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爷的心思,曾念薇能理解。
她去岁九月进门,也大半年,将将一年了。按寻常人家来说,这个时间是挑不出错来的,可依许家如今的情况来看
曾念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回了锦绣园。
许天柏望了一眼自从回来便一直沉默的曾念薇,道:“祖父他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曾念薇便转过头来望他,许天柏笑了笑,道:“祖父他老人家只是有些着急。”
曾念薇也微微一笑。
“我知道。”
许天柏便道:“再说了,这件事,为夫也有责任。”
曾念薇闻言脸上微红,嗔了他一个白眼。
许天柏面不改色地叹气:“为夫都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受夫人待见哪。”
他说着话,便伸手去握曾念薇的手,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让曾念薇脸越发脸红。
她偷眼去瞧屋里的丫鬟婆子,后者都极有眼色地垂眸低收退了出去,临前还体贴地将门阖了起来。
曾念薇脸上发热:“还是白天呢!”
许天柏便笑。
“为夫知道是白天。”他笑容狭促,朗声笑道,“为夫赶了好几日的路,刚刚又去了一趟庆阳侯府,现在不过想歇息一会。”
他轻轻地笑了笑:“难道夫人对此,有何更好的建议?”
这回,曾念薇可真是臊红了脸。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
许天柏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过来,轻声咳了咳:“好了,为夫说笑罢了。夫人便大发好心。陪为夫躺会儿可好?”
曾念薇见他微青的眼眶,以及眼底里掩饰不住的疲色,心里顿时便涌起心疼。
“好好歇歇。看你眼底都乌青了。”
许天柏笑着颔首。
许是真的累到了极点,躺下没一会儿。曾念薇身旁便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曾念薇轻轻翻了个声,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心里有满足,也有欢喜。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现在,已经会为他心疼了。
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顾子弦和曾念兰儿子的洗三礼,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都收到了庆阳侯府的帖子。
顾子弦是真的高兴,从头到尾都扬着一张笑脸。
来的人极多。庆阳侯府热闹得很。
曾念薇原本是在卿玉堂里陪着曾念兰说话,后来也被叫了出来帮忙招呼女眷。
庆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颇是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本是客,如今要劳烦夫人帮忙照看,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庆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知道顾子弦广发请帖的事儿,因此两人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没想到人竟然来的这么多,两人忙得便有些吃力。
让曾念薇帮忙招待,除却真的忙不过来,多少也有些想拉拢的意思在里头。
曾念薇便笑:“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莫要说这样的话,我虽是客。可就凭咱两家的交情,帮忙招待亦是应该的。且,这也是我姐姐的事儿。我岂能坐视不管?”
庆阳侯府人和世子夫人顿时便放了心,笑容也更诚挚了几分。
“真是麻烦夫人了。”
两人便又与曾念兰说了一会儿话,曾念薇便跟着世子夫人到了厅堂这边。
厅堂里的女眷们一见到她们来了,纷纷笑着相迎,各种羡慕称赞的好话纷沓而至。
世子夫人处事极有分寸,态度亦拿捏得极好,很快便与众女眷打成了一片。
曾念薇跟在她身旁,偶尔也会插上几句,也算是代表了承国公府的态度。
来人都是些相熟的世家。又或是想与交好的夫人小姐们,所以谈笑间也更融洽几分。
等世子夫人将小阿宝抱出来的时候。众女眷都纷纷夸赞。
“小公子可真是俊俏,浓眉大眼。五官精致,以后长大了必定是个俊郎君!”
有人便笑:“这可是才貌双全!以后可不知道要迷羡多少人家呢!”
“可不是?以后侯夫人便有福了,又添了个才貌双全,孝顺恭雅的孙子!”
小阿宝出生才几天,除了饿了拉了,其余时间几乎都没张开眼。别说五官精致了,就连眉眼都没能完全看出来。
可庆宁侯夫人仍是笑弯了眼。
她谦虚道:“阿宝才几天,哪看得出来这些?”
有夫人便笑:“这还用看?阿宝公子父亲才貌出众,这可是公认的,他母亲也是个大美人。再上来,有夫人您与庆宁侯这样的祖父祖母,阿宝小公子哪能差?”
这回,庆宁侯夫人可真是笑得真心实意。
满室的欢语。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意的时候,那面无表情的人便显得突兀了。
曾念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侧边儿的庆宁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当初的傅黛。
去岁,庆宁侯府里办了婚事,庆宁侯世子萧逸迎娶傅阁老的孙女傅黛。按照来说,傅黛得得偿所愿地加入庆宁侯府,应该高兴才是。可瞧着她的神色,过得似乎也并不十分如意。
傅黛本便疏于人情世故,哪怕是每人都挂着笑脸的现下,她亦是木着一张脸,眉头轻颦。
众人到庆阳侯府来,是道喜的,傅黛这般模样,便十分的讨人嫌了。
有眼色的夫人小姐们能躲的都自觉地远离她,这样刚一来,傅黛身旁便空了下来,便更显得注目了。
庆宁侯夫人十分难堪。
她频频给傅黛使眼色,傅黛后知后觉才察觉,露出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庆宁侯夫人一张脸都青了。
这边,庆阳侯府的人心中也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庆阳侯夫人心里暗骂。既然不想来,那不要来便是了。她庆阳侯府又没强迫她们,然。既然来了,那又在这摆脸色,这是个什么意思!
曾念薇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首先。无论是对庆宁侯夫人复氏,还是傅黛。她都无甚好感。且,这是小阿宝的洗三礼,一个是她的亲侄子,一个是本便不喜的人,这孰亲孰远,立见高下。
曾念薇便多瞧了傅黛一眼,许是察觉到曾念薇的目光,傅黛也望了过来。
她唇边本还挤出了一抹笑意。此时笑容缓缓凝固,望向曾念薇的目光十分复杂。
甚至还带了一丝怨恨。
傅黛曾因为萧逸对曾念薇极是抵触,她有怨恨,曾念薇并不觉奇,可她此时眼里的那抹怨恨,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与以前那种纯粹的排挤不同,反而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就好像,是曾念薇抢了她什么东西一般。
简直莫名巧妙。
对方如此不给脸,曾念薇也没打算给她们留脸面,她刚想开口。傅黛身旁的庆宁侯夫人复氏便笑,对庆阳侯夫人道:“我这儿媳妇儿呀,身子骨弱些。这可不。前儿个又微染了风寒,这下才好了。这面色便不是很好看,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这话若放在从前,庆宁侯夫人复氏发了话,其他人哪怕心有不满,多少也会有些顾忌。
可今时不同往日,加上庆阳侯府这几年势头更劲,根本无需再看对方脸色。
庆阳侯夫人抱着小孙子逗弄着,仿佛没听见复氏的话。
复氏便僵着一张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
曾几何时,哪敢有人敢这般对她?
满室的夫人小姐。哪个不会看眼色?此时也都不开腔。
倒是傅黛,皱着一张脸便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呢?没听见我婆母在与你说话吗?”
这句话便犹如是在一镜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一块巨石,乍起的圈圈漾漾瞬间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厅堂里顿时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复氏又急又羞,狠狠地瞪傅黛,后者许也注意到了厅堂里的异样,神色也添了些惶恐。
原来都知道,庆宁侯新进门的世子夫人有些不谙人情世故,原以为她方才板着一张脸已经是极失礼了,可没想到,她一开口,却是再次刷新了一室夫人小姐们的眼界。
庆阳侯世子夫人便冷笑了一声。
“萧大女乃女乃这话说的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且不谁是主谁是客、这为客之道如何。萧大女乃女乃是晚辈,我婆母是长者,萧大女乃女乃的恭顺之道便是这般的?”
世子夫人便道:“这是我小侄子的洗三礼,这上门的,都是来道喜的。庆宁侯夫人这般态度、萧大女乃女乃这般言语,这,是何为?”
这件事虽是是傅黛有错在先,可被一个小辈当着面这么指责,复氏脸上也无光。
她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
其余的女眷都有些尴尬,面面相觑着想要说些什么圆场,外头便有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小丫鬟是卿玉堂的,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顾子弦。
顾子弦本欢欢喜喜地在外头宴客,可一听这边竟然有人在他宝贝儿子的洗三礼上闹事,他腾地一转身,径直便过来了。
他也不顾什么礼了,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一扫,落在庆宁侯夫人复氏和傅黛身上,阴沉的面色更是黑了几分。
他笑了笑。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庆宁侯府的人。”
他本便生得英俊,笑容璀璨,顿时便晃花了不少姑娘的眼,可就是他这样璀璨的笑容,却生生地让傅黛渗出了冷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