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 32噩梦来袭

作者 : 季夏薇安

没过几天,粟俊贤转学的消息被传开,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知道了。♀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散开的,是班上那些奇怪的氛围,那些故意孤立、隔绝、排挤我的氛围。而最要命的,是我对这些突然默默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百思不得其解。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是因为粟俊贤的转学才这样对我。可是,粟俊贤为什么要转学?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没有人告诉过我。

班上的那群男生,从来只会对那些他们看不顺眼的另一群男生进行辱骂和动手。当然,他们现在并没有对我辱骂,也没有对我动手,可是浮动在空气中的那些隐晦而又不言而喻的冷落和漠视,就像抗药性极强的病毒一样,肆意地在侵蚀着我的神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感受到那份压抑和沉闷。

当所有人都开始对你启动了飞行模式,即使再迟钝的人,也终有发现的一天,更何况敏感如我。

我去问李欣,她说她也不知道原因;我又象征性地去问凌瑶,可她却是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只说她不方便掺合;于是我去问于晓珍去问石珊,然而她们同样一无所知。我当然不可能去问那群男生。

于是我只能静默地等待这些氛围的加深或是消退;等待着是量变引起质变的爆发,或是终于有其他的氛围注入来稀释这些已经渐渐将要逼迫我窒息的压抑。至少那时,我会死得其所。

事态的恶化,是从俞斌被调到我的前桌开始的。

刚开始大家隔得远,平时下课也没什么交集,放学之后就更加不可能。所以即使俞斌在刚开学时对我的表现有些怪异,却也不至于那么明显,反正眼不见为净。然而等他被安排在了我的前桌,我俩的距离一下子就变得近了起来,彼此在各自眼前晃悠的时间也占据了一天中的一半。于是,我之前所静默等待的那个氛围的加深,得到了实践的机会。

见到他搬过来时,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对他微笑了一下,表示欢迎。他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有表情地说道:“笑什么笑!谁跟你笑了!”然后东西都没收,就继续扑在桌面上睡觉。我被他不甚友好的口气惊住,愣在自己的位置上,于是知道了那天他在课间操散场时所说的话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真的专门冲着我说的。

虽然我还不知道原因,但也知道了结果。这个结果就是——俞斌对我的针对,日益明显了起来。♀

上课的时候我正在听着课,他却突然狠狠地用力挤了一下我的桌子,说:“我这太窄了,往后一点!”

课间休息时我和同桌在说话,他也会突然转过身,一把推翻我垒好的书堆,很不耐烦地凶着说:“吵什么吵!”留下面面相觑的我和我同桌。又或者,他会莫名其妙地转回头来,瞪着我,也不说话,可是那样的眼神里所蕴含的不耐和厌恶,看得人心里直发慎。再或者,我的桌面上会突然多出来某些来路不明的小纸团,当然,那些小纸团,都是见证我被砸中之后留下的残躯,至于那些来不及命中的小纸团,则通通躺在了我的桌底,那里照样横尸遍野。

刚开始,我也以为这些都只是俞斌的恶作剧,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闹一下也就过去了,所以我会笑着对他说:“我这也很窄啊。”又或者是:“那我们小声一点不吵你睡觉。”

他从来没有回过我好脸色,碍于我规规矩矩地又很遵守纪律,他也无从挑刺。直到一个星期五,在班会课上唱票统计违纪现象时,他爆发了。

“你干嘛记我!”他再次转身顺手拿起一本书扔向我,恶狠狠地说道。

“哐!”书本落在桌面上时,我一下子被吓到,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那是……因为你……上课睡觉啊。”

“上课睡觉的人那么多,你干嘛只记我!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你不要把我惹火了!”

“我们组的违纪现象我都记了啊,其他人又不是我们组,我只负责登记我们组的组员。”我竭力平静下来,刻意忽略他话里的后半部。

“你是不是管人管上瘾了!别人上课睡不睡觉关你什么事!别人交什么朋友又关你什么事!你再多管闲事的话,别说你是女生哈,女生我也照打!”

“……”话都说到了这里,我开始听明白了,是因为我写给粟俊贤的那封解释信。果然,不知道忍了多久之后,俞斌终于还是把话全部都说穿了。

“你以为你神秘兮兮地给粟俊贤写信,别人就会不知道了么?你那封信,我们那帮兄弟全都看过了,而且不止一个想揍你。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你现在都不知道被揍了多少回!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再惹是生非地好,管别人那么多闲事干嘛?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没再理我,转回身去继续睡觉。♀

可是一下子,那些令人窒息的氛围,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也这样**果地摆在了眼前。在那一刻,我终于死得其所。

而这一次,再不会有什么突然的转机,以英雄之姿俯冲下来将我营救。

也许是因为俞斌对我的态度突然明朗了起来,班上的那群男生们,也终于明朗了他们的态度,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地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仿佛一夜之间,之前那些无声的孤立、隔绝和排挤,统统变得生动形象了起来。是的,他们把无声变成了有声。如果说之前只是前奏,那么现在,我的噩梦才正式来袭。

人的行为都会有群体性质。如果一个人这样做,两个人也这样做,那么第三个人就必须这样做,否则他在这个群体就会显得格格不入,并且渐渐被孤立出这个群体。所以,大家的行为都出奇地一致。

无论现在的我做了什么,都是错误的选择,这道题目对我而言,永远没有正解。如果我在课堂上回答了问题或者上台在黑板上写答案,孟华、郑文江几个就会带头,而蒋胜、腾义梁他们则会附和着,在下面起哄:“哇,不是吧?那么爱现?”、“节节课都那么踊跃干嘛!这么争强好胜可不好!”、“要给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人留点面子嘛!”;如果班上有其他的男生跟我说话,他们也会起哄,还会一起嘲笑排挤那个男生:“有没有搞错!自己男朋友才离开多久啊?又勾搭上别人了?”、“喂!她跟你说话你也敢理啊?不怕被人揍,也要担心下她会不会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哦!”;远远地见了我,就像躲瘟神一样嫌弃地避开,还得配合着各种不屑和鄙夷的表情:“噫,快点走开,不要碰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我靠!怎么这么背,吃个早餐都能碰上她,算了,我们换一家,走!”;不时地还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在班上故意大声喧哗:“你们说粟俊贤当初怎么会这样有眼无珠的呢?这样的女生都会追。不过好在人家顿悟了,走得干干净净地,真是眼不见为净哦。”

我整个人迅速地消沉憔悴了下去。班上再没有哪个男生敢跟我说话,即使是那几个排名前几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男生。而其他的女生们本来跟我的交往就不多,这个时候更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也从不会主动跟我说话,害怕一个不小心,他们也会迁怒于她们身上,遭受与我一样的境遇。校运会时他们的挺身而出,出手相助,现在想起来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没有得到过更伤人。所以我的难过才会比小学时要多得多,毕竟那时只是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围攻,却还不至于真正地伤心。

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而现在,自己的身边似乎只剩下李欣、凌瑶、于晓珍和石珊她们几个。她们一直都跟那群男生交往甚密,可是这一刻,她们却并没有抛弃我,与他们站在一起,来打击和诋毁我。虽然她们无力阻止那群男生的所作所为,却也会在他们闹得非常过分的时候对他们说:“够了!别再闹了!你们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然后,在我整日沉默寡言的时候,写上字条来安慰我:“羽婕,你听说过一句格言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们班的男同学对你是有一些误会,但是你不要太过于在意。现在我们毕竟还小,还不懂得如何去理解你,和关心人,不过时间一长,他们也会体谅你了。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明天是灿烂的!你还有我们,嗯?”

当我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即使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交际的圈子,但是拥有了她们这般弥足珍贵的友谊,至少会让我的内心不再那么地孤寂。虽然说,寂寞也是一种享受,但是这句话更像是那些吃不到葡萄的人说出来的理论。如果有得选择,谁会甘于寂寞呢?

李欣下了课开始更殷勤地往我的位置这边跑,因为从那之后我在课间休息时除了偶尔必需的上厕所之外,再也没有离开过座位。她整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地陪在我身边,没话找话地跟我聊天;又或者看我坐得久了,硬拉着我到外面走一下散散心;在听到那群男生又开始无端起哄刻意说到粟俊贤的时候,冲他们大喊:“喂喂喂,你们有完没完,无聊不无聊?一分钟都消停不了啦?”

由于他们还是经常在一起玩,所以对于这几个女生的出言制止,这群男生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地粗暴,只是嘻嘻哈哈地岔开了话题,虽然之后一切仍将继续。

我那时候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像惊弓之鸟,同学们一点点八卦的迹象,我都觉得是在讨论我嘲笑我,而自己也前所未有地在乎起别人的评价,特别是那些不好的评价。一旦听到那些不好的评价,我就更加低沉,更加不振,更加敏感。就像陷进了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却无法挣扎,也无法逃月兑,只能闭起眼睛无力地承受着。

即使拥有这几个女生可贵的友谊,也无力改变整个大环境对我日渐加深的恶劣影响。我并没有责怪过班上其他的同学,对于这种明哲保身的做法,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呢?上学期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是其中的一员,只要被影响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关心的人,别人对谁施暴或是施虐,而受伤的是谁,又关我什么事呢?

“现在,我真的很怕去学校。仅仅是为了俞斌他们那伙同学的取笑?不知道。反正一见到他们,我所有的热情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他们爱怎么说都好,我都可以忍着,只是有时眼泪常会不经意地掉下来。难道他们真得见我眼泪流尽,哭肿双眼才甘心吗?”

“安羽婕,你不要忘了,现在的这些日子,其实也不是你第一次经历,只不过程度更甚罢了。小学转学后的那两年,难道你不正是这样过来的吗?同学们的排挤,故意的嘲笑,格格不入的环境,甚至同样受到被揍的威胁,你都经历过的,你不是都挺过来了吗?现在的这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对不对?加油!不要让他们看了你的笑话,无论怎样艰难,你都要挺过来!要相信自己!”

“粟俊贤,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准确地说是36天。明天的日记里这个数字将会变成37,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回来。听你的那帮朋友说,你去了g省,我真的好不甘心啊,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可是我连你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你的消息呢?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个寒假的分别,直到开学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场分别根本就没有终点。你为什么要走呢?又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他们说你跟我在一起后悔了;他们说你嫌我管你管得太多,妨碍了你交朋友的自由;他们说你的不告而别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想相信他们的,可是我凭什么不相信他们?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不知道,可是你是真的不告而别了。你是在生我爽约的气吗?还是对我写了那样一封信给你而生气?无论是哪一种,什么样的原因,你都回来告诉我好不好?即使你是真的讨厌我,或者真的想跟我分手,都请你,现在回来告诉我好不好?这些只有你才能说得清的谜底,为什么你会那么狠心地将它们变成永远的谜题呢?”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真的受不了了!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快点回来好不好?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这种感觉好无助。现在我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我怕你再不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精疲力竭的我,已经养成了天天写日记的习惯。越来越沉默的我,写出的日记却越来越长。那些不能对外人道出的难过,那些对随着粟俊贤离开而带走的真相产生的疑惑,那些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却仍然停止不了的对他的思念,还有那些自我打气自我鼓励自我振作,都通通化成了文字,写进了我的日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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