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接过糖块,在金碧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把糖递到金碧嘴边。♀
有得吃金碧也不认生了,伸出粉红的小舌一卷,把糖毫不客气地卷入自己的口中。
金碧湿湿软软的舌头舌忝到小男孩的手指,他竟“咯咯咯!”地笑起来,也许是笑得太大声,倒吓得金碧向后一个纵跃,“汪汪汪……”大声吠叫起来。
“公子!”护卫的男子一时不知发生何事,急呼一声抢前了几步,却被水月微淡淡一瞥,眼神中那无形警告的威压令男子怔了一怔,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水月微不再理他,低头与男孩说话:“它叫金碧,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一只金色一只碧绿色?这样你就很容易记住它的名字……”
“金碧。”小男孩低声重复。
“现在你可以试着模模它,认识了它就会很乖。”
小男孩把手模上金碧的背,水月微把手按在金碧的头上,金碧素日傲娇不喜旁人触模,原本水月微还怕它撒野伤了这身份不同寻常的小男孩,此刻见它竟然没有抗拒,反而十分享受他的抚模,也有点暗暗称奇。
“金碧,乖乖的不许撒野。”水月微叮嘱后放开手,让小男孩与金碧逗弄玩耍。
天师府的来客出来时看到这两人一狗和谐的画面。
年轻女子坐在开满金黄色细碎花朵的树下,蓝色的衣裙衬得她美丽月兑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稚龄孩童蹲在她身侧,与一只雪白可爱的狮子狗玩耍,双眼有许久未见的神采。
女子不时对小男孩柔和地说笑,使俏丽的她又如蒙上了一层圣洁的母爱光辉。
或许是错觉,又或许不是。
未等他再细看久些,”爷!”整齐的恭恭敬敬喊声已经让一大一小两人的目光看往这边来。
水月微刹时间呆了一呆。♀
好个精致美丽的男人,只是——
他面色比小男孩还苍白,如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玉石雕像,双眸如墨黑的深潭,闪着深邃的幽光,修眉俊目,薄唇挺鼻,墨发玉冠,白衣锦带,半躺在一架四人抬着的锦榻上,虽然是一脸病容,却难掩尊贵凌厉的气势。
水月微转瞬就清醒过来,随即站起来,低垂玉颈,掩下眼睫,换上一副娴静娇羞的闺阁女儿姿态。
小男孩的护卫上前去低声禀告刚才的一切。
“月微,你怎么在这里?”身穿灰袍的天机老道匆匆而到,插了一句。
水月微再次抬头,正对上男子审视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浅浅躬身行个礼。
天机老道似有些意外,手足无措道:“小女顽劣不知礼,冲撞贵客了。”
水月微心中暗骂老道士装模作样,不过面上还得配合,她浅笑道:“女儿想过来与爹爹说几句话,没曾想有贵客在,冲撞了贵客,请恕小女子不识礼数之罪。”
“没想到国师大人竟有如此娇美可人之女,真是惊为天人,是国师之福啊。”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哪里!哪里!小女粗野惯了,不识礼数,让贵客见笑。”老道士很谦虚。
水月微重新低头作娇羞状,大家闺秀寻常不会见男客,这副表情应是不错罢。
男子看着水月微,想说话,却一口气喘不上来,抚着胸连连地咳嗽。
有随从上前去想替男子顺气,却被男子摆手阻止了。
天机老道在一旁也颇为紧张的模样,水月微不方便说话,也不好盯着男子看,只得低头装鹌鹑。
金碧在她的暗示下通人性地溜走了,小男孩紧抿着嘴,盯着男子,神情也有几分担忧。水月微忍不住抚抚他的头,小男孩抬头对她友好地笑笑。
男子咳了好一阵方止住,却还见到这一幕,气喘微微地道:“犬子看来与水小姐很投缘。”
老道士打着哈哈,水月微抬起头,含笑道:“令公子很可爱,很是令人喜欢。”
男子对水月微温和地笑笑,然后对老道歉意道:“某身体有恙,就不久留了。”
男子前呼后拥走了,老道士点头哈腰送他出去,水月微目送他们出去,临出院门时,看见男子扭头向她瞥了一眼,目光中似有着深意。
水月微也不以为意,只站在花树下摇头叹惜:啧啧,这男人生得可真是好看,可惜难掩身上颓败的气色,看似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今夜满月,月华皎皎,月色迷人。
水天师府有座观星楼,处于僻静的一隅,除了水天师偶尔会上来夜观天象,平时夜里不会有人来,只有夜鸦子偶然的停留。
今夜的观星楼,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灯光与月光交辉,温暖而美好。
水月微闭着眼睛躺在楼顶的琉璃瓦上,风不时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和鲜红的纱裙,飘飘荡荡,逶迤拖俪,犹如屋顶栖息着一只巨大的红蝶。
又一阵风掠过,水月微心头微微一跳,知道要等的人来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声音懒洋洋的,却掩饰不住中间的喜悦:“雪狼,你来了。”
“你喜欢躺着等人?”雪狼的声音略带沙哑,很是好听,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
雪狼是融雪堂的堂主,也是五位堂主中最神秘,当众现身最少的。
“我在赏月,这样看着不累。”水月微睁开眼睛,对雪狼眨眨眼,“你要不要也躺下来试试?”
雪狼立在她身边两丈开外,并不看她,不带情绪地问道:“你让木拓找我,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月亮?”
水月微凝睇着雪狼雪白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而动,面上是永恒不变的银色面具,看不出他的悲喜,不由得无端有些委屈,声音也带上些许幽怨,“你说呢?不然你猜一猜。”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猜。”雪狼的脸隐在银色的面具下,语气与他的面具一样冷漠。
“就猜一猜嘛,看着我,猜一猜。”水月微收敛起情绪,娇嗔道,撑起身体摆个半坐半卧的姿势,以手支颐,扬脸微眯起眼睛看他。
花千寻说她这样的神态最有媚意,琼鼻挺翘,粉唇噙笑,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明亮又迷离,波光潋滟,半睨半睇间风情无比。
她长发半散半绾,斜插着一支白玉钗,鲜红的纱衣无半点纹饰,看似简单随意,领口却是算好,恰恰落在肩下二寸,露出如羊脂般白腻的香肩和胸前起伏的一痕雪脯,几缕乱发随风调皮在雪色上流连,撩得人心仿佛也是忽上忽下,痒痒的不得劲。
雪狼转身静静地注视她,却是不发一言。
周围的风声仿佛都凝固了,水月微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呯呯”地乱跳。
“红月,你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接了任务要杀我。”良久他才冷静地说。
“何以见得?”水月微声音轻软慵懒,如羽毛撩拨心间。
“你欲让我心神失守。”他双眸清明,语气平静冷淡,“若不是想杀我,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要这样做?”
真是的,难道没别的可能性了么。
水月微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哪怕他与她一起出生入死过,对她也不会除下面具,除了他猝不及防的唯一一次。
他周身的冰冷气息更是生人勿近,她没见过他有什么熟人,在阁中也不与人交好,行踪更是神秘莫测,若不是赢了木拓,她还没法找得到他。
在他清冷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再继续下去就有些可笑了,水月微翻身站起来,整理一下衣物,垂下眼睫,口中愤愤道:“失败了唉,花千寻那挨千刀的,还说她教的是不传之秘,练好了定能所向披靡,不过才略试一试,就被你看穿了,亏她还好意思夸口。”
听她明显失望的语气,雪狼淡淡讥讽道:“你这方面资质是比较差,不要想着学花千寻的做派,画虎不成反类犬,东施效颦实为可厌,若是出任务,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雪狼你好过份,有这么说人的吗?”水月微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她懊恼的神色,她可是认认真真练习了大半日,连花千寻都表示认可,没想到被眼前人无情地打击。
很快她又转过来,还故意走到他前面,她飞扬的黑发和宽大轻薄的鲜红裙裾随风不时缭绕到他雪色的衣袍,似无言的挑逗。
“你喝酒了?”雪狼嗅到一丝不同平日的味道,皱起眉头,往日可没见她沾染过。
不喝酒哪来的胆子招惹他,水月微灿然一笑,媚眼轻抛,“今夜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正宜赏月对酌,妾身备下上好的梨花白,雪狼大人意下如何?”
雪狼默了一会,“杀手是不应该喝酒的,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喝多了脑子会坏掉,手也会发抖。”
“你这人多扫兴呐!那我喝,你看着行不?”水月微斜睨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卖痴的味道,花千寻说男人很吃这一套。
雪狼目光冷淡,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说出的话更是冷漠无情:“我没有看人喝酒的兴趣,若是红月大人没什么要紧事,我就走了。”
若是就让他这般走了,计划可不是全泡汤了,下回再见他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你还欠我人情哎,不要这么无情。”水月微情急之下忙一个纵身拦在他面前。
雪狼后退两步,双手抱在胸前,扫她一眼,嘲讽道:“你把我的签子都拿走了,还不够还人情?听说你可是抽了不少好东西。”
“那个——我也是想帮你抽嘛,不然签子不就浪费了。”水月微有些心虚,赧然道:“你想要哪件?我拿给你。”
“不必了。”雪狼冷淡道:“以后你莫再来烦我就是了。”
水月微见他还是要走,干脆心一横道:“你不留下陪我,我就日日想法子让人找你,或者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