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高举着圣旨直直的走人殿中,来往宾客不乏高位显贵之人,更有南平郡王和安乐公主驸马等皇族中人,自然认出那领头的公公乃是当今皇太后身边第一大得力大总管——李德福。
贾母和贾赦等忙迎了上去。
“公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贾赦作为当家人,首先招呼道。
李德福满脸笑意,先是道贺:“今日贵府喜事临门,洒家先道声恭喜了。”
“多谢公公。
李德福也懒得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今日洒家来乃是奉了皇太后懿旨,来府上宣旨的。贾府众人接旨——”
贾府众人闻言忙哗啦啦的跪倒一片,在场的宾客亦是跟着跪倒在地上。刚刚还喜庆热闹非凡的大厅中瞬间寂静无声。
贾母是一脸喜意,等着领着头一份的太后娘娘赐婚懿旨,日后高悬于大厅正牌匾后面,让后人都能记住这份荣耀。
只见李德福将手中捧着的圣旨慢慢打开,然后扯着嗓子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兹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内侄女王熙凤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闻之甚悦。荣国公之孙贾宝玉聪颖敦厚,逸群之才。二人乃天作之合,今为二人赐婚,愿二人琴瑟和鸣,结秦晋之好。另赐如意玉如意一对,贺二人新婚之喜,钦此。”
王夫人睁大了眼睛,似乎没听清楚,又似乎是不敢置信。
“公公,您刚刚说的是给谁赐婚?”
李德福耐着性子笑道:“夫人,这是给王府的小姐和贵府的二公子贾宝玉赐婚。洒家在这里恭喜了。”
“什么?!”王熙凤突然抬起头来,头上的喜帕因为这动作惊的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大惊失色的脸。
在场的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人都面色大惊。
李德福见这些人的表情有些怪异,心里讽刺道:“可真真儿是没有见地的,太后娘娘亲自赐婚,这是如何的尊荣,这些人这模样难不成是不满?”
贾政见状,忙笑嘻嘻的道:“哎呀,还不快接旨,可别怠慢了公公。”
贾政此时已然有些木讷,呆呆的伸手接过圣旨。一旁的贾赦有些瞧不上,从袖子里掏出个精致的玉佩来,偷偷递给李德福,“呵呵呵,公公辛苦了,今日便留在府上喝一杯喜酒吧。”
李德福抹着那玉质温润,知道是好东西,心想着府上终于有个着调的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酒就不必喝了,太后娘娘还等着洒家去复旨呢。”
贾赦忙哈着腰,满脸堆笑的点头道:“那便不耽误公公的正事了,我亲自送公公。”说着便引着李德福往外面走、
“公公,这懿旨是……”
“王氏!”
王夫人还未说完,便被贾母大喝一声,惊的说不出话来,脚一软,倒在地上。
李德福满眼疑惑的看着众人,今日这旨意传的颇为蹊跷,难不成有别的情况?虽是如此想着,心里却已经生了几分不快。太后娘娘赐婚懿旨,这些人却如此怠慢,果真是不懂规矩。
贾赦心里暗自呸了一口,面上却陪着笑脸,满脸菊花。“呵呵,公公见谅,这妇道人家见不得大世面,如今儿子得了太后老圣人亲自赐婚,难免激动了点。”
“嗯——”李德海从鼻子里冒出一声,眯了眯眼,随即往外走去。贾赦紧紧的陪在后面。
众宾客对这一出亦是模不着头脑,这府上的人的态度也忒奇怪了。
只见王夫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贾政喊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成亲的明明是贾……”
“闭嘴。”贾母大喝一声。紧接着小声对贾政道:“管好你媳妇的嘴,这里可都是京中显贵。”
贾政虽被这一出弄的心神恍惚,听到贾母这话,亦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只得吩咐人将王夫人扶回了内院。
王熙凤惊魂未定,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平儿早已捡了地上喜帕,盖在王熙凤头上,小声安抚道:“姑娘别慌,待拜了堂便回去找老爷。”
拜堂?如何还能拜堂,这若是拜了堂,便真的便是这女圭女圭的妻子了。可是自己明明嫁的是那个人。她扯下帕子,看了眼旁边愣住的贾宝玉,心里生了厌恶。又对着贾母道:“老太君,这……”
贾母满目威严,没有理会王熙凤,只是站起身子,对着众位宾客道:“众位贵客临门,乃是府上的大喜事,刚刚德蒙太后娘娘恩典,今日为府上的孙儿赐婚,乃是阖府之喜。刚刚大喜过望,有失了分寸,各位贵客可莫要见怪了,只管喝好喜酒便是。现在吉时已到,请礼官主婚拜堂之仪。”
众人虽心有疑惑,不过见府上的老太君这般说,自是不好意思再探听,各个附和着,“恭喜、恭喜。”
贾赦回来厅里的时候,便听到一声声贺喜声,心里又乐呵了一下,刚刚那二房的脸色可真真儿的精彩极了。王爷可真是太有办法了,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拒绝王爷的提议,否则现在哭的便是自己了。
礼官已然拿着喜帖,高声念道:“新妇进门,宜家宜室。吉时已到,新人拜堂——”声音拉的高高的。
贾赦此次倒是自觉的退在贾政身后,推着贾政坐到了主位上。
王熙凤面对着这些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拿着喜帕,试图想法子扭转如今的形式。只不过到底是年幼了,忽略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这些牵扯到皇权的事情,哪是她一个普通女子所能左右的。
还未等她开口,贾母便眯着眼睛,虽是面带笑容,眼中却有几分威势,她伸手抚着王熙凤的肩膀,笑着轻声道:“孙媳妇,你是聪明人,还是赶紧着拜堂吧。”
王熙凤看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太太眼中的寒意,亦是觉得心惊。平日里虽行事有度,又极爽利的一个人,如今也只得乖乖的点头,任由平儿给她爱上喜帕,跟着礼官的口令行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司仪的声音,众人欢呼着看着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七岁女圭女圭,领着一个身子高挑的新娘子往新房方向去了。
宾客们面带笑容,互相议论着,“果真是天作之合,太后娘娘圣明。”
贾母吩咐贾蓉和嫁珍代为先代为款待宾客,自己领着贾赦和贾政及王夫人进了内院。
荣寿堂里,贾母狠狠的砸了了香炉。她极少发这般大的脾气,饶是如今自立的贾赦,亦是老老实实的吓了一跳。
贾母指着贾赦道:“是不是又是你的主意,这婚事都是你一手办的,如何会有这件事情?!”
贾赦老脸一皱,满脸委屈,低着头委屈道:“母亲,这可是冤枉儿子了,儿子可没有这个本事去求老圣人下旨呢。”
贾母自是知道贾赦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今日这些事情却很是蹊跷,加之这大房的听了旨意后,也没有反常的神色,这足以说明他定是知道内情的。
想到这里,冷冷一笑,“你平日里最不经事,今日却比老二还镇定,怪不得我怀疑你。”
“呜呜呜……我的母亲啊……”贾赦突然捂着嘴哭了起来,声音凄凉,“今日之事,儿子这是比谁都伤心啊,这明明是琏儿的媳妇,如今却给了老二家的。这琏儿回来了,儿子也不知道如何交代了,呜呜……儿子也不活了啊……”
贾母见状,心里又生了疑惑,今日之事,这老大家的却是讨不了好,犯不着冒险去做这事,还平白得罪了王家。可是……难道是王家?
转头看着抹泪的王夫人,“老二媳妇,之前你和老身说过你兄长会求老圣人下旨之事,这难道是他的意思?”
王夫人抹着泪,眼睛红肿的哭道:“老太太,兄长是万万不会做这事的,便是不为宝玉想,也不会让侄女受这个委屈啊。”
贾政倒是镇定了几分,他如今最关心的不是这事情是如何造成的,而是——“母亲,这如今可如何行事,总不能真让他们两成了夫妻吧。”
贾母闻言,坐在了椅子上,冷哼一声,“难懂你还想扭转?这如今高朋满座,太后懿旨已下。若是你今日当面喊着不是他二人成亲,岂不是当众打了太后娘娘的脸面,说她老人家弄错了?!”
贾政大惊。太后娘娘自然是不会出错的,那么出错的只能是自家,所以如今不止不能去改正,反而还要极力的掩饰这件事情,要让所有人都确信,这正是王家姑娘和宝玉的婚事。否则被有心人查出来了,届时便落得个欺君之罪了!
王夫人哭着道:“如何能让宝玉而娶凤姐儿,他们可差了好多岁数啊。”
“砰。”贾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板着脸道:“当年前朝皇帝还宠爱比自己大了十七岁的贵妃呢,宝玉如何便不能娶那王家女了。老二家的,我虽宠爱宝玉,可到底没有糊涂,与这阖府安危和百年荣耀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心里明白的很。”
王夫人惯来便摄于贾母的威势,加上如今形势已定,又牵扯出府上人的安危,心里的那些念想也渐渐熄灭,心里只觉得万分委屈,又想着宝玉还那般小,自己可想着要为他寻个顶好的媳妇的,如今,如今……想着便泪意涌上心头,滴溜溜的直抹着泪。
“老二媳妇,你和凤姐儿关系极好,届时便由你去安抚她吧,可不许出什么差错。”
“是,媳妇省得。”虽是应着,心里的酸涩又涌了上来。
如今可真真儿的是咬碎了牙使劲往肚子里吞。
贾赦在一旁低着头,挡住了咧到耳根的嘴角,心里乐开了花。终于能和琏儿有个交代了,日后得好生给琏儿留意着京城的贵女们,定要挑个贤良淑德的,才不要挑王家姑娘那般泼辣的。
晚间的时候,贾府又起了一场小的骚动。起因是贾府的册房突然起火了,虽然被即使扑灭了,可是里面的物件已经烧了七七八八。
柳大家的向贾赦禀报着今日的损失,想着那些宾客们送的一些贵重物也遭了秧,自家老爷可要发多大的火啊。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惧意的颤抖。
“老,老爷,这库房里那些字画都烧了,金银物件也熏黑,还,还有那些请柬都烧没了……”
“哎,那些都是身外物,你们也尽力了,罢了。明日将那些守夜的发半个月的例钱吧。”贾赦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云淡风轻,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势。
“额……可是那些礼品损失很严重啊。”柳大家的怀疑自己幻听了,或者是自家老爷今日病了?对于一个爱财如命的大老爷来说,这种态度寻常啊。
“老爷,您,您可是病了?”
“咳咳咳,”贾赦一口美酒呛入喉咙里,待缓过来方才骂道:“呸,就不咒老子个好。”
“可是您平日里不是最爱那些宝贝吗?”
贾赦闻言,抬脚就对着柳大的大腿踢了一脚,“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人家这都是给老二家贺喜的,那些宝贝也到不了老子手上,老爷我还伤心给谁看呢?!”
柳大家的闻言,方才恍然大悟,狠狠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老爷果然高明啊,怎么自己便想不通,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卖力了,多烧点才好呢。
梨香院那边得了消息后,又一晚上闹腾的鸡飞狗跳。
贾赦喝着美酒,唱着小曲,心里美滋滋的。哎,有个聪明儿子,貌似自己这个做老子的也聪明多了,看来那小子还是肖似老子的。嗯,改日可要多看看琏儿书房那些书了,果真有用啊。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兵者诡也。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这章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嘻嘻嘻,一口气写了将近四千字,好累啊,世子大人好久没有出现了,偶想他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