼视她?就算他不感激她,也犯不着瞧不起她吧?她做错了什么啊?
就在老祖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她家孙子的背后突然传出了一阵不太真实的轻笑声。
思华年不免循声望去,却没瞧见有谁在那儿发笑。
见鬼了?
正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忽然看见距离唐宁最近的一个帝宫执法人员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右臂,露出了右腕——上的一个通信仪?
思华年皱起眉头盯着那玩意儿瞧了片刻,竟冷不丁瞧出了一张虚拟的陌生男人的脸。
他是谁?
“辛协说得果然没错,只要把你或者唐宁两者中的其一带走,另一个必然会跟着出现。”思华年暗自猜度之时,对方已然提及了一个听起来不算耳熟却也还有印象的名字。
辛协?那个一脸邪气的狐狸眼男?
回想起那张好像总是笃笃定定又时常暗藏算计的面孔,思华年不由得将面前这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与辛协归为了同类。
既然提到了那个狐狸眼,又和前来捉人的家伙是一伙的,那这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女祖宗不禁面露嫌恶的一瞬间,对方却出人意料地凝眸于她,倏尔展开了温和的笑颜。
“华年是吧?初次见面,我是唐宁的大哥,布洛诺斯·艾莫斯·穆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