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蒋介石盯着张静江问。+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张静江沉稳地点了点头。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张静江觉得言已尽此,遂起身告辞。
蒋介石没有像往常那样,起身将张静江送到门口。张静江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见他的这位雄心勃勃的盟弟已经合下了双目,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一动未动。
8月6日,蒋介石从上海动身前往南京,并电召李宗仁速来汤山一晤。见面后,蒋介石告诉李宗仁,自己决定下野,并将一份拟好的下野通电稿当面交给了李宗仁。李宗仁看完通电文稿,假惺惺地劝蒋介石顾全大局,不要下野,谁知蒋介石大手一挥,语气铿锵道:“吾意已决,德邻不必再讲!”
1927年8月13日,蒋介石发表了下野宣言:
余自受命党国,出师北伐,已兹一年。环顾四周情况,党国成分裂之兆,人民穷困。国民之大业,荏苒不见发展。推其原因,实**之阴谋所致。然武汉同志等不查真因,诽谤集余一人。余之存在既非党之利益,故余毫不踌躇,即刻下野。
**与鲍罗廷危害国民党,妨害国民革命之阴谋行动,不遑胜举。故余一向极力主张驱逐鲍罗廷及与**分离。此次余所主张,已在武汉实行。且此为国民党生存之必须条件,已有明证,不胜欢喜。
闻武汉同志不克来宁,系因余在宁之故。余既为吾党不惜生命,更何恋此区区地位?惟值此下野之际,为完成北伐与建国二使命起见,中正于此敢掬诚宣告其最后之愿望三事:
一、武汉同志速来南京,共筹党国大计;
二、分驻湖南、湖北、江西各地之武装同志为津浦沿线军队互为呼应,继续北伐;
三、要求湘、鄂、赣诸省彻底清党。
上列事项实现时,**之捣乱,军阀之跋扈,帝国列强之横暴,均将绝迹,全国统一将易于实现。
对于蒋介石的下野,武汉国民政府当然是乐不可支,当地报纸在8月15日刊登了《蒋介石离宁的重大意义》一文,为武汉国民政府叫好,并称这一结果乃是武汉政府数月来艰苦奋斗的党权运动的辉煌成绩。
可是,河南的冯玉祥却坐不住了,认为蒋介石下野是宁汉两方窝里斗的可悲结果,对国民革命危害极大,他当即发了这样一封电报到南京国民政府:
北伐吃紧之时,乃党国要人不以国家民众为前提,精诚团结,一致对外,顾斤斤正焉,而操同室之戈,徒使敌人张目,能不令人失望耶?当从速召开二届四中全会,以决大计。
张静江得悉此电文时,一直没有吱声,但胡汉民、吴稚晖等人因不明其中策略,耐之不住,当即四处奔走,以冯玉祥的电文为由,召开了“紧急会议”。这次会议,宁汉两方面均有人参加,都是一些国民党的元老或高级将领,如张静江、蔡元培、胡汉民、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古应芬、孙科、吴稚晖、李石曾等,约二十余人。因蒋介石在发表下野宣言前的一次中央军事会议上说过要离宁出国,劝同志们今后听命中央,言之凿凿,语调坚定,他的亲信们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此刻便由吴稚晖第一个跳出来要挽留总司令,旋即遭到孙科、何应钦等人的力驳,结果不了了之。
二初生芥蒂
蒋介石下野后,张静江也宣布离职,随后去了杭州。10月14日,他与蔡元培、胡汉民等联合致电冯玉祥,宣告下野:
郑州冯总司令勋鉴:奉真日赐电,命赴安庆会集,弟等欣然赞同。文晚致复台端时,介兄正登车去沪,示以电稿,彼笑而立署其名,讵料元早乃傅介兄有去志,即晚赴沪挽留,比至沪滨,彼已赴宁波。去春煜恒至平地泉挽公,公上库伦,止相差数小时,白驹绝维,翩然竟杳,其怅惘相同,友人出宣言相示,并云介兄宿构者有日,上车时会遍示其袍泽,特未示其长衫友人,读竟乃大喜。夫议而必至于会,会且必赴各非所居之安庆,则双面尚有不可思议之小隔阂可知,终需相与退让,乃能一致。容共之错误,既先后痛哭流涕而追悔,则个人之牺牲,亦宜彼此争先恐后而自动。虽弟等自信,能至议席让步,然何如介兄早让之直捷。盖自共党捣乱而后,彼此拘束之力,无讳为薄弱,宁方尚留倒汪之残帖,汉上亦有骂蒋之新电,双方枢要,皆奈何其徒党,在整备雍容揖让,互通情愫之时,一方不能不停止北伐,一方又不能不揭橥其东征,玉帛与干戈,将错乱而并用,岂不腾笑万国。所以骑马不必寻马,釜底可以抽薪,止需牺牲任何一方,便不必有会,亦无所用议,即完全自然解决。弟等初不悟此,其去介兄远矣,故现亦幡然改其安庆之行,各为故里之游,一了即百了,容共**,各以错误为试验,互相不择美恶,惟已附己者为贤,政象已彼此日非,若又貌合神离,惟领袖是竞,惟曲说自高,因强合而暗斗,必更重党国之祸也。稍息其时矣,倘不以为逃伍乎,一柱擎天,惟公有焉。
弟胡汉民、张人杰、蔡元培、李煜瀛、吴敬恒同叩。寒。
民国十六年四月
张静江下野后,因他还是浙江省政府主席,又同蒋介石是把兄弟,所以,当蒋介石从南京经上海到杭州时,便由他负责接待。
张静江同浙江省防军司令蒋伯诚商量接待蒋介石的事宜。蒋伯诚真以为蒋介石失势下野了,加之南京传来讯息,说此次蒋总司令下野离宁时,同4月间蒋到南京走马上任时所受的盛大欢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别说中央委员一个也没到南京火车站送行,就是所有在南京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也没有任何一人露面。济济一堂的总司令部内,除副官处长胡承祜、参谋处长陈焯及交通处长陆福庭三人外,其他军官无一人到场。
于是,蒋伯诚对张静江道:“张主席,我看就在市内找一家大一点的旅馆,安顿总司令吧?”
“那怎么行!”张静江顿感不悦,总司令素喜清静,市内嘈杂,怎能安歇?”
“那你说怎么办?”
张静江叹息一声道:“人说世态炎凉,总司令如果在台上,谁敢这样待他?”说毕,用火辣辣的目光盯了蒋伯诚一眼,接着又说:“伯诚兄,人生在世,交朋纳友,首看一个‘义’字。以势利待友,非我辈所为,总司令今日下野返乡,我辈更不能怠慢!”
蒋伯诚有些脸红,最后捧出了最美的“澄庐”作为蒋介石在杭州的下榻之处。
澄庐地处西湖之畔,共三层,其建筑按照二十世纪初叶西欧风格设计,当地人称之为“澄庐洋房”。澄庐占地虽不大,但环境幽雅。登楼眺望,西湖风景尽收眼底,令人悦心赏目,叹为观止。
张静江仍有些不放心地到澄庐去察看了一趟,然后吩咐随行的官员道:“电告杨司令,就说此楼暂时借用了。”
张静江所说的杨司令,是澄庐的主人——上海第一任警备司令杨啸天。原来,北伐军攻占上海以后,当地的帮会头目黄金荣、杜月笙便积极拉拢杨。由于相互间共同利益所驱使,黄、杜、杨三人来往甚密,关系益见投契。黄金荣、杜月笙皆为腰缠万贯的富豪,行伍出身的杨啸天便显得十分寒酸了。偏这杨啸天又生性,黄金荣便投其所好,在上海寻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给杨做了偏房。杨啸天乐不可支,常常带了此女到杭州、海宁等地逍遥快活。这澄庐原本为杭州—位富商所建,杜月笙的一个弟子察知师父的心意,便出资从这富商手中将澄庐购下,然后以杜月笙的名义送给了杨啸天。这一来,杨啸天对黄金荣、杜月笙自是感激不尽,三个人更是打得火热。
蒋介石到达杭州以后,张静江便将他送到澄庐居住。蒋介石进门后颇觉满意,便信步走入大厅。
大厅内摆设甚为阔气,椅、桌、橱、架均为雕花红木家什,而灯具又是西洋式的豪华灯饰,一派富丽堂皇。蒋介石边走边看,越看越是喜欢,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哪个的家?”
“听说是杨啸天的。”蒋介石的侍从王世和习惯性地应声道。
蒋介石“哦”了—声,侧头问张静江:“是吗?”
张静江点了点头。
“革命军进城才几天,他哪里来的钱购此豪华住宅?”蒋介石双眉紧蹙,一脸的不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
“叫杨虎(即杨啸天)来见我!”蒋介石怒气冲冲地说。
张静江一时不明白蒋介石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心中不免有点不畅,便不再吱声。
翌日中午,张静江在杭州家中设宴招待蒋介石。正吃饭时,杨啸天汗淋淋地赶到了,进门就是一个立正:“总司令——”
“我不是总司令了,”蒋介石放下筷子,板着面孔说,“但我还是国民党的一个党员!我问你,是你花钱购得澄庐这华屋吗?”
杨啸天一愣,才知蒋介石是为此召他前来,心中陡地紧张起来,低头不语。
“你哪来这么多钱?”蒋介石紧接着又逼问了一句。
杨啸天顿感芒刺在背,脸上的汗更多了,成串地往下掉,却不敢伸手去擦。一时间,屋内气氛甚窒。
张静江看着窘在原地的杨啸天,心想:“这位蒋老弟又在动什么鬼脑筋?”忙起身离座道:“介弟,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杨虎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说不清楚的?何必扫了兴致,倒了胃口。”边说边走到杨啸天身边,劝道:“杨虎,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有什么事,等我们吃了饭再说,你先退下吧。”
杨啸天如闻赦令,战颤颤退了下去,心中对张静江的感激,自是不必言说。
此后,蒋介石再也未提澄庐之事,那杨啸天—个时期内更是不敢同蒋介石打照面。对杨啸天而言,“澄庐”无异于“雷池”,从此,他也就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此后几天,张静江陪同蒋介石漫游了西湖六桥三竺,然后,蒋介石一行回了老家奉化溪口。
蒋介石走后,澄庐就此关闭。后来,它就变成了蒋介石在杭州的私产,蒋每来杭州,必住澄庐。这件事,使张静江对蒋介石的为人第一次有了一丝寒意。张静江为国民革命有倾家荡产之决心,他看重蒋介石的是政治上的雄心与谋略,他更希望蒋今后能以国父为榜样,以伟人风范治国平天下,克己而利民族振兴、利芸芸众生。如今,革命尚未成功,这位义弟便在财富方面露出了贪欲。虽说小小澄庐算不得什么巨产,但蒋介石这种见欲便贪之举动,实非张静江所能见纳。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张静江对蒋介石的“小肚鸡肠”更是感冒。
蒋介石回到奉化溪口后,得知有金兰结义之谊的儿时同学朱守梅,耗费3万银洋巨资,为其父建造了一座规划宏大的坟庄,便料其财产来历不明,遂动了心思。这朱守梅也确在任北伐军军需处长、南京政府军政部军需署长、浙江省财政厅长期间捞过几票,因此惧怕蒋介石查办他。故而当蒋介石问及造墓支出时,朱守梅有意隐瞒了耗资3万元的实数,谎报仅用5000元。哪知蒋介石竟顺水推舟地表示,愿出资5000元,令朱守梅给他的另一位为党国牺牲的同学周淡游修建一座同等规模的墓园。而墓园建好后,蒋应承的5000元又成空头支票,根本未予兑现,让朱守梅活月兑月兑吃了个“哑巴亏”。他坑了儿时好友,反而落了个“为先烈造墓”的好名声。
对于蒋介石翻云覆雨的政治手腕,张静江从大局和政治需要出发尚能接受,而蒋接二连三如此算计自己的部下和结义兄弟,的确令张静江不快。从此,对蒋介石的这一类小手腕,张静江多了一份心。这两位结拜兄弟在日后的交往中渐生嫌隙,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因素。至少,在张静江此时的潜意识里,“忠、义”二字对他的这位拜弟来说,是并不很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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