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马桶里一片水花狂泄,倒是畅意——
丁莹迅速移开目光,开门走出,将那抹腥红的残影抛之脑后。
李倩也走到了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低讶,“丁莹,你脸色很差呀?最近……”
丁莹立即打断了话,转身就要出门。
李倩急忙抓了张擦手纸,跟着追出来,拉住了丁莹,压低声了说,“我不是要三八什么男人的事。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亏着自己身子了。毕竟,咱们都三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没必要为了个五四三的家伙,亏着自己啊!”
丁莹回头一笑,“知道了,准妈妈!你是不是当了妈之后,母性泛滥,越来越唠叨了。”
李倩在心里叹息,知道那些事自己多说无益,只会让这个敏感的女子更难受,便也就着阶转了话题。
但是,看着女子抚着腰,一步一顿的模样,李倩眉心也皱得死紧。
中午吃饭时,李倩叫丁莹同路,看到那电脑屏幕里,都是美食网站,鲜亮可口的菜品,着实让人口舌生津,不禁又打趣儿了两句。
“冬天,他们那地儿的人都喜欢吃饺子。最近,我才知道这做皮的面粉也有讲究。晚上下班回去买点儿来试试看。”
“我说丁莹,你就别折腾了,先把咱们自己的五脏庙给照顾好了,再谈其他吧!”
丁莹碍于众人催促,把网页记下了,拿着手机一起离开。
当点菜上桌之后,李倩又发现问题,“我说小银子同学,你最近不会是在节食吧?这大冬天的不趁机满足一下口月复之欲,还等到什么时候?我听说,北方男人不都喜欢壮实丰满点儿的……”
这嘴巴就被丁莹的一块排骨给塞住了,笑说李倩才是真正该赶紧养膘到开春生个胖小子的正主儿。
然而,一顿饭完,丁莹也没吃多少东西,还不时按压月复部。之后李倩叮嘱丁莹去医院好好看看,却见这人在吃止痛药。丁莹还告诉李倩说,这药就是看病的医生给开的,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倩还想说什么,丁莹又随便打发了人,下班时间一到,就急忙抓着包包,往超市去了。
……
另一方
周文宇在忙完一阵儿,拧眉休息时,便接到了医院护士打来的电话。
“还是没去?那,我给你们电话,你们……没空?真是这么说的……抱歉,我回头问问情况。谢谢了!”
挂断电话,周文宇眉心又皱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另一间屋里正专注俯案的男人,握了握手里的手机,眼底有些犹豫。
事实上,男人又有两日没怎么回过那间酒店公寓了,都跑到他那里蹭住,还说什么老板视察一下员工的生活质量,害他晚上给老婆打甜蜜电话都有些尴尬,叫他注意影响。
此时,男人突然握拳就唇,低咳几声,然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又触着眉头放下了。他猜,应该是这茶叶泡得不够地道,自己这一大男人的手法,当然没有女人心细。以往在京城那边时,煌爷和霍爷共用一位泡茶手艺非常好的秘书阿姨。在这里,似乎都是由丁莹负责了。
若是,这两人真有了孩子,也许……
阎立煌喝了口不冷不热的茶,总觉得不是滋味儿,目光游移时,就看到了被他随意扔在茶几上的那盅东西。
那是丁莹早上让周文宇送来的,专门清炎利喉、养肝生气的滋补汤。
他皱了下眉头,又低头继续工作。
但隔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看看那盅汤,终是起身提了叫周文宇去弄热了来喝。
汤汁清淡,清香四溢,里面的料也炖得软糯可口,俱是他们北方的风味,做法应该也是她特意查了网上的资料,看了不少美食视频,做出来的吧!
“嗯,好香呢!”
正凝思着,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彭卿云一下闻到汤的香味儿,浅笑称赞。
“太腻味儿了。你要喜欢,拿去喝。”
阎立煌立即扔下勺子,将碗推了出去。
彭卿云却不客气,笑着端过碗,调皮地说了声“谢赏”,勺了一勺入嘴,便忍不住又是一番赞叹,还打探这是出自哪家的酒店大厨,被阎立煌推给了刚刚进办公室的周文宇。
对此,周文宇只得苦笑。
彭卿云回头就看到了那个模样颇为可爱的金棕色瓦盅,女人天性使然,乐不可滋地赞叹说,“这是哪家酒店呢?这盅,和碗,还有勺子的搭配,好有情趣儿。”
说着,便犯了时下拍客的瘾头,对着汤盅就是一顿乱拍,其间,也趁机闪了男人几张帅照,心下暗自喜乐。
阎立煌的目光,扫过那汤盅,忽自黯了一下,又迅速抹去。
之后,彭卿云追问周文宇这大补汤的来由,真相瞬间就让她怔忡了好几秒。
虽然千金名媛掩饰得极好,周文宇还是看到那描绘精致的美瞳里,闪过了十足的妒嫉,和不甘,天生的优越感下的骄傲,对坐在大办公桌后的男人透露出更浓重的势在必得的念想。
“立煌,你忙完了没?今天我请客啊,我听三舅说……”
彭卿云丝毫不浪费机会。
周文宇立即退出办公室,虽然这位千金早就知道阎立煌有女朋友,还是总爱找机会亲近,回头还会自告奋勇地表示要跟其女友解释两人“清白”,一人两面,确实可笑。
阎立煌从案中抬起头,慢慢拉直了身子,唇角衔着一抹淡淡的笑,眼神却略微地拉远了些。
“卿云,你这么馋嘴,不怕冬天过完了,来春就抱着裤腰带儿痛哭悔恨么?”
彭卿云被男人一句调侃,惹得咯咯直笑,语态更添几分媚意。
两人正这般你来我往间,阎立煌的电话就响了。
男人漆黑的眸子,一触到那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光色倏然发生变化,随即,他那浑身的气息都被牵动着变得更不一样。
彭卿云莫名地就觉得气氛有些凝窒,慢慢息了声,主动退出了办公间。
她看着门上的金色铭牌,听到里面传来的男人声音,暗自咬了咬唇。这里是男人刚刚设立好的办事处,故而现在已经有很多时间,并不在丁莹的那家公司办公了。男人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在了这里,为此他们顶了极大的压力,之前没少奔波求人,还付出了身体的健康为代价。不用多说,男人对此处是相当重视的。
屋里
“什么事?”
“立煌,你忙完了没?”
“有什么事,直说。”
这方,丁莹感觉到男人语气里的明显不耐烦,顿了一下,才道,“今晚,我打算做饺子,面都买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冷的天,做什么饺子。你不嫌麻烦么?”
“不麻烦,我都买好食材了。有你最喜欢吃的……”
那方,阎立煌听着女子如数家珍,都是他以前的最爱。可是,这情绪却怎么都起不来,转眼又看到茶几上放置的那盅,那碗,那勺子,眉心寸寸收拢。
“行了,我没什么胃口,你别瞎折腾了。随便弄弄吃就行了!我这里还早,你自己……”
“立煌,”她立即打断了他的拒绝,“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一起好好吃顿饭了,你不想我吗?”
他的表情,明显一僵。
“我很想你……”
电话里略微失真的声音,低低地,沉下去,那柔软娇糯的尾音,曾是深深拔动心弦的音。
他呼吸不禁一窒,握紧电话,一下从坐椅里站起身。
“莹莹……”
熟悉的呼唤月兑口而出,心跳在这一刹混乱。
“大黄,你回来吧,好吗?”
只是一起吃个饭,难道现在也成了奢望了?
可这话没能说完,那方突然发出一声重响,还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丁莹吓了一跳,疾声呼喊,但电话很快就随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被人摁断了去。
她急了,立即给周文宇打电话,周文宇没有立即接电话。
因为,阎立煌突然昏倒,把桌上的电脑都拉到地上,脸色瞬间苍白得可怕,可把他吓坏了。有史以来,他还真没碰到过大老板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慌乱之下立即打了120急救电话。心里犯着嘀咕,眼见着年节就快到了,要是三少爷这时候倒下,被京城的家人知道了,逮不定这拖了这么久的事儿,就要彻底断绝。
“文宇,立煌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倒呢?天哪,他脸色好糟糕,刚刚我进来时不还好好的么?”彭卿云抱着阎立煌的头,急得眼圈儿泛了红,显也是吓坏了,这问着情况,突然眼光就转到了茶几上的那盅滋补汤,双眼就是一睁。
“不会是,不会是那盅汤里的东西有问题吧?”
她霍然一叫,周文宇的眉头就是一跳,同时手上的电话就响了,正是着急想知道情况的丁莹打来的。
他默了一下,回头又看着阎立煌的模样,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这方
丁莹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打成了关机。
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她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匿大的房间,暖气十足,她却只觉得寒意森森,一片空寂。
她还能做什么?
虽然说了不分手,可是他却再没回两人的公寓了,就是回来也只是换了衣服,就说出门要应酬。在公司里,由于她搬出了两人的大办公室,见到的机会就更少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都跟谁在一起谈事情。
他们联系的纽带,被她,和他,同时切断了。
目前除了周文宇这一个中间人可以打听点儿消息,他的手机一关,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她还能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就像闷在水底里的鱼,明明被赖以生存的水紧紧包围,却憋闷得快要窒息,死亡。
因为,水里的氧气,已经被他们耗尽了么?
……
深夜,医院里。
周文宇从病房里退出后,才掏出手机,重新开了机,便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个人。
他回头看了看病房门,里面,阎立煌因为打了吊针,早已经睡着了,而彭卿云守在一旁,不愿意离开。这里是高级vip病房,也有亲戚休息的空间。
想了想,他还是打了过去。
电话只想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在对方急切焦急的询问声中,周文心中无奈一叹,说道,“抱歉,丁莹,现在学长不方便接电话。他现在很好,没什么事。对,我跟他在一起……”
“文宇,我想见他。他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
早就打算好了不会让女子知道,之前阎立煌醒过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让女子知道他突然昏倒的事,也不能告之其行踪。
“文宇,我之前听到……不,不可能没事的,他一定是出事儿了。文宇,你告诉我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不能说?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抱歉,丁莹。”
除了歉意,周文宇什么也不敢说。满腔的纠结和不忍,都只能压在心底。虽然替阎立煌处理女人的事不少,可是,电话那头的女子和以前的那些更为理智现实的女人很不一样。光是听着那声声的呼唤,都会让一个旁观者心疼。
在他私心里,其实是觉得丁莹不太适合阎立煌的。但看他们在一起时,那么快乐开心,他瞧得出阎立煌这次是动了真心的,又觉得丁莹能陪着阎立煌,就算只是一时,也是值得的吧!
只是现在,那道两人差距的坎儿,真是无法再逃避了。
“周文宇,你凭什么隐瞒阎立煌的情况,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需要人照顾,你能照顾好他吗?!周文宇,你别自作主张,立煌他喉咙本来就不好,有颈椎病,最近天气那么冷,蓉城的冬季又潮湿得很。他是不是突然昏倒了,你们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周文宇,你说啊——”
“丁莹,对不起,我……”
“文宇,算我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电话里的声音在疾斥重喝之后,突然转为无力的低嘤,带着咽咽的泣声,揪疼了人心。
周文宇十分后悔接了这个电话,更后悔没有立即挂电话。可再后悔,他还是……不忍心挂掉电话,而不忍心挂掉电话,却又不得不狠心说出了以下的话。
“丁莹,事实上,是学长让我不要告诉你。”
那方的声音,倏地消失。
周文宇立即补充,“我想学长是不想你太担心,你最近身体也不好,为什么你不去做检察呢?他今天还……”
可惜他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安静的医院楼道里,那嘟嘟嘟的盲音极响,震得人心一颤一颤地,抽痛。
……
酒店公寓里
晕黄的罗马灯下,手机被女子扔到一旁,她霍然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抱臂时颤抖得厉害,胸口不断起伏着,唇也在抖,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脚步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厚厚的地毯。
目光四散,满城霓虹在眼帘中划过,却没有一处能让她,安心停留。
她双手抚了下脸,只抹到满掌的冰冷。
喉头一哽,泣声破闸而出。
她一下失了力,蹲跌在地,俯地放声大哭。
久久,不歇。
她还是,等不到了么?
……
隔日,夜晚。
房门被打开,来人的脚步声与以往有些不同,有些滞缓,都被厚重的地毯消去了声。
他的头发凌乱,几乎掩去半张面容,剩下的一半,已经胡渣满布,略微下陷。
头也没抬地月兑掉厚重的外套,转身就进了卧室,看一眼大床的方向,只有一个被角被掀起,那是女人以往专属的位置,靠向墙里。
他顿了一下,又转步进了浴室。
这里没人。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扯了扯唇角,开始洗漱。
但刚刚把牙膏挤上牙刷时,突然身形一震。
哐啷一声,牙刷和杯子打落地。
身形已经冲出了浴室,冲回了客厅,怔怔地站在客厅中,看向落地窗的方向,那里隐约似团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跨步上前,便能看清女子蜷缩成一团,仿佛是痛极的模样,又仿佛,只是睡着了。
一道抽气声发出。
他立即绕过沙发,看到长发掩去了女子的脸,只露出一个塌塌的鼻头,拔开一缕发丝,就见一缕湿液粘在她苍白的脸上。
“丁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冲口而出的话,又气,又疼。
男人抱起地上的女人,感觉这副身子也轻如鸿毛,还冷得像块冰。
女人睁开眼,干涩的眼眨了眨,才看清了眼前的画面,她张嘴,声音却嘶哑得厉害。
“大黄,你,回来了!”
他却已经气极,怒极,完全没好气,“你就为了等我,在地板上什么也不盖地睡了一夜?!你疯了吗?你看看你脸色有多糟糕,你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伸出去模那张同样染满胡渣、模样也不比自己好的俊脸的手,被骂得缩了回来。
“丁莹,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那么幼稚!”
他一把将人扔进大床,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她倒在柔软的被子里,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男人的这一举抛,弃!可又想到之前,她还是撑起身子,追到浴室里去。
“立煌,你昨天怎么了?怎么突然电话讲一半,就……我听到有倒地的声音,你身体……”
男人正在给浴池灌热水,调好温后,他回身过来,一把将花洒塞进了女人的手里,声音变得极冷。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自己情况有多糟糕,之前文宇给你安排了两次检察身体,你为什么都不去。我就一晚上没回来,你就这样自虐,存心想让我内疚吗?!”
“不……”
男人拿过牙膏牙刷,就要去另一个浴室,女人着急地抓住人急问。
“立煌,我只想知道……”
“丁莹,你连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好,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他甩开她的手,将浴室门重重关上,她站在门外,只听到门里传来的哗哗的水流声,仿佛都淋在了自己的心头。
她自己的问题?!
呵,这都是她自己的问题么?
床上,还是两个人。
只是女人仰躺着,面朝装饰繁复的天花板,瞪着眼,睡不着。男人侧躺着,背心却朝着女人,鼾声渐起。
这一次,她又等到了什么呢!
……
公司里
文员小妹挂掉一直打不通的电话,一脸遗憾地说,“我一早上都打了十几通了,也没人接。我就怕打得太勤了,把她电话打没电了,那咱们不是更找不到人。”
闻言,一旁的众人脸色都是一片焦急无奈。
那时,在光线昏暗的出租屋里。
丁莹爬在自己的小床里,一动不动,她窝在这里已经好几日,除了饿极了吃东西,什么事也没做。
月复痛在这几日里,时而加剧到她忍无可忍,只能把自己蜷成一团,用热水带敷着肚子,缓解不适,却没想过去医院看看。
书桌上,关成震动的手机还接着充电线,已经在桌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圈儿。
她隐约似听到了,却懒得去理。
身子微微一动,似乎就牵扯到月复部,冰冷的湿意从眼角滚滚滑落。
再回到公司。
李倩听了文员小妹的话,心下更着急。
其他人纷纷表示,应该通知阎立煌,李倩却立即阻止了众人,她猜测目前这两人感情应该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若非如此,丁莹不会突然就失踪好几天不上班,连人也联系不上。若是阎立煌知道的话,应该早就通知公司的人了。
现在这情形,阎立煌都极少到公司来了,可见两人目前关系降到冰点了。若这时候去找阎立煌,她怕会火上浇油。
“我知道丁莹大概在哪里,我去找人,你们先别轻举妄动。”
李倩觉得,外人这样冒冒失地插入两人关系里,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一个弄不好,更会势得其返。还是先找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决定,更妥当。
然而,李倩一走,老总这方就质问文员小妹怎么还没联系上丁莹,文员小妹就慌了,把问题就推到了李倩的头上。
当前客户方的反应非常激烈,老总们都很着急,这压力无形地又大了几分。特别是设计部的易总最生气,“这像什么话啊,那都多大的人了?这都几天没见人影儿了,按照公司规定,她这个就算是旷工了。以为做了两个大项目就拽了是不是?明明是她自己拉回来的单子,也不给好好做,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么没责任感,还做什么项目主任?!”
众人一听,俱都默默垂下头去,有些事不关己纯看热闹怕惹火烧身的立即就散了伙儿。
这时,做为设计部的一份子的小诗便在这时又站了出来。
“我觉得,还是给阎总打个电话问问最好,好歹丁莹跟阎总比跟咱们还熟些,问问情况,也不为过啊!”
老总们一听,竟然还没通知阎立煌,当然也火了,回头王总的电话就先打到了阎立煌手上。
那时,h&y国际新设立的办事处。
阎立煌正跟装修经理人讨论办公间装潢的改进问题,同时,周文宇又带来了一个房地产经理人。经理人拿出几套房子的实景照,殷情地介绍着详细情况。
电话响时,阎立煌看了一眼,抬手压了下,让周文宇接了手,便走到一旁接电话去。
“老王?”
听了几句,阎立煌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让一旁打望他的经理人和装修监理师们都莫名地紧张起来。周文宇听到是丁莹公司的王总打来的,直觉猜到了一二。
随即,阎立煌拧眉回了句,“你别担心,这事儿我来处理。我知道!”
电话挂断,他默了一默。
室内的气氛莫名地就有些让人喘不过气了,一旁交谈的几人渐渐失了声儿。
阎立煌翻出手机的联系人,唇角一抿,按了下去,那联系人的头像还是女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偷拍下的唯美睡颜,黑眸微微眯了一下。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大黄?”
女人的声音立即传来,带了些微的鼻音。
阎立煌拧着眉,在众人紧张的眼神里,走出了办公室,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今晚,你要回来吃饭吗?我之前做了不少饺子,不仅有韭菜馅儿的,还有新的鲍鱼香菇,蕃茄豆腐,黄金……”
女人竟然滔滔不绝地说起吃食来,就像以往他们下班后,一起开车去超市时,讨论美食经。
可是事过镜迁,心境已经大变,此时听来,曾经甜蜜温馨的滋味儿也全都走了调儿。
男人低下头,面上的表情始终如一,只是不时地拧拧眉心,眼底全是黯淡的倦色。
“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
女人吱吱唔唔,竟然自相矛盾,语无伦次了。
男人直接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继续开始讨论的三人这方看他回来,都立即息了声,看了过来。
阎立煌上前,拿起一张照片,看了看,就扔给了房产经理人,说,“就这套。文宇,明天把款打过去,把我的名字从上面去掉。”
经理人一听,就乐了,连连点头称应会按时把过户资料都准备好。
周文宇却愣了一下,月兑口而出,“学长,这房子……”
阎立煌拿过了外套,显是要出去了,回头只看了周文宇一眼,“后续怎么处理,你应该都明白。资料先帮我准备好。”
周文宇心下微讶,却只能公式化地应下了。却仍忍不住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快就做了最终决定。
他回头看经理人正在收拾资料,已经拿出来的那张别墅的照片,红瓦红砖的小洋楼,有着五六十年代的气息,十分清新可人。但在男人让他找房子之前,明明说的是“住酒店公寓虽然不操心,不过还是少了些家的味道”,且笑言说当然要写上“女主人”的名字。
可是现在,只写上了“女主人”的名字的房子,还能称之为“家”吗?
……
丁莹立即回到了两人的公寓,忙里忙外了一番。
事实上,公寓有服务员打理,唯一被禁的区域只有厨房,所以可以说,她在这公寓里唯一能施展些功夫的就是厨房,做吃的。
油烟熏蒸之下,翻炒的手突然一顿。
心下苦笑,呵,她除了当个煮饭婆子,还能做什么呢?
他工作辛苦,她不是周文宇,帮不上什么;他应酬客户,她不擅长公关,也帮不上忙;他拉关系找人,她没有彭卿云的家世背景和门路,一样帮不上忙。
除了做点他爱吃的东西,呵,其实有的是国际级大厨,她这点儿雕虫小技算什么呢!
暖床?
彭卿云这个千金小姐比她小了一掌,听说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
横竖……不用比了。
门上传来开锁声,丁莹急忙眨了眨眼,看向走道那方出现的高大身影时,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脚步踌躇着,若是以往,她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迎过去,接过他的公文包,帮他月兑下厚重的外套,得到一个热情的吻做回应。
可是现在……如果她没有提出“分手”,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丁莹的表情,有些僵硬。
阎立煌走进屋后,闻到屋里的饭菜味儿,心口却是一阵憋闷不舒服,眉心夹了下,臂下轻轻一松,外套自动落在了单人沙发上。
他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但目光扫过一桌美味儿,却迅速移开了,低头理着袖扣进了卧室。
他那淡淡的一眼,却如一道天斧,重重地劈在了她的心上。
她唇角抖了抖,五指一紧,就跟进了卧室。
“阎立煌,你是不是最近都跟彭卿云在一起?”
刚刚打开衣柜门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将一套衣服扔出来。她看清了,那里还包括了内衣袜子等帖身物件,显然男人又是回来拿换洗衣物的。
心,顿时就凉了。
男人只道,“你想我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这几天都搞了些什么?”
她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僵冷,口气加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跟彭卿云在一起了?”
那漆黑的眼,冷冷地扫了她一下,转开,就拿出一个大大的旅行袋,直往里面一直塞衣服。
她冲上前,挡住了他收拾东西的手,嘶声大叫,“阎立煌,你说啊!”
“丁莹,你要发什么疯?你不相信我,就这么着吧!”他一把甩开她的手,咝啦一声,将包拉上了。
他要往外走,她却死死地瞪着他,挡住了去路。
他抽了口气,松了手,包落了地,转身就往浴室去。
她咬着唇,尝到了咸涩的苦味儿,又跟着追去了浴室。
“阎立煌,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跟彭……”
“丁莹,你够了!你就是再不满意我,再不相信我,也不能置工作于不顾。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连这点最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今天老王把电话打到我头上,公司里为了你的项目问题都乱成一团了?林总那边已经把你们公司的人都赶出项目实施工地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帮你擦**,才会忙到这么晚,办事处那里只有文宇一人顶着。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闲,一样无所事事,一样幼稚可笑——整天只知道胡思乱想,无事生非!”
他的话,就像柄锥子,直直戳进她心窝子。
——整天只知道胡思乱想,无事生非!
呵,那都是她胡思乱想出来的?她现在这样,就是在无事生非?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问出,“彭卿云,和你在一起了吗?那天你昏倒,我听到她的声音了。我问文宇,文宇说是你让他对我说,不要告诉我实情。至今,我连你的办事处位置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
阎立煌的动作一顿,回头时,脸上闪过一抹怔愕。
丁莹靠近一步,说,“你们经常一起约会,吃饭吧?”
阎立煌一把将水龙头拧紧,“够了。”
丁莹又挡住他,还笑了,“立煌,你们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儿。虽然我在她身上只闻过一次,但是你的西装上沾上的最多的都是她的味道。”
阎立煌顿时表情大变,目光如炽,“丁莹,你够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要总是拉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丁莹的笑容更深,声音轻柔得像随时要断掉,“大黄,你们……上过床了吧!”
阎立煌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大步走出了浴室。
可是女人的声音却如影随行地,又追了上来,“阎立煌,承认你在外偷了腥,有那么难吗?凭你的条件,我想大家都能理解。”
阎立煌提起一件外套的手,着实一抖,又狠狠地甩掉,回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一脸怪笑的女子,感觉像是对着一个魔鬼似的,恶心又难以忍受,尴尬,又有丝狼狈。
“丁莹,你说够了。除了指责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除了怀疑我,不相信我,对我完全没信心,你还会干什么?!你别忘了,说要分手的是你,说不分手的也是你,而不是我阎立煌。你知不知道,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反复无常,摇摆不定,懦弱胆小,自私自利!”
“那么,阎立煌,你今天回来不是要坦白你的错误,而是在跟我说你已经忍受不了我,你,要分手了吗?”
她的眼眶一片刺红。
他的心脏一阵紧缩。
俱都失了声。
“阎立煌,那晚你没回来,就跟彭卿云上过床了。”
“闭嘴!你,丁莹,你给我出去——”
男人指着卧室大门。
女人表情尽失,双眼大睁。
一秒,两秒,三秒……
男人突然双眼一闭,再睁开时,仿佛两团烈火要焚了一切,怒声大吼,“好,你不走我走!”
他回头提起那个旅行带,就往外冲去,她大叫他的名字还要阻止他,却无济于事。
哐啷一声碎响,那端放于墙角置物架上的琉璃水晶瓶被砸碎在墙上。
“阎立煌,你要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割下去!”
阎立煌脚步一顿,立即转回头。
就看到,女人竟然真地拣起地上一块大大的玻璃碎片,指间立即浸出了鲜红的血,尖锐的锋口正正压在那雪白皓腕上,立即撕破了那薄薄的表皮。
“丁莹,你给我住手。”
旅行包落了地,男人冲了回来,一把拉开了她的双手,将她手上的玻璃片给扔掉,大力攥着她进了最近的副属卫生间,扯下大卷的卫生纸包住她的伤口。
幸而制止得及时,血被止住了。
丁莹抬起头,凄然一笑,“阎立煌,这是你的公寓,你的地盘,真正该走的是我。”
别开他的手,她转身离开。
他看着她脚步踉跄,背景萧瑟,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却是从始至终,也没有说出“分手”两个字。
事实就是,再多的愧疚,已经无法挽回一颗想要离开的心;再多的愧疚,也只会让一切用心变得苍白可笑。
……
女人离开,男人吐出一口气,打了客房服务打扫房间,便进了浴室。
至于那个漂亮的琉璃装饰品,并不是酒店的,而是两人一起旅游时,从当地买回来的,自不用担心赔偿问题。
手机在衣兜里响个不停,最后,停了下来。
当男人从浴室出来时,便感觉到肚子真是饿了,看到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却是不想碰的。转回厨房里翻了翻电冰箱,意外翻出一大盘子的速冻饺子,便下了锅。
这时,门铃就响了。
他关小了火,去开门,来人不是意料之中的周文宇,而是彭卿云。
“卿云,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阎立煌站在屋里没动,也没有拉开房门。
彭卿云心里是有些急切的,便抬了抬手,她两只手上都提着大包包,说,“你才出院呢,我听文宇说你都没按医嘱吃药,所以就把药都带过来了。白天咱们又忙着林总公司的事,估计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买了饺子,朋友介绍的一家正宗东北饺子,我买的是今天才做好的,自己煮了吃最好。”
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朝屋里瞄了一眼。
“那个,你女朋友是不是在屋里呢?正好,我跟她解释一下吧,免得她误会。”
这种时候,其实阎立煌并没心思再去应付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陌生,可是丁莹刚刚离开,他还很烦躁。
然而,彭卿云多少已经了解了阎立煌的脾性,也不强求,见对方没反应,就把两大袋东西往其手里一塞,“抱歉,我唐突了。时间的确有些晚了,这东西你拿着。我提了这么远,可不想再提回去了,好沉的。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见。”
说着,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卿云,等等。”
男人却突然出声唤了她,她得意一笑,转身时便又换上了一副表情。
阎立煌看着另一个女人,穿上了那件花围兜,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说着两人惯常的话题,完全不去碰触关于那个刚刚被他赶走掉的前度的事。
其实要真的比较起来,像彭卿云、杨婉,或者华玉乔这些女人,都比丁莹要简单些。这里说的简单,并不是说为人,对他们男人来说主要是指女人对男人的要求,相对的要明确、简单,或者还可以说直接一些。
这些女人,如果在他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会选择离开,他觉得很简单。
但是,丁莹完全不同。
她总是把自己埋得太深,和周人都竖起一道高墙。自己若不挖空了心思,使尽了手段,凭她那脾气,根本就进不了她的世界。她的防备心特别重,典型的外强中干,内里脆弱,没自信,爱猜忌。
所以她身边的知心朋友极少,其中一个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竟然是她曾视做敌人的人。
——你这么喜欢那女孩,元旦的时候就带回来给爸妈爷爷女乃女乃他们瞧瞧。
“立煌,你怎么了?水都溅身上了。”
饭后,彭卿云要洗碗,男人却阻止了,她在一边负责擦碗,但男人却把一盘子的水倒在了自己身上。
“呃!”
阎立煌仿佛回了神,看了眼忙拿布巾给自己擦衣服的女人,突然开口说,“卿云,元旦你要回家吧?”
彭卿云先是一愣,随即,心底瞬间如炸开的烟花,迎上男人深邃好看的眼眸,点了点头。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订票。”
“我让文宇去订。”
“那咱们可以一路回去了?”
“嗯。”
原来,从头到尾,最了解他的还是大哥。
虽然,很不甘。
……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追上来。
丁莹站在酒店楼下的街对面的一颗大树下,看着对面的灯火辉煌。
夜风萧萧,那一片繁华,已经远离了自己。
她等了很久,不知道面前开过多少辆汽车,行人从稠密到稀疏,耳边的轰轰声也渐渐消失,城市慢慢沉睡。
他没有出来,但是,她看到了彭卿云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带,进去了。
一整个晚上,彭卿云都没有出来。
是的,她就在那颗大树下,傻呆呆地守着,眼都不带眨地守着,等着,捂着不时抽疼的小月复,吹了一夜的冷风,不停地打着喷嚏,鼻涕眼泪狂流。
最终,等到的是手机嘀嘀的响,发来的是那间屋子里正在进行的甜蜜,只是女主人已经易了主。然后,她看到那辆黑色卡宴,副架位上载着新的女主人,离开了。
世界没有迎来末日,只是,她等来的还是,天亮。
再抬头,看前路,忽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这下一步,应该踏在哪里,目标在哪里。
好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终于给她指了一个算是目标的前进方向。
“丁莹,我的姑女乃女乃,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告诉你啊,你听了也先别着急,林总这事儿上头已经帮你顶下来了,之前阎立煌还亲自接手处理。就是林总那边的项目,出问题了,之前好几天都没能联系上你。我说不愧是跟游自强搭上伙儿的单位,那无耻的秉性还真跟游自强有得一拼。明明错也不能全怪在我们头上,现在竟然嚷着说我们这边不负责,要解约。而且,那个什么胡副总还说,要我们赔钱,真特么无耻下贱加三级啊!”
呵,还真是至理名言没说错,事业比爱情更重要!
之前他是怎么说她的?
——你就是再不满意我,再不相信我,也不能置工作于不顾。
——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闲,一样无所事事,一样幼稚可笑——整天只知道胡思乱想,无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