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怀疑自己被跟踪了。♀
她从倒车镜里看见一个男人上了一辆出租,然后这辆出租明目张胆,毫不避讳地尾随着她的车穿街过巷,直至到了停车场。
她从车里出来,那男人也下了出租。
居然还是个挺好看的男人,样貌清俊,身姿挺拔,一脸正气,绝对不像以追逐女性为乐的公子猥琐男。
当然,秦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认为自己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足以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对她展开追逐游戏。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没准两人正好顺路?
男人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即迎视过来,并很有礼貌地朝她微微颔首。
秦晴疑惑,出于礼尚往来,她也点了下头。随后进入了拍卖会现场。
这是个高规格的珠宝拍卖会,邀请函都不是随意弄到手的。她的邀请函还是小叔子陆天舜给的。
那个男人却被挡在了门外,秦晴看到他好像在和门卫解释着什么。原来他根本没有邀请函,那他来这里的目的似乎还是在跟踪她?
拍卖会已经开始,秦晴带着疑问,捡了后面的座位坐下。
第一件拍品便价格不菲。
精致的铂金戒托上是一枚艳黄色彩钻,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皆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拍卖师声情并茂:“各位请看,这枚fancyyellow有3.05克拉,采用时下最流行的丘比特切割工艺。从戒指的正上方俯视,我们会看到大小一致而且对称的八支箭,从下方会看到饱满匀称的八颗心。所谓八心八箭,代表着忠诚,默契,缠绵,山盟海誓……”
拍卖师的吹嘘功底不可小觑,秦晴对于珠宝完全是门外汉,山盟海誓一词却又牵动起她的情绪,她不禁低头看向自己手上戴的那方小小粉钻。
这还是未婚夫陆天华买给她的结婚戒指,她至今也没舍得摘下来,此刻她留恋地摩挲光滑戒面,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没有专心听介绍。”
秦晴吓了一跳,扭过头,正对上那个男人。
这人居然进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旁边。
他皮肤白皙,眉眼乌浓,正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似乎对她魂游天外,一脸茫然呆滞的表情有些不满。♀
“你在和我说话?”秦晴皱起眉头。
“是的。”男人不卑不亢,“陈嘉乾。”他伸出手,主动报上名讳。
“我们认识吗?”秦晴耐心地问,从自己的记忆库里搜索这男人的相貌以及名字,一点都没有印象。
男人笑了笑,马上回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就算认识了。”
好嘛,这个搭讪伎俩可真没水平,小儿科。
秦晴不再搭理他,有心想挪动位置,又觉小题大做。
她沉住气,背脊挺直,目不斜视。
这男人却也知趣,再不言语,闲闲靠于椅背,二郎腿翘起来,皮鞋锃亮,裤缝线笔直。
秦晴从眼角余光中,还注意到他穿深色短风衣,雪白衬衫,从衣着上看,即使是个流*氓,倒也是个讲究体面的流*氓。
他两手空空,既没领号牌,也没拿图册,可见他就是混进来,意不在珠宝。
说话间第一件拍品已被拍走,第二件是枚星光蓝宝石的胸针。秦晴本着学习的态度,掏出本子,虚心记下拍卖师的介绍词。她认认真真地记满一页纸,几件拍品均拍得好价钱。
最后一件被拿上来,就像舞台上的压轴大戏,这件无论是从材质,镶工,还是创意和设计,都是最好的。
这是一串红宝石项链。中央两颗一模一样的红宝就像两朵鲜艳欲滴的香花,几近鸽血红的色泽,纯净不带一丝杂质,被浮托于金色的叶片中。叶片上的碎钻像下过一场金急雨落在上面的雨滴,晶莹璀璨,与红宝相映成趣。
这两颗红宝还可以拆分,那就会变成一对耳坠。
这件拍品有一个充满意境的名字,叫做“雨打初荷”,充满东方神韵。
拍卖师说这是华裔设计师陈嘉乾为世界知名珠宝品牌设计,这也是他的成名作品之一。
等等,陈嘉乾?秦晴记着笔记的手停下来。
陈、嘉、乾,她再次重复这个名字,看向一旁那个安静了许久的男人,她可不相信用拙劣的小伎俩和她搭讪的这个男人就是珠宝设计大师陈嘉乾?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那男人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神色,微微扬起下巴,凑近她一点,声音低沉:“怎么,不相信吗?如果我不是这珠宝的设计师,他们哪能让我进来。”
秦晴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给了他一个“你等着”的眼神,当下掏出手机,登陆上网,飞快键入珠宝设计师,陈家……
“嘉是嘉年华的嘉,乾是乾坤的乾。”那男人伸长脖子,望着她的手机屏幕好心提议。
秦晴默默地哼了一声,继续输入下去,结果百度立刻纠正:您找的是不是珠宝设计师陈嘉乾?
秦晴只好点进去,百科上面介绍很详细,却独独没有照片。
她不死心,搜索几页网址,就是没有大师的照片。
百科里说陈嘉乾为人低调,这两年更是踪迹也无,所有的设计作品都终于两年前。作为珠宝设计师,成就堪称辉煌。
秦晴抬起头,那男人依然探着身,跟她一同浏览着网页,此时便一笑,“我还从来没有上网看过自己的简介。”
哈,秦晴乐了,这男人,脸皮挺厚,说得跟真的似的。
“这位先生,网上没有陈嘉乾设计师的照片,我没法断定你就是他本人,再说以他的成就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是位中年大叔。”
男人也乐了,“不会吧,我是比你大几岁,但也没有那么老吧。”他不忘模模自己光洁的下巴。
秦晴实在是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眼见的最后一件拍品也明珠有主,她站起身,马上走出大厅,那厚脸皮男人随即跟出来。
秦晴无奈,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不得不走上前去,很严肃地告诫他:“喂,请你不要跟着我好吗?”
男人貌似无辜地耸肩一笑,没有说话。确实也没再尾随她。
秦晴开着车还在想刚才的事:那男人真怪,就像认识她似的。或者是她失过忆?居然把一个曾经认识的人给忘了?说不定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哦,那可真是罪过。
秦晴天马行空的开始神展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还是天华死后,她第一次对于天华以外的人或事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
说起她的天华,秦晴就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去试婚纱,纯白的柔曼轻纱勾勒出她娇好的身体轮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藏也藏不住。
她当时还想如果天华看见她,一定会发出赞美:“老婆你真漂亮。”
手机响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接起来却听到她的小叔子陆天舜急切又惊慌的声音:“小晴,我哥他的哮喘突然发作了,你快到医院来,人民医院……。”
她赶过去的时候,她的天华躺在病床上,那么高大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身体还热乎着呢,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看她一眼,再也不会向她展开笑容。
他们还有半个月就要结婚了呀,他对她宠爱有加,他们之间并没有轰轰烈烈,多的是细水长流的平淡与幸福。
可是,她的幸福在那一刻中止了。
医生说哮喘病发作的时候,没有及时用药,导致延误了最佳抢救时机……医生还说了什么,她根本不能听得清。那一刻她只觉得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扑到天华的身上,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他有先天性哮喘,但那并不严重不是吗?他经常锻炼身体,这个病已经好几年没有复发了,没想到会是一枚定时炸弹,将她的世界顷刻炸得灰飞烟灭。
她不能接受。她把自己关了起来,他们的婚房里摆满两人的婚纱照,她天天看着它们,模着它们。她很少哭,可是那一段时间,她似乎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哥哥不在了,弟弟陆天舜接手陆家的生意。
陆家专做黄金饰品,在本埠最繁华的几个百货楼都有他们的金饰专柜。
尽管她这小叔子很忙,却依然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安慰她这个嫂子,当然,他们已经没这层关系了,但他依然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
她和父亲一样,是陆家的黄金雕刻师,很早就到陆家做工,一直就熟识陆家这哥俩。
陆父身体不好,陆家的生意早早交给陆天华,陆天舜在国外学管理,回国后就做了哥哥的副手。
但是他和沉稳内敛的哥哥不一样,他雄心勃勃,他早就看出传统的黄金生意发展潜力不大,他把目光盯在了珠宝行业这块大蛋糕上。
哥哥一死,他就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这样陆天舜每次前来,在安慰她的同时,总是不由地转到他的雄心壮志上,并鼓励她学习珠宝设计,“小晴,我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振作起来好吗……我们做这种生意,必须用信得过的自家人,你心灵手巧,我给你请个师傅,学成后,你就是我的御用珠宝设计师。”
可她当时精神萎靡目光无神,听得心不在焉,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终于把这小叔子给逼急了。
他一把将她揪起来,一直揪到阳台上,那可是二十六楼的阳台。
那时正值春寒,天气清冷,他打开窗,寒风呼啸,他拦腰抱起她,将她小半身探出窗外。
他的声音如冰刀,“秦晴,你看看下面的人,他们都在为生活努力,你在干什么,嗯?如果我哥在天有灵,也会很失望,你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积极向上的女人。你要是一辈子朽在这里发霉,那还不如跳下去,你……懦夫,……软泥扶不上墙。”
这小叔子显见是气极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她抓着窗沿,哭得不可收拾。
这是一记猛药,震回了她的心智。她想要是天华真的在天有灵,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会伤心吧。他一向喜欢她活泼开朗,可她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那晚,她将屋子里所有的婚纱照都收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抽屉,并上了锁,她怕她忍不住拿出来会再次摆满房间。
她必须得振作起来了。
忙碌是忘记过去的最佳良药,小叔子陆天舜真心实意想要拉她一把。
他不知从哪弄来各种大小珠宝展的门票,让她务必走出去,即使走马观花,也不能呆在家里。
今天她要不是和小叔子去取票,也不会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男人。
在回家的路上,陆天舜又打来电话。
“小晴,拍卖会结束了你到我办公室,我给你个惊喜。”他在电话里声音上扬,听着也充满惊喜。
她这小叔子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很外露的一个人,说起话来极其富于煽动力,她对他的惊喜一点不敢兴趣,但他现在是她的老板,她只得把车掉了头。
当秦晴进了小叔子的办公室后,发现他对面坐着个男人,那男人背对着她,身材挺拔,穿着深色短风衣。
陆天舜看见她,春风满面地站起来,热情洋溢地招呼:“小晴,快过来,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傅了,非常有资历,曾经是梵克的首席设计师,我好不容易聘请到。”
然后,秦晴看见那个自称是陈嘉乾的男人转过身,眨眨眼睛,笑眯眯地歪头看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