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丝镶红宝石熏炉吐着缕缕香烟,红烛摇曳着火光吐着蜡水,犹如少女滴下的泪水。♀蒋氏穿着淡蓝色暗纹小衣,葱黄绫棉裙,秀发松松挽着,素着一张小脸,坐在粉锻绣桌前。她的身前摆着一叠纸,手边是笔墨砚台,最上面的纸上写着,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夜来更漏残。”
蒋氏呆呆的坐在桌上,看着眼前这张纸,泪水滴滴沿着光洁的脸庞滑落,嘴里喃喃着,反复着念着这首诗词。
帘子被掀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杏黄褙子的圆脸妈妈走了进来,后面躲躲闪闪的跟着一个穿着水绿比甲的俏丽丫头,见这妈妈走了进去,自己又躲了出去。
“大女乃女乃,早点睡吧!大爷不是早让人传了话,今晚睡书房吗?”这位妈妈正是蒋氏的女乃娘孙氏,自小跟着蒋氏,现在又随着蒋氏到了杨家。蒋氏是由孙氏女乃大的,孙氏将她作亲身女儿一样疼。孙氏给蒋氏披了一件大红织锦褙子,见蒋氏还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不由劝道:“大女乃女乃,大爷对你还是真没得说的。自跟你成亲以来,除了今晚去了书房,其他哪晚不是宿在你房里的,那几个通房便是瞧也没瞧一眼。便是今日睡书房,也没有招了通房丫鬟去伺候,大爷对你的这份心,大女乃女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大爷跟你成亲大半年,都没沾过别人的身,大女乃女乃千万不要偏了心,茬了道,跟大爷生分了,那不死心的蹄子就等着跟大爷亲近呢!”
“我知道。”蒋氏低低道,“我知道大爷对我很好。对我很尊重,大半年都是宿在我屋里,不搭理那些通房。可是女乃娘我不甘心啊!”蒋氏放声大哭。
孙氏吓了一跳,朝外面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偷听才满头雾水的低声劝道:‘哎哟,我的大女乃女乃,这大半夜的你这样哭,被厢房那边的人听到了,到夫人那里告一状。夫人还当你跟大爷吵架了,岂不是影响婆媳关系。好了。不哭了啊!大女乃女乃有什么不甘心。跟女乃娘说。女乃娘帮你拿拿主意。”
蒋氏狠狠将哭声压在喉咙里,满脸狼狈的看向孙氏,“女乃娘,你不知道。大爷他心里没有我。”“这”孙氏也很无奈,她怎么也管不着男人的心啊,“这男人的心在谁身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正室。便是大爷要纳妾,有多少心爱之人,也得在你手里窝着。你让她蹲着她不敢站着,你让她跪着她不敢蹲着”
“大爷要纳妾,我心里虽然难受,但是我也不敢拦着啊!可是女乃娘。大爷他看上的是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妇人。那个狐狸精不但勾引了相公,昨天又去勾搭理郡王,害得人家理郡王妃大闹一场,丢尽脸面。她倒没事似的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现在相公还为了她不进我的房。女乃娘我好不甘心,我好恨。”
蒋氏趴在孙氏怀里低声大哭,孙氏心疼的抱住蒋氏,用手抚模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大女乃女乃不要伤心,那样的水性杨花的女人大爷早晚会看清她的真面目,认清了她,大爷便不会再在意她了。男人都这样,都喜欢女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女乃女乃只要用心对大爷,大爷早晚会将心放到你身上的。”
“对,只要大爷认清了她的真面目,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女乃娘,你最疼我了,你会帮我对不对?”
孙氏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姐露出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什么都答应下来。
蒋氏破涕为笑,迅速用手帕擦干眼泪,将孙氏招到身边,凑着她的耳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低低的说了几句。
“可是真的?”孙氏倒抽一个凉气,“这还要脸不要脸了,有了夫家还跟别的男子搂搂抱抱,亏得那夫家还是她的外家,这置她丈夫与何地?果真是这么个人,大女乃女乃便是给她一点教训也是不为过的。”只是因着此事还涉及一位郡王,孙氏略有迟疑,见蒋氏又要哭,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好,为了大女乃女乃,便是拿了我这条老命都成,更何况只是给点小教训呢!”
这几日,京城里面最火的一个流言,便是贾府的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的新婚夫人林氏跟一位郡王勾搭在一起,在林子里面搂搂抱抱,败坏风气。开始还是传这位林氏只是红杏出墙勾搭郡王,到后面越传越离谱,竟然不止勾搭郡王,便是街上挑粪的也勾搭上了。让人们不由感叹这位林氏口味真够重的,竟是王公到贱民都有一腿,这得有多饥渴
这一流言,牵动了几家跟黛玉密切相关联的贾家林家,也牵动了密切关注黛玉的两个男人理郡王,杨淳和。最先听到这个流言的却是黛玉的正牌丈夫宝玉,他当时正在外面搜寻理郡王造反的证据,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传言,宝玉的肺都快气炸了。虽然他已经上前喝住了那几个正在聊这个八卦的人,但是他心里的气却是怎么也解不了。
宝玉翻身上马回了贾府,怒气冲冲的回了
第二个知道的是理郡王,对于一个一心要谋反的人,外面消息的灵通是必不可少的,当理郡王听到这样的消息,脸都青了。王府里面知道理郡王妃闹场那件事的人都被封了口,便是参加赏花会的各位夫人诰命,他也派人一一提点过了。那么最可疑的就是当日那位到现在还没找出来的,告之理郡王妃小丫鬟,他与黛玉私会消息的,那位夫人了。理郡王面上冷得像结了一层霜,眼神犹如刀刃一样割在跪在地上的下人们身上。“马上就给我去查,是谁放出这样的消息。”跪着的人马上去了两位,理郡王坐在书桌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想了想,“去给我放一个比这个更加重磅的消息出去。”
杨淳和刚从宫里办差回来。没有在意妻子蒋氏的欲言又止,换了衣裳便去了书房。翻了不到几页书,便瞧着书房里面的小厮走了出去,随后又面有难色的走了进来。杨淳和淡淡道:“有什么作难的事,先说来听听。”
杨淳和在下人方面管束极严,下面有什么事都不敢瞒着他,那小厮道:“却是宝二女乃女乃的消息”
杨淳和按住心里的焦急,等了半刻,见小厮仍不见回答,便瞟了那小厮一眼。见他吞吞吐吐似乎不好启齿。倒好奇了。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不管好的歹的,爷自有判断的,你的任务便是将事情汇报给我。”
那小厮才将事情说了,从黛玉参加理郡王府的赏花会。被理郡王妃扣帽子污蔑跟理郡王私会,到现在满京城都在流传黛玉红杏出墙,勾三搭四的事说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砰”的一声,杨淳和书桌后的椅子被踢倒在地。杨淳和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眼神黑如夜幕,一反往日温润如玉的形象。“此事是谁传出来的,给我查。”
马上有人应声去了,杨淳和在书房里面转了几圈。犹如困兽一般,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帮到黛玉,终于杨淳和停了下来,“将这事透露给大姑娘。”
“夫人,不好了。”小丫鬟利索的跑进贾敏的屋子。贾敏正在翻开庄子的账本,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贾敏的大丫鬟娇梅拉住那小丫鬟,轻声喝道:“死丫头,是哪个院子的?这么没规矩,夫人跟前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小丫鬟似乎被吓傻了,扑通跪了下来,“夫人,小公子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啪”贾敏猛的站起来,刚端起准备润唇的茶杯掉了下来,碎了一地,丫鬟们连忙上前看贾敏有没有被烫了,贾敏却顾不得这些,“你说什么?小公子有没有受伤?”贾敏几步走到那小丫鬟面前,她就这一个儿子,上次赛马跌断腿的事,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次直接打架了,还要不要她活了。贾敏因为起得猛,又走得急,加上心里惊怕,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晃了晃,娇梅连忙扶住贾敏,对那呆傻的小丫鬟喝道:“还不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吓着夫人,仔细挨板子。”
小丫鬟打了一个哆嗦,带着哭音道:“是公子的小厮捎话回来说,公子在外面打架了,他们拉不住。”
“这个孽障,赶紧将他找回来。”贾敏由着娇梅扶着她坐下,开始抹泪,一面打发人去寻林甫。
少时,有丫鬟来回话,“公子去了老爷书房。”贾敏本来伤心气愤的脸马上又变得担忧起来,她开始是气儿子去打架,但是被老爷知道了,怕是儿子讨不了好。贾敏揉了揉额头,“去跟老爷说,我寻公子有话说,让他过来一趟。”贾敏想先将林甫叫到自己这里,这样林如海也不好抢到她这里来罚人,她再求下情,说不得这事就过了。
但是很快她的打算落空了,林如海派人来回话,“老爷说要罚公子抄书,等抄完书再放公子过来。”听说是抄书,贾敏顿时松了口气,又派人去打听,公子为什么打架,跟谁打架了。
林如海书房
“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跟人打架了?我的儿子,我相信不是那种随便打人的纨绔子弟。你娘那里我也给你找好借口了,你暂时不用过去了。”林如海坐在书桌前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长身玉立,少年如玉,林甫长得更像他,他对这个儿子也一向满意,今儿林甫主动打架,看来有非打不可的原因,他教出来的儿子他相信。
林甫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等了半刻,林如海不耐烦了,“抬起头了,我往日里怎么教你的,你便是忘记了?实在不愿意跟我说,跟你娘说去。”
林甫猛然抬起头,如玉一般的面孔没有其他伤痕,除了嘴角青了一块。林如海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直致力于做严父。但是对儿子的关爱却不比贾敏少,其实林如海首先想到的便是儿子有没有受伤,然后再想到儿子毕竟年少气盛,便是跟有些人之间有过节,他还壮年,可以为儿子扫尾。
听到爹让他去跟娘亲说,林甫的脸有些苦,但是很快便被心中的那件事引起的愤怒掩盖。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这种事告诉娘亲,这种事他听了都要气坏了,更何况娘亲听了。还不得哭死。他最怕他娘哭了。林甫飞快的说了一句话。
林如海挑了挑眉。“舌头呢?平日我就是这样教你说话的?”
“他们说姐姐的坏话。”林甫狠狠道。林如海顿时觉得不对,自己的女儿是大家闺秀,极少出门,如今又已经出嫁。又有什么可供外人说的?林如海皱起了眉头,“说详细点。”他从皇宫回来,对外面的事还不知道。
林甫眼里含了泪水,不满的道:“他们说姐姐坏话,说姐姐红杏出墙,勾搭了一个郡王。还说”
林甫话还没说完,“啪”林如海猛的站了起来,他的手狠狠的拍在紫檀木书桌上,震得桌面上的笔墨纸砚都移了位置。可见林如海心中的愤怒。
“胡说八道,是谁这样败坏我女儿的名节。”林如海马上将自己的政敌想了一遍,想不出究竟是谁这么龌蹉,拿深闺中女子造谣,以达到攻击他的目的。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且不可再如此鲁莽。回房把《论语》抄十遍,这事不要告诉你娘。”林如海苦思冥想没有结果,只能先将儿子打发了。
林甫应了,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过身来,“我知道我此次却是鲁莽了,但是下次还有人在我面前说姐姐不是,我还是照打不误。”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林如海哭笑不得,尔后找了贾敏跟前的老嬷嬷,跟她将事情说了,又与她说了不许教贾敏知道,才打发她去贾府看望黛玉。这边也招了人去查究竟怎么回事
且不说林家父子怎样,便是宝玉,一路气冲冲的回了。
一眼便看见黛玉正坐在罗汉床上做着针线,穿着月白底子梅花纹样宝蓝滚边缎面对襟褙子,系了一条女敕黄色绣花马面裙,挽了一个随云髻,头上只素素的插一只白玉梅花簪。阳光下,眉眼柔和,自有一番别样的美姿。宝玉暴躁的心情在看到黛玉的这一刻顿时宁静下来,无边的怒气也变得绵软不堪,心中只有满满的柔情,挥手让丫鬟们退出去。宝玉坐到了罗汉床边,黛玉停了手里的针线,瞧着宝玉面色不对,想了想,道:“你刚回来,我去给你倒杯茶。”
宝玉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不用,我不渴。”其实宝玉气的不是听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事,气的则是有人毁妻子的名声,造妻子的谣,让妻子受了委屈。
“前儿在理郡王府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宝玉将下巴搁在黛玉肩膀上,想起那晚黛玉还有话没说完,但是他因为理郡王谋反的事太过重大,将这事略过了。
黛玉有些紧张,怕宝玉误会,但是又想起上次宝玉说要互相信任的事,忐忑着便将那日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宝玉听说理郡王居然敢以理郡王妃的名义将黛玉骗去见面,还占了黛玉的便宜,抱了黛玉,最后又被理郡王妃倒打一耙,差点被扣在理郡王府,顿时恨得牙痒痒,心里想把理郡王府搬倒的念头更重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见你心情好像不太好。”黛玉说完后,有些担心的问宝玉。
宝玉抚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这些天你不要出门。在家里避避风头。外面有我呢!”宝玉不欲黛玉烦恼。
黛玉虽然重生了,但是她前世作为黛玉只活了十多岁,后面穿到现代也不过二十来岁,再加上现在这一世还是十多岁,加起来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宅斗经验,好在她聪慧机警,加上贾府是黛玉外家,又有宝玉护着,内院干净,便没吃什么亏。在外有什么事也有豆豆护着,所以在王家理郡王府黛玉都没真正吃到什么亏。但是对于宝玉的话,黛玉一向还是听从的,她乖巧的点点头,以为是理郡王妃陷害她那件事风头还没过去,外面的流言还没传到她的耳边。
宝玉又抱着黛玉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了。出门前,让人暗暗将外面的消息封锁了不让黛玉知晓,在没解决这件事之前,他不想让黛玉因为这件事受委屈,受伤害;他想他解决了这件事后,再让黛玉出门,便是再有这样的传言,也伤害不到黛玉了。
若说理郡王还有所顾及的只选择一些重磅真实的消息放出去转移人的视线,而宝玉来自现代,对古代还没真正的融入,更加大胆,无视礼法。他选择更加大胆的方式,那便是放出更多匪夷所思的消息,混淆人们的思维,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假的太多,真的也就成了假的了,更何况黛玉红杏出墙的事本来就是假的。但是如果由着大家议论,反而会成了真的。
宝玉叫来跟随他的小厮,每人吩咐了一些话,并且吩咐要扫干净尾巴,不能让人追查到,才打发他们出去。小厮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神领会的去了。
第二日,京城顿时混乱起来,流言纷飞,
“听说北静北纳了一个侧妃,虽然是商人之女,却是个绝色的。”这个还是平淡的。
更有劲爆的,“听说南安郡王是个断袖,南安太妃为了将儿子掰过来,这几日在到处相看京城闺秀,想给儿子相一个貌美的,好吸引住儿子,掰正过来呢!”
“听说已经取得贞洁牌坊的忠义伯二儿媳妇准备改嫁呢!”
“听说建安侯跟他媳妇扒灰,将儿子气得吐血昏迷了。”
平日里高贵傲气的诰命贵妇红杏出墙的事不知道传出多少个版本,不知道多少个在宴会上都是人人迎合的贵妇诰命被中枪,灰头土脸,黛玉红杏出墙的消息便被淹没在这些流言中间,消失不见。偶尔有人想提起,都会被人鄙视这种过时的八卦也好意思拿来说道。对京城里面的公侯贵族来说这场浩大的流言真是无妄之灾,多少人家吐血抓狂。但是宝玉却是顾不了了。只要黛玉没事,其他的不在他在乎范围内,再说,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对那些流言中枪的人动摇不了分毫。
不过也有一些真的,像建安侯和媳妇扒灰却是事实,正是理郡王的人放出来的。这事说起来却也是乌龙,这建安侯估模也是被人设计了。建安侯这个爵位是传了几世的侯爵,到现在这代的建安侯已经传到最后一世。现在的建安侯本是那种男女不忌的混账人物,唯一的儿子又是个病秧子,任是他再努力耕耘却再也没生一个儿子。人人都笑他这是缺德事做多了。别的且不提,只提那一日,这建安侯吃醉了,半夜不知道怎么进了媳妇的房间,那媳妇也是个糊涂的,当是丈夫回来了,也不点灯,两人滚作一团。第二天儿子过来一看,看见自己的老子跟媳妇睡在一起,当场吐血不好了,这会还昏迷不醒。这条传言不知给多少人家添了笑料谈资。
随着各式流言的上演,提到黛玉的那条流言渐渐沉没,当宝玉以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贾府中却又因为此事掀起大浪,让他痛心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原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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