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璇眸子堆满了冰霜,心若铁,不管她用尽什么办法都要向王译信讨回公道——她生母才是王译信的妻子。
蒋氏才是插足王译信和殷姨娘感情的第三者。
殷姨娘除了没有妻子的名分外,什么没有?
蒋氏呢?除了借着娘家西宁侯的背景逼迫王译信同她一起外,什么都不会。
论先来后到,也是殷姨娘在前。
香茗水面浮动,映衬出她完美无缺的脸庞,便是眼底寒冰,她也如冰雪女神潋滟高贵。
“五小姐,老太太等您施针。”
“就来。”
王芷璇把茶盏放到桌上,敛去愤怒仇恨,挂上了淡淡忧愁的担忧神色,在文氏身边用药是极不容易的,丫鬟仆从多是伺候文氏的老人。
她可以用小恩小惠打动她们,可无法命令仆从在汤水饭食中做文章。
王芷璇不仅有一手不错的医术,还会施针,针灸能治病,自然也能让人不舒服。
针灸曾经治好过文氏的隐疾,所以文氏很信任王芷璇,文氏前算万算也不会算到王芷璇可以借着针灸,伤了她的肝经,让她病得一塌糊涂。
不是文氏还有用,王芷璇都想一针让她永远都醒不过来。
毕竟如果没有文氏点头,她和哥哥又怎么会出继?
京郊水月湖,有一处风景如画的峡谷,平整的草地上树立着百余人的方队,盔明甲亮的他们如同柱子一般笔直。目光信服般集中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身上。这是顾天泽和他的属臣练兵的地方。每年他都会带最为亲信的人来此练兵半月。
在这半月中,除非京城被攻破或皇上遇险,否则顾天泽不会收到京城任何消息。
因此他不知道小七病了。
半月的操练,让顾天泽古铜色肌肤更深一层,眉目更显得俊朗深邃,在属下面前,手中持有长枪的顾天泽就是战神临凡,是不可战胜的。
戳在地上的长枪枪头寒芒闪烁。让人无法睁开眼睛,亦能感觉到恐怖。
顾天泽不仅剑法出众,他在马背上使用长枪更是无人可敌。
不过,此时顾天泽脸色阴沉,对半月的练兵效果并不满意,阵法还是没能排演到极致……他追求完美,也希望他带出去的属下不仅能无坚不摧,还能守如山,能在获胜后,平安返回京城。他并非以属下的命去换取官帽的将领。
京城都指挥使下的五千兵马,同他一起成长。同他一起模爬滚打的训练,他虽然冷傲,但亦把所有人当作袍泽。
“什么人偷窥?”
“啊……我不是偷窥。”
几名侍卫在水月湖抓了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他衣衫质朴,虽然不见补丁,但衣袍已经被洗得泛白月兑色,衣摆处亦泛着白茬,其中一只鞋露了一个窟窿,脚趾头探在外面……“我不是偷窥,顾少爷……您还记得我么?”
顾天泽回头,脑后垂下的乌发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似骄阳一般,占据了世间一切的富贵,一身甲胄衬得他极为英挺,他同被压跪在脚边的落魄青年似云泥之别。
那名青年努力的扬起脑袋,炙热的目光落在顾天泽身上,“顾少爷。”
顾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富贵骄傲……他不会认识自己的,当年的事情于顾少爷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于他而言,他把命卖给顾少爷都不足以偿还当日的恩情。
“卢彦勋,我记得你。”
“啊。”
记得他?顾少爷记得他?
顾天泽摆手,压着卢彦勋下跪的侍卫退到了一旁,“你还在水月湖居住?”
“是。”卢彦勋擦拭了眼角的潮湿,跪直了身体,仰头道:“顾少爷让小人跟着你吧。”
“我身边并不缺人。”
顾天泽大步走到马前,披风翻滚,翻身上马,见卢彦勋依然跪在原地,道:“你不必如此,当年我不过说了一句话罢了,真正解救你的人是皇上,不是我。”
“可没有您那句话,小人的母亲就被人生生的逼死了。”卢彦勋道:“小人的名字还是您给的,说句不怕顾少爷笑话的话,小人一直等着今日,小人能帮上您的忙,誓死追随顾少爷。”
他重重的一礼,顾少爷虽然得皇上宠爱看重,然很多人都嫉妒怨恨于顾少爷,他可以挡在顾少爷之前,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我不需要你,你回去好好读书,科举是正经。”
顾天泽拨转马头,纵马扬鞭而去。
卢彦勋缓缓低头,顾少爷不需要自己……自己竟然没用至此。
科举取士,他已经不敢想了,家里也没有足够多的银子支撑他熬过科举,本来他一心想跟在顾少爷身边,如今顾三少不用他,可顾三少的恩情他不能不报,科举之路走不通,他只能换一条路走。
卢彦勋抹了抹眼角,凝视顾天泽远去的背影,下一次,自己一定要让顾少爷刮目相看。
顾天泽只把卢彦勋当作陌生看待,不过将来,他的确对卢彦勋的官职地位大吃一惊。
“阿泽。”乾元帝几日没见顾天泽,想念得紧,晓得他回宫,匆忙看看望他,不过一见顾天泽板着脸,乾元帝就明白了,练兵效果不好,“万事别太强求了,慢慢来。”
“嗯。”
“先去梳洗一番,今晚朕同你一起同皇后用膳。到时把你遇见的难处同朕说说……”
“您解决不了。”
“混账,你的兵法是朕教启蒙的。”
乾元帝狠狠的拍了顾天泽脑袋两巴掌,“晚膳时再说,刘三本寻朕有事儿。朕趁着换衣服的功夫过来看看你。阿泽。你已经很优秀出色了,别把自己逼得太近,即便是朕亦有不及之时。”
顾天泽点头离开了御书房。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乾元帝嘟囔了一句,“朕得寻一个能让阿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
“怀恩,你说王芷瑶能让阿泽明白不?”
“奴婢看王七小姐成。”怀恩公公为乾元帝更换四季常服,低头帮乾元帝王穿靴时,道:“您可还记得在耀武山庄的事儿?”
乾元帝嘴角高高翘起。“记得,记得,朕一辈子都忘不掉。”
胆敢吼阿泽的闺秀,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他们碰到一起也是难得的缘分。
乾元帝打定主意一会让皇后多多召见王芷瑶,让阿泽开心一点也好啊,一脸的愁容,都不像阿泽了。
顾天泽把身体没入池水中,失去束缚的发丝如同缎面铺陈在水面上,过了好一会,他才从水里探出了脑袋。抿了一把头发,合眼靠在池壁上。“说罢。”
“七小姐病了,不过,病情已经好转了。”
阿四赶忙加上了这一句,省得三少爷着急,也湿着头发跑过去。
“太医怎么说?”顾天泽睁开眼睛,早先心底存得郁闷尽去,练兵不成还有下次,可小七身体坏了,就不能陪着他了,“你说没用,太医怎么说?”
“七小姐病情好转就是……太医说得啊。”
“她怎么会病?”
“听说王大爷把殷姨娘送去蒋家。”
水面上水花飞溅,顾天泽的拳头砸出一道道波纹,面色冷峻,“后来呢?”
“王四爷把殷姨娘送走了,他一直照顾王七小姐,为此都没去吏部取推官的官印,不过,奴才听说有人非议王译信因私废公,毕竟此时正是吏部推官最忙的时候,很多官员进京谋求官职轮转。根据东厂送来的密报,王芷璇有心鼓动王大爷以不孝弹劾王四爷。”
“又是她!”
顾天泽从池水中跃起,扯过衣服披在肩头,正因为顾忌在京城,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不敢做太多的事儿,没想到王芷璇一次次的挑衅他忍耐的极限,不管殷姨娘是谁做主送到西宁侯府的,顾天泽都把这事算到王芷璇头上。
“刘大人面圣了?”
“是,正同陛下陈奏。”
“嗯。”
顾天泽换上华服,以王译信的官职轮不到刘三本出面,不孝……王译信实在是太不着调了,怎么能让旁人抓住这样的话柄?
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小七。
阿四躬身把一个一尺见长的盒子递上,“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顾天泽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随便往怀里一揣,“我成全他的升官发财的心思,内务府不是还有个缺么?给王四爷的兄长补上。”
“喏。”阿四可是很清楚,主子一旦露出不耐烦,那人得有多倒霉。
王大爷不怕死的同三皇子纠缠不清……主子布置了良久,纵使套不住四皇子,也会让三皇子吃不了兜着走。
“三少爷,您不去同皇上皇后用膳了?”
“皇上问起,就说我去了都指挥使衙门。”
“三少爷……”
阿四好像哭啊,您潇洒的出宫,皇上若是怪罪下起来,倒霉得还不是他们这群奴才?
小心翼翼的禀告乾元帝后,阿四静静的等候着皇帝怒火的降临。
还没等顾皇后为顾天泽求情,乾元帝眉头松缓下来,“臭小子没口福,皇后陪朕用膳。”
“陛下……您?”
乾元帝对顾天泽的宠爱程度屡屡突破顾皇后的承受范围,“您别生阿泽的气,他是……”
“朕知道他心情不好,让他去衙门里好好想一想,身为将领最要紧的是什么?阿泽看着心高气傲,确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的困扰不在于冲锋陷阵,而是无法保全他的袍泽。”
乾元帝可以说是最了解顾天泽的一人,不愧是把顾天泽从小带大的,“朕看阿泽除了对美人上不像朕,还有一点也不像朕。”
“什么?”顾皇后忍不住问道,“臣妾看阿泽同陛下极像的。”
乾元帝端起了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他没有朕无情。”
“……陛下?”
“皇后陪朕用膳,不提他。”
乾元帝显然不想再多谈此事,顾天泽的心不够硬,这让乾元帝又遗憾又庆幸,乾元帝不会考虑牺牲多少人,而只在意战果,比如在耀武山庄,他如果是顾天泽就不会去救下刘公公和怀恩公公,他们只是奴才而已。
可正因为顾天泽的真实性情,乾元帝才宠他如此。
熬到太阳落山,月上柳梢,顾天泽换了一身夜行衣,最后看了一眼西宁侯府的地形图,模了模怀里的盒子,翻身出了京城都指挥衙门,趁着街上宵禁无人饶路来到西宁侯的后门,他不仅知道侯府的布置,还晓得侯府侍卫换岗的时间。
顾天泽盘算了一番,提起翻身爬上了墙头,他本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西宁侯府,但他想给小七一个惊喜……小七生病了他不在,再不好好表现一把,小七会生气的,虽然小七不会那么小气……可万一生气不理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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