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水都还未来得及添上一回，只听得门外殿外守着的宫人提起嗓子高喊了声：“皇后娘娘驾到。”那声音似乎在风里转了个弯儿，然后在流淌过他们的耳朵，尖锐而高昂，宛若某种鸟类在破晓之前的啼鸣，触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皇后时常会召鄞赦聿到自己的凤鸾宫去，相比之下，亲自驾临夜来殿的次数却是少得可怜，绝对超不过两只手的指头加起来的总数。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如此，才成就了夜来殿这个足以让他们小聚的“窝点”。又亦或者反过来说成，因为这里是他们的“窝点”，太容易叫皇后看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她才不愿意过多的靠近这夜来殿。
本来，鄞赦聿妖孽到极致的邪气笑容在与倾凰的言语间都逐渐变得温暖起来，似乎是一种在对着外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展露出来的神情。然而，皇后娘娘四个大字一蹦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便在刹那之间阴沉了下来，仿佛沁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子，凝结成形，冷若冰霜。
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句话如果要用在他身上的话，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就连已经挂在嘴角边上的字句都在那一瞬间随着表情一同凝固起来，不再如兰花般往外绽放。
倾凰侧过眸子与他相对，轻轻的摇头，浅浅的勾了勾嘴角。
可是，并没有待到那些动作都连贯完整起来，一袭华贵宫装、锦衣美服的皇后便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拖开长长的裙摆跟手臂间垂下的轻纱，随着步履的交替，那些金色的华美勾花如同阳光撒在水面上形成的那一把灿若星辰的金粉，扑闪扑闪，好看的紧。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后的右手平平的摊开，目光在不经意之间停顿到了夏倾凰的身上，似乎是早有预料她会在这里，似有深意的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却依旧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倾凰竟然也在夜儿这里，胤雪那孩子呢？没陪着你来么？”
她才落座，宫人就立即奉上了一盏热茶。她不喝，漫不经心的问了几句话，用带着金色护甲的指头在茶盏的边缘轻轻的摩挲划过，不再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那种浓重而又包含无尽言语的笑容，明灭不定并且神秘，仿佛一层厚重的面纱，让她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面。
“阿雪带着元澈去母妃那里了，我刚好过来与阿夜说会话，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正准备走。”倾凰弯眉轻笑，片刻间就为自己挑选好了最合适的面具，用来面对皇后。
“元澈还小，自然是离不开你跟胤雪的，本宫也就不留你了，快去吧，别叫他们等太久。”
她知晓皇后的话语间是并不愿意自己在场的意思，起身行礼：“是，那凰儿先行告退。”
“好，去吧。”皇后点点头。
“倾凰。”谁知才走了几步，身后便有人叫着自己的名讳。
她一转身便看到了鄞赦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于是眨巴了几下眼睛，作为回应，如同在说着：委屈你应付着皇后，我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