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思华年忽然觉得,或许唐宁的大哥并非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月兑线。
她甚至隐隐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个陌生男人先前半认真半玩笑的说法,仅仅是在为他最后的那句话做铺垫。
两厢僵持下,女孩侧过了脑袋,顺着穆颐变得深沉的目光,看向了唐宁——鉴于孙子背对着他们俩,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她只瞧见,他们彼此双方皆站在原地缄默不语,最终由穆颐出言打破了沉默。
“你的房间,我每周都会让人打扫。这一次知道你要回来,都已经收拾整齐了。所以……带华年去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吧。”
不过她没想到,对方开口所道出的,竟是此等听似话锋一转的内容。
如果没有先前那略显沉重的话题,也许她还有这个心思去两眼放光地盯着孙子瞧一瞧——可惜,她现在仍沉浸在忧虑和伤感的情绪之中,没此闲心去对孙子儿时的故居展开美好的遐想。
好在孙子似乎也是顾及了母亲的忌日,最后并未执意离去,而是举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大殿。
穆颐见状,明白这是弟弟让步的表现,便当即松开了思华年的手,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声“去吧”。
话音落下,思华年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劲来——直到她盯着对方放松下来的笑容瞧了片刻,才一下恍然大悟。
她点点头,低眉朝着一国之君略施薄礼,就马上侧身跟上了唐宁的步子。
一路上,清风徐徐,景色宜人,思华年却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美景,而是时不时地想要去关注唐宁的神色。
可是,她又没好意思大步流星地冲到孙子的前头,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脸观察。
于是,目不斜视的长官大人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了身侧女孩的异常。
他终是停下前进的脚步,侧首斜睨着她一下子僵在那里的面容。
“干什么?”他不冷不热地问着,目视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没……没什么。”下意识矢口否定的话刚一出口,老祖宗就恨不能拍掉自个儿的嘴巴。
什么“没什么”?她脑子抽风了吗?!干吗要放弃这个问他要不要紧的好机会?
思华年看着唐宁闻言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面无涟漪地转过身去继续前行,也不知是打哪儿来了勇气,这就起步紧追了上去。
“你还好吧?”
她有些担心地问着,奈何孙子给出的却是一脸不屑一顾。
长官大人当然不是那种会被过去束缚住的弱者——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对如今的他来说,都不足以构成任何打击。
是以,心领神会的男人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女孩一眼,吐出一句“你想太多了”,脚下则仍是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貌似难得被孙子吐槽了的老祖宗微微抽了抽嘴角,很快便敛起了不正经的神情,抿着唇尾随他继续前进。
两人一路来到一栋乳白色的洋房外,大片葱绿的草地和满园盛开的鲜花映入眼帘,啾啾悦耳的鸟鸣和飒飒作响的风声传至耳畔,立马就让女孩心旷神怡起来。
这就是孙子以前住的地方?她喜欢。
“这地方很不错啊!你多久回来一次?”用好奇又欣喜的眼神东张西望着,之前还心有忧虑的老祖宗在不知不觉间转移了注意力。
“十年。”
老祖宗险些绊了一跤。
孙子好不容易即刻回答了她一个问题,她却差点跌了个踉跄——不是因为她这人承受能力太差,实在是孙子给出的答案太惊人了好吗?
“这么说,你只回来过两三次!?”
面对老祖宗的一声惊呼,长官大人面不改色,不置可否——他已经径直往洋房的入口去了。
张大了嘴的老祖宗只好回过神来闭上嘴,赶紧跟着往屋里走。
推门而入,一前一后行走着的两人并没有嗅到分毫久未有人居住的气味。
诚如穆颐先前所言,他是真的吩咐人仔细打扫并好好通风了。
同样认识到这一点的唐宁面无表情地缓步踱入,在一楼的厅堂内站立了将近一分钟的工夫,默不作声地扫视了屋子里的摆设。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栋楼里的布置似乎同记忆中的毫无差别——连他童年时期几乎每天都会仰头注视的那些装饰画,也未尝换过一幅。
他又接着上了二楼,发现眼前的景象仍是能与过去很好地重叠。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回忆抑或怀念的人。
是以,他只是面色如常地环顾四周,便直接进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卧房。
可惜他险些忘记了,自个儿的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
“你的房间好大!”不愧是一个国家的皇子殿下,这居所就是与众不同——霸气侧漏啊!
望着一间占地面积几乎可与小型宴会厅比拟的传说中的卧室,老祖宗禁不住双目圆睁。
对于女人的大惊小怪,长官大人早已见怪不怪。他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来到衣橱前,伸手打开了橱门。
橱柜里当然不可能摆放着小孩子的衣服。
因此,目睹整齐排列的各色奇装异服,长官大人面沉如水地阖上了橱门。
然后,他径直走向浴室,将尚且对一切感到新奇的老祖宗一个人晾在了屋里。
等到老祖宗回神寻觅孙子的身影时,浴室里已然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其实,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尽管其中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坐着的——她也是风尘仆仆的啊!
但是,作为年长孙子近一万岁的老祖宗,她就姑且让孙子先入浴吧——哪怕她同时亦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如此思忖着,很快就心平气和的思华年开始饶有兴致地参观起孙子的房间来。
落地窗,廊道,小花园,室外桌椅……都是她在少女时代向往的居家一角啊!
应该说,直到今时此日,她都很想有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家。
只是,不管是在梦想中还现实里,这般美轮美奂的地方,都缺了一同分享的家人。
冷不防惆怅起来的老祖宗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恰逢孙子洗完了澡自浴室走出。
听闻动静的思华年回眸望去,不禁微微一愣。
孙子先前有带衬衣和西裤进浴室吗?
分明记得唐宁乃是空手去洗的,可现如今却目睹其上身衬衫西裤的模样,老祖宗不由得糊涂了。
“你刚才带了衣服进去?”她忍不住问他。
“具现。”岂料孙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愣了两秒的老祖宗随即反应过来。
这样也可以?!
顿悟了自家乖孙乃是用具现系的念力将脑中对衣物的构图化作了肉眼可见、双手可及的实物,女祖宗深深地震撼了。
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她也好想拥有啊!这样的话,她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啊!
羡慕嫉妒恨的老祖宗眼巴巴地瞅着英俊帅气的孙子,却没再换来他的搭理。
只见长官大人自管自地行至落地窗边,抬手拉开了硕大的玻璃窗。
霎时,清风迎面而来,稍稍吹动了他的发丝。
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就在唐宁渐渐回忆起零星往事的时候,并未瞧见他正脸的老祖宗突然开口将他从中拽离。
“问你个事儿,我上哪儿洗澡去?”
毫无自觉的女孩正儿八经地问着,令刚沐浴完毕的男人不徐不疾地转过身来。
两秒后,将欲启唇一言的长官大人却倏尔眸光一转,望向了房门所在的方向。
几近同一时刻,那边厢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才有所觉察的老祖宗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与长官大人一起凝眸于声音的来源处。
“进来。”她听到身后的唐宁语气如常地说了一句,旋即就看到房门被缓缓推开。
接着,她就收到了一个叫人彻底无语的消息。
来人是穆颐派来传话的,说是提醒他亲爱的弟弟和未来的弟妹,他没有给他们安排第二间房。
换言之,在留宿帝宫的日子里,老祖宗必须得跟孙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确切而言,是待在同一间卧室里——再说白了,就是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个月兑线的十七世就是在把她当孙子的老婆使啊!!!
被误会得彻头彻尾的老祖宗闻讯,直想找堵墙挠一挠。
好在随后,她就猝然想起了,尽管对方似是在有意怂恿他们先上车后补票,但她完全可以“阳奉阴违”地做做样子。
思及此,老祖宗当机立断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半个沙发的影子。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房间里,竟然没有一张沙发——为什么啊……
瞬间欲哭无泪的老祖宗当即落下了一头黑线。
她哀怨地看向不远处的床铺——够宽敞,躺十个人都没问题。
不对!她在想什么啊啊啊!
老祖宗差一点就要当着陌生人的面双手抱头了。
所幸对方旋即亮出了两件被称之为“神秘礼物”的不明物品,分别交给了她以及她的孙子。
不用说,这铁定是孙子的大哥令来人转交的。
不过,会是什么呢?
天马行空的老祖宗猝然神色一凝。
不会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对这位国王大哥的奇异思维不敢苟同,思华年免不了就往坏处想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当来人办完了差事告退之后,性急的她拆开了“礼物”外的层层包装,却发现事情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
非但如此,国王大哥还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以至于她禁不住当场惊呼出声。
“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