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太医诊断完,又开了药方,眼前的晃来晃去的身影却看不清是谁,没有他的气味,没有他在身边。
云嫔看着她目光呆滞眯着眼睛发愣。
“沅贵人?妹妹?”
她眼皮动了动,伸手拉住云嫔的手焦急的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云嫔安慰她说道:“孩子在呢,孩子还在。”
她模着肚子眼泪一触即发崩溃,抱住云嫔,“姐姐姐姐这世上只有这孩子爱我疼我了。”
云嫔轻拍着她柔声安慰:“妹妹不要伤心了,身子要紧,如此哭泣恐怕要伤了孩子。”
从低向上走的是会自己有心里准备,从高处落下稍不注意粉身碎骨。
她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仿佛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不一样的,其实这一切又有何不同?
待她泪水息落情绪转好了些许云嫔方才敢说些实话:“沅妹妹,你不该去惹暨妃,而且一而再再而三,连温贵妃都说不得什么,你为何这么糊涂?当初册封太皇太后都没有敢反对,暨妃的父亲落狱皇上肯定早有盘算,她被藏匿的那样严实就是因为皇上不像她知道其中利害。妹妹受宠半也是知道的,哪个人敢跟她说上几句话?咱们皇上做事从来不会没有缘由,上次妹妹和桂嫔那是关乎子嗣的事情皇上还都把罪责怪到你们身上,现在怎可不明白啊?”
沅贵人擦拭泪水:“这样的负心不要也罢。”
云嫔赶紧捂住她的嘴:“话不要乱讲!皇上宠你是他的喜好,妹妹可不能因为皇上的宠爱失了礼仪分寸。暨妃刚刚册封没两年,她父亲库努尔就出了事,明显皇上是拿着暨妃娘娘的命来威胁库努尔。她爹爹原本是皇上登基时候的大大功臣,手里握着重兵,皇上做皇帝年久现在位置日渐稳固皇权在外怎可放心,暨妃要是在宫中出了事,外边她爹爹的同党势力一旦失了控,后果不堪设想啊。♀”
云嫔家族汉军旗,经历多了是是非非,从小也是耳目濡染,分析问题句句在理,平时安安静静心里一点不糊涂。
沅贵人第一次把自己牵涉到纷繁复杂的政事之中。
云嫔跟她知心接着说道:“定妃和温贵妃这些时日都是在自个宫里拜佛念经,她们家族牵涉进去能少出去就尽量少惹是非,关乎政事依照皇上的脾性女人是一定会牺牲掉的,这些日子你又是生辰又是怀孕如此高调难免惹是生非被人抓住把柄。皇上对你好,你就记住他的好,他对你不好,你便想想他的好,且不可和他冲突理论呐。”
云嫔苦口婆心沅贵人心慢慢落了下来,她嫁给的是一个帝王,要不得真情,更要不得特殊,如此这样想来倒是皇上一直忍让她了,心里换了思路好过了许多。
两人说些私语之时,太监送来了些补品,宫里侍女从内务府拿来些刚做的冬服。
全是上好的面料,样式好看极为配她的肤色。
云嫔笑着说:“你看,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骂完就跟妹妹就示好,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的天子,做事向来狠断,能对妹妹如此以后可不要再不懂事了。”
云嫔的心思猜不透,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位曾经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何这样帮忙,这样的生活到底要过多久,皇帝的阴晴不定,自己的琢磨不开,一切的心结都在无休止的缠绕脑中挥散不开。
玄烨气极了,他的生气直接导致刚进贡的玉琉璃被打的粉碎。
他一气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从撤三藩皇帝可从来没发过这样大的怒火,当初只知道和解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联合起来要把这南部给瓜分掉,好生封王却要分割领土所以桌子上太祖皇帝留下的墨笔摔成几节,玉台上的纸书全部轰然散落在地上。
这次这样怒气想必心里已经忍了太久,实在无处发泄,放任了一回。
伍颙清倒是十分清闲,南书房除了他就是皇上和太子,父亲发脾气孩子就先撤开。
等爆发完伍师傅放下手中的书本走过去,然后行礼。
“皇上息怒,后宫之事哪里能动的皇上的怒气?”
玄烨转过头看着他,相当努力的克制说道:“朕就怕她知道。”
“皇上,这样大的事情能瞒得过去吗?”
“瞒不过去也要瞒着,谁说出来朕就砍了他脑袋!”
伍颙清微微笑意:“微臣没见过皇上这样担忧动情,皇上是天子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主?微臣看着娘娘对皇上喜欢至深,女子陷入感情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皇上便是说了定然不会出了什么大事情。”
“伍师傅。”他深深的说,“朕不怕她恨我,只怕性子孤傲不肯再见朕,她年少风华,宫中深渊五度,能快乐的机会,若是朕都欺瞒虚假她也没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她应该会恨死他了吧,进宫的时候一切都美满和谐,开开心心,如今时过多少年月家庭巨变。就是因为这道门槛他现在还没有一刀杀了她父亲,一直在软禁想着法子如何处理最好。
当初或许他就不该让她进宫,不让她进宫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可是当时那样天真可爱,模样像极了上天的神仙精灵,,追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这些银子我怎么还给你?
玄烨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追着问自己的名字,那模样像极了上天的神仙精灵,笑的他什么都忘记了。
“烨”他说道,“我姓叶。”
女子笑得眼睛弯起来:“叶公子,以后我拿了银子便在这酒楼等你,你可以一定要来哦。”
玄烨十分好奇玩味的看着她。明知故问的询问:“姑娘贵姓?”
她低声说道:“我叫青琓,叶公子记住了哦,明天我拿银子在这里等着你。”
他是有意拢住库努尔家的千金,可没想过他家的千金这样主动倒贴上去,确实也是故意随她一起进的酒楼,然后把跟随她的丫鬟支开,最后包了厢酒楼二楼就剩下他们。
没了丫鬟付银子,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找银子,自己大侠一样替她代付。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那样炙热的眼神,木头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犯了花痴一般盯着他不移动一分。
玄烨走近看着她:“姑娘在看什么?”
这样被询问恐怕是要羞红了脸的,她却一本正经的说:“公子,我好像梦到过你。”
玄烨被她逗乐了,嘴角弯弯笑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如此快速的将她拿下,转身就走了。
或许他不知道有人一直等她,大概她也忘记了等了多久。
每天每日的等待,发慌,然后难忍她好像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甘心情愿的一次又一次的等待。
终于有一天在自家府门口看到这个日思夜想的男子,如同见了久违的恋人一样。先是一愣惊呆,然后跑到身边,展开微笑,稚女敕的脸上看着他笑得姹紫嫣红,都湮没花开盛茂。
雀跃的声音说道:“叶公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等了好久了。”
后面随从侍卫不知冒出来是何人准备要说话,被玄烨示意离开。接过雪女敕柔温掌心下银子看着她:“青琓,你等了我多久?”
从你离开到今天每天都在等,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了什么,就算急事也要汝文站在门口等着,逢见一个年轻男子就要问你是不是叶公子。
不过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而且语出惊人:“叶公子,我我似乎喜欢上你了,你可有娶妻?”
他一时有些震惊,稍后这震惊化成了认真,似乎这些日子他也有些念念不忘,虽然偶尔闪过,却不是未曾想过。
酝酿了一下情绪咳了一声:“姑娘,容我考虑下如何?”
她这下才有了羞愧,青琓立刻低下头闭上眼睛转过头,天呐,以前准备了那么多开头,今日如此快速,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整理好表情转过身,依依不舍有些担心说道:“可不要太长时间哦,一直等着挺难熬的。”
玄烨看着她笑了起来,心从未有过的放松,从前都是他挑别人,今日有个小姑娘指名道姓要他,很正经的点点头:“姑娘,我也很喜欢你,待我回家准备好就迎娶你过门。”
青琓倒真像那伽蓝寺的女子,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看他的背影,看到他回头,然后消失在尽头无影无踪。
这样匆匆离别相见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而后她完全变了个样子,每日汝文听到最多就是,叶公子如何风流倜傥,如何出口成章,如何武功高强。
她的叶公子和她见面时间加在一起都没有半个时辰,怎么就看出来这么多优良特点?
大概女孩子初次心动总是觉得自己心上人伟岸而完美,真遇到喜欢又管得了什么样子,喜欢上就喜欢了,别无他求。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闹着父亲和佟大公子解除婚约,口口声声要嫁给她的叶公子,父亲甚至从只言片语中不知道所谓是叶公子到底是谁。
可那佟大公子长成什么样子她现在都记不起来了,只知道一见面就之乎者实在厌烦透了。
据她家下人谣传还经常逛妓院和人吟诗作对。这些就发了狂一样,哭闹着不要成亲不要和他结婚。
两个家长本来就是口头之约,当时不过十一二岁,如今她这样一闹又哭的昏天暗地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这样崩溃心情不好的时候,见到叶公子的时候一切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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