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使之我的... 第二章 天使着了凉(上)

作者 : 莫莫夕夕

打开窗户,让我呼吸,让我呼吸。看着下面的街道,亲爱的我为你哭泣。

——范莫里森《结核床单》“哎呀呀呀,原来您老就是传说中的折翼天使呀。失敬,失敬。”

在北中读书时,舍友们常将此话挂在嘴边,外附送一张似笑似笑的无辜脸孔。我初到时不明就里,后来才知原来这话是由“脚凉的女孩上辈子是折翼天使”演化而成,舍友们常用来打趣某人的霉运。

和候俊分手后,我曾一度将qq名改为“迷路天使”。

是的,我曾是天使,偶尔路过人间,在人间着了凉,迷了路,摔断了翅膀,成了折翼天使,再也回不了天堂。我断翼的地方就叫——广州。

广州,你确实是我折翼的地方,多年前,你便是我梦断的地方。那个冬天,我初次来到你的怀抱,你用记忆中抹不去的严寒迎接了我,只是那时的我何曾想过,多年后,我会以这种混社会的姿态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边缘与灰色地带。

记忆中的那个冬天,寒冷,苍凉,箫瑟的景象提醒着人们世纪末的深冬已来临。它如同一块巨大的背景画,横亘在我的记忆之城。

当叔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时,我天真地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出行。踏上站台那辆最早开往广州的大巴上,初次出远门的我雀跃着,怱略了车外送行的众亲友看我时的怜悯眼神。同行的叔叔坐到司机旁边搭讪,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透过大巴的玻璃窗,看着窗外广阔的灰色天空。那是1999年12月,还没有高速公路,汽车在百曲千回的山路行驶,每个环形上下坡均不亚于坐过山车的感觉。

一路欣赏着变幻的风景,一路兴奋地憧憬着即将和父母相见的欢喜场景,甜蜜设想着要和妈妈说的悄悄话,还有这次模拟考试的得失,总体是进步了的,妈妈该为我高兴吧,这本是我暗暗有心努力想等妈妈回来看到的一个惊喜,现在可以提前告诉妈妈了。这次手术后,妈妈应该就康复了吧?待她身体好些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去玩一番,喜迎千禧年的到来……玻璃窗上折射着我微醺的笑脸。大巴,快开吧!快点带我去见亲爱的妈妈!

车子进入封山区,稍微平坦些,路边的防护林把光线遮得很暗,斑斑驳驳的光微透过来。司机把播放器打开了,整个车厢充斥着张震岳庸懒的歌声——《爱的初体验》,那是当时流行的新歌,司机不厌其烦的循环播放,让事隔多年的我在回想起这段经历时,仍忘不了那特别的声调。

伴着颠簸思绪也在随波起伏,和父母已有半月未见。那天爸爸到学校告诉我,马上要和妈妈南下广州医院做手术时,我既不舍又开心。妈妈的病有望康复是少年的我最大的心愿,在我眼中,广州是那么辽阔发达,光芒四射的大都市,医疗设备先进,自然也必能治好妈妈的顽疾了。多年来,妈妈的身体总是不好,名副其实的药罐子,家里总是弥漫着我熟悉的中药味道。以至于我若干年后念想妈妈,一并想起的总还有她身上那种于我而言已很亲切的淡淡中药味。这年入秋天凉后,妈妈的身体更是恶化了,每况愈下。♀几次南下广州到权威医院确诊,才知妈妈患的是心血管肿瘤。通俗来讲叫做“癌症”。那时候这个词对我而言并不熟悉,除了知道这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外,我并无太多概念。此行去广州,已联系好医生,准备动手术,家人都抱着美好的希翼而去。虽然,我知道他们出发前的早出晚归,不过是去稍微富余的亲戚家凑足手术费。比起那昂贵的医药费,我从早餐费中偷偷节余下来的50元生活费,似乎那么微不足道,而我的想法很简单,哪怕是给妈妈买只鸡补一补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身边许多乘客都倚着座位打盹,只有我似乎愈发地清醒。一路看着风景过来,穿过一座座城抵达广州,高速大楼间凸显这个城市的繁华。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广州这座大都市,连温度似乎都随着心中的激动上升着。

车入站后,我们没做逗留,叔叔便拦了辆的士,用粤语说了目的地——xx肿瘤医院,相比起大人的轻车熟路,我显得生涩而懵懂。时值下午下班高峰期,的士阻塞了半天,才悠然停了下来。路上看到城市繁华之外的拥挤,快节奏……方觉得自已的格格不入。下了车,叔叔叮嘱我在路边等着他别动,便走向一家公共电话亭。

那是一家大型医院对面,周边带动兴起的多是鲜花店,水果店,礼品店,快餐店。人多且杂乱,大概附近有所学校放学了,很多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从我身边走过,频频回头打量我。我挺直着背,用同样的眼神回视过去。我知道我在人群的不一样。我身上也穿着校服,红色的,衣服上赫然印着“xx中学”的字样,我也是一名初学生,和身边经过的那些学生一样,只是我个子那么小,仿佛一名小学生偷穿了姐姐的衣服般令他们发笑。正在我竭力抵触着身边这一幕时,爸爸终于出现在视线内,像一束光,让我在苍茫的天地间找到一丝明亮,他正从对面街过来,憔悴而步履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那么艰难。过来后,似乎都来得及看看我,就急于同叔叔交谈,风很大,人很吵,我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木偶般呆立一旁。

“爸爸,”我忍不住拉了爸爸的衣角,语气里有被冷落的不满,一切状况都和在路上想象的是如此大不相同,“爸爸,妈妈呢?我们先去看妈妈吧。”

我的问题似乎令身边两位亲人都为之一怔,爸爸红了红眼圈,似乎才意识到我的存在般,过来拉了我的小手说:“晨晨,妈妈还在医院,我们明天再去看她,你们坐了一天车,先去吃饭,好吗?”

我们就近选了家快餐店,门口大大的招牌上写着“三菜一汤,十元。”正是饭点,桌凳油腻,却依然人声嘈杂,菜香飘扬。爸爸和叔叔坐下后,都没怎么动筷,也没说话。只有我一个人埋头吃得香甜,喝完了热汤,爸爸夹过来的排骨也全部一一消灭掉,胃口奇好。

结帐时,两个大人相互推辞一番,最后还是叔叔付了,扔下一句话,“你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一顿饭我付了没什么的。”

本以为接下来还可以争取去看望妈妈,但大人们沉默让我隐隐不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爸爸叔叔把我带到附近的小旅馆安置,嘱咐我好好休息,别乱跑,明天再去看妈妈,随后两人又出了门。

房间在五楼靠街道那面。我进房后,忙开了窗,看着两位亲人慢慢出了旅馆,慢慢穿过一条街拐进一条小巷,那整条小巷子里都在卖香纸火烛、寿衣寿料……这一切,刚好我那个视角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爸爸步履蹒跚,在一家店前立住脚步,惨白的夕阳打在他身上,他似乎不堪重负地个躬起了背,用手撑了撑头,我的心剧烈地痛了一下。如果说这时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话,反应也太迟钝了。应当说更多的是不愿置信、不敢置信与幻想逃避。不!在没有亲眼看到真相前,一切都是假的!我颓然倒在旅店的床上,脑海中浮现一种可怕的假设,马上又用另一个念头拚命去推翻它,如此反复地对自已进行“自圆其说”。也不知何时,我已入梦,完全不知道爸爸他们何时回来的。

待醒来,已是次日凌晨,我闻到了满屋的刺鼻烟味。晨曦中,爸爸在清理衣物的背影佝偻而沉闷,我揉揉眼,看清了小茶几个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我慢慢清醒过来,慢慢地回想起来广州后与预想中的一切不正常。终于下了决心,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惊讶于我的镇定与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懂事,爸爸转身面向我,半晌,才用黯然沙哑的声音回答:“晨晨,爸爸都不知要怎么去告诉你,让你接受,你妈妈前天已经去世,在手术台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说着,爸爸的声音已慢慢由沙哑变成轻轻的哽咽。

我暗自用力咬紧牙,去接受这我已暗自说服自己一夜的剧情,人生的意外如泰山般袭来。我强自镇定,“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妈妈?”

“等下就去,已经联系好火葬场。”

麻木而机械地随大人走着,泪水暗暗地无数次涌出来,又无数次地用手背悄悄抹去,叔叔把在楼下买的豆浆、包子塞在我手上,我却忘记了这是我的早餐,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瘦弱的娇小身影,那个带给我生命的人自己却早早失去了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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