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第五十五章

作者 : 沐岩

张辉说:

“还没老呢,脑子就糊涂了,刚说到你那个市场部。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

“对,市场部。”陈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问朱朗,“朱朗,你们所没有市场部吧?”

朱朗摇摇头,张辉说:

“你想什么呢?老穆那所还用市场部?人家不用找案子,案子扎推往上来,和你不是一个境界。”

陈伟故作苦笑,说:

“那是,谁让我是二女乃养的呢。”

哈哈,众人一起大笑,陆川说:

“总听你们说老穆、老穆的,老穆叫什么啊?”

张辉说:

“老穆叫穆青山。对了,上次聚会的时候好像说过啊。陆川,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老穆的业务,在a省都是数一数二的,朱朗,你们所去年完成了多少收入来着?前几天我们还聊呢,记不得了。”

朱朗说:

“一亿多不到两亿吧。”

陈伟说:

“你瞧瞧,你瞧瞧,不到两亿,掉个渣子都够我嚼巴一年的,没法比啊。”

陆川说:

“那还真是不得了,就是在北京,这样的规模也得是前十位了。老穆都做什么业务啊?收这么多律师费。”

“也没什么,有诉讼的,也有非诉讼的,值得做的都做。”

见陆川这么问,朱朗忽然想起老穆对陆川的关注,以及陆川特殊的身份,不禁有点警惕地说。朱朗的神情,陆川自然看在眼里,他神态自若地又对陈伟说:

“你刚才说便宜没好货什么意思?”

陈伟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嗨,别提了,我搞那市场部,不是想做电话营销嘛,我得想办法找食吃,否则,早晚饿死。我琢磨着,我这庙小人穷的,为了压缩成本,就打广告招了些市场人员。薪水不高,主要靠提成,对人的素质要求当然也不高,只要是高中毕业,能说中国话,说的基本比较流利就行。我本想,招来以后培训培训应该没问题吧,所以,我特意从书店买了一大堆什么市场营销啊,销售心理学之类的书,还专门写了个培训材料。还有,我得给这帮人普普法啊,律师这行当也挺特殊的,不给普普法,连基本的法律概念和法律术语都不懂,也没法干,连着培训了三天,我是苦口婆心的,把我累得贼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第一天正式上班,就把我气个半死。♀”

陈伟一口气说到这,端起杯喝了一口水,其余人等均注目不语,等他的下文,陈伟接着说:

“有个胖姑娘好不容易打通一个电话,抄起电话就问:你那需要法人代表吗?”

众人先是不解,稍一寻思,便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你们猜对方怎么说?”

张辉一边抹着眼睛里冒出来的眼泪,一边问。

“怎么说?”

“对方说:姑娘,对不起,我们有法人代表了。”

张辉和朱朗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钻到桌子底下去,陈伟说:

“女乃女乃的,这叫什么事。合着我三天的唾沫星子全白费了,本来我教她说的是:你好先生,你们需要法律顾问吗?真无奈!”

欢乐往往是最好的调味剂,116房间里一片其乐融融。唐敏似乎也忘记了她的心事,重又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众人笑了好半天,才渐渐缓过劲来。张辉说:

“别听他瞎贫了,走,取东西吃饭,要不一会,连渣子都没了。”

一阵来来往往的忙乱之后,个人都取了一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又重新聚集起来。朱朗、张辉和陈伟爱吃肉,盘子里都是些腻乎乎的东西,几乎看不到绿色。陆川取的东西适中,有荤有素。唐敏则秀气多了,几乎没有肉,大部分是水果。

张辉说无酒不成席,向服务员点了一瓶52度茅台。于是,在一番玩笑声中,众人不一会就醺醺然了。陆川和朱朗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说:

“陈伟干的是有点辛苦,朱朗,有条件的话,你该拉扯拉扯好同学,别光一个人奔小康啊。”

陈伟说:

“那是,陆川这话我爱听,我看出来了,什么才叫真兄弟。来,难得陆川还想着兄弟,这话题和我有关,我得和你们喝一杯,没准啊,后半辈子,我就靠这句话活着呢。”

三人一起干了一杯。

“聊了一中午,就这句是正经,不能你们喝把我搁一边啊,再来一杯。”

张辉跟着起哄,于是,又一杯酒下肚。可能是喝的有点急了,朱朗觉得眼前迷离的一片,眼睛有点花。朱朗舌头有点大地说:

“只要有机会,我肯定是要先想着老同学,只不过,我眼下也就是个区区助理,端着别人的饭碗呢,等什么时候,我翅膀硬了,我肯定舍己为人。话说回来,陆川,张辉,你们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别把这么重的担子全撂我一个人身上。”

张辉做委屈状说:

“你问陈伟,我是不是一有情况就首先汇报。”

陈伟说:

“是,是,有这事情,我作证。”

陆川一边拿起酒瓶给众人倒上酒,一边说:

“我们那是清水衙门,再说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呀。”

朱朗说:

“说实话,谁都不容易。我那也是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我老婆可以作证啊,有时候我都觉得没劲,为了赚几个钱这么玩命,没白天没黑夜地,活像个三陪小姐,也不知道图个什么?!”朱朗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接着说,“有时候,我觉得我连个靠吃饭的小姐都不如,小姐不高兴了还可以歇两天呢,最不济就是一走了之。我呢,就是心里淌血,也得让那些爷们儿高兴了。陈伟,陆川和张辉和咱们走的路不一样,咱俩都是律师,这些东西你也清楚,对吧?”

见朱朗说得动情,在座各位都严肃起来。朱朗所说的不是什么新闻,但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有些伤感。张辉和陈伟一阵唏嘘感叹,只有陆川,始终冷静地观察这朱朗,陆川今天是带着使命和目的来的,尽管他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朱朗显然意犹未尽,接着说:

“我就纳闷,我明明是个律师,当年也是起早贪黑换来的本。本来是个高尚的智慧职业,怎么今天忽然就变成下三滥了。一面得忍气吞声、阿谀奉承,一面还得跟哄孩子似的哄当事人。不哄,不忍气吞声,不奉承不行啊,你不去奉承自然有人奉承。要是官司赢了,皆大欢喜,要是官司输了,谁还管你这个那个,全都是你的不是。那怎么办?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胜诉,哪怕把自己的脸别在裤裆里。”

陆川若有所思地说:

“你可以不这么做啊,没有人强迫你。”

朱朗看一眼陆川,又干一杯,却没说话。喝的时候手哆嗦了一下,酒洒了许多在衬衫上。唐敏拿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朱朗擦了半天才擦净。

陈伟一边摇头一边说:

“老陆,你不在这个圈子里,你不知道。现在这社会啊,就是如此,我们是身在其中,方知其苦。”

陆川说:

“那有什么啊,要是你不去做的话,那些人也不会有市场啊?”

“市场?你说到市场?”

朱朗摇摇晃晃地说:

“但凡是市场,就得有买有卖吧。没有买的,我光卖有什么用?同样,没有卖的,光有买的也不行吧。经济学懂吧,有买有卖才成其为市场。既然已经有个市场了,就一定有买有卖,你不去买卖,自然有人去。市场不会因为一两个人退出就闭市,也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破产就关门大吉。你信吗?只要你退出,有的是人冲上去占了你的位置。市场照样运行,照样大吉利市。不买不卖没关系,是没人强迫你,但这是规则,市场规则,不管这规则看得到,还是看不到。不接受可以啊,你要么转行,要么就作好准备,辛辛苦苦一辈子。辛苦咱不怕,可惜的是,辛苦未必有成绩,出效益,未必能吃饱肚子。因为,在这个圈子里,不是你敬业、有德、有才能,你就能打赢官司的,官司的输赢,只有法官说了算,所以,只要你打赢官司,当事人才不管你是用脑袋打赢的,还是用打赢的,可悲的是,现在,显然比脑袋更有用,更重要。”

朱朗说得凄惶,众人默然,房间里顿时静悄悄一片。过了一会,朱朗有些愤懑地说:

“就拿今天早上这案子来说,要不是我的使足了劲,明明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遗产继承,却拖了好几年,要是用脑袋的话,你和谁说理去?”

见气氛有些沉闷,张辉打着哈哈说:

“看不出你还是个愤青呢,今天成你的诉苦会了。”

陈伟接着张辉的话茬说:

“据我所知,老穆可不会做这些鸡零狗碎的案子。你小子肯定是在干私活了吧?既然干私活,用还是用脑袋,那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怨不得任何人。”

“来、来、来,喝酒,喝酒。”

陆川端起酒杯,大家又一起喝了一杯。朱朗一口喝尽,接着说:

“老穆,老穆怎么了,某些时候,他也得用干活。如果市场上流行用干活,那就谁也不能幸免。”

“你这么说,未免悲观了些。”

陆川用安慰的口吻说。

朱朗说: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也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保住自己的律师。我也相信这个市场终有一天会闭市。我只是说,反正我的贞操是没了,被强迫也好,半推半就也罢,总之是没了。其实,在座的诸位都明白,只不过不说罢了,那就我来说,说说总不犯法吧。照我看,陈伟你这么干不错,赚多赚少是一回事,也许还会很辛苦,但是,至少你是清白的。”

陈伟不语,唯有苦笑。

在朱朗晕晕乎乎阐述和市场关系的同时,老穆再次来到了“卡拉卡拉”。照旧还是818房间,老穆对这个房间和此地环境异常熟悉,即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地方。

老穆再次来此的目的有两个。其一,催促何劲立即着手办理dk股份的执行案;其二,来拿钱邦给他的委托书。至于合同,他暂时还不想或者根本没打算签。委托书是他做表面文章的必要道具,至于合同,如果他远在加拿大,签不签的都没有任何区别。而老穆所谓的表面文章,就是去找陆文章调查和了解案情的原本始末。这既是办理案件的基本调查程序,同时,也可以安抚何劲和钱邦。这样的话,何劲和钱邦至少会认为,老穆已经正式开始办理案件了。这种假象,会一直持续到老穆出国,并登上去往加拿大的飞机之前。

出于对钱邦的憎恶,老穆要求何劲同时办理这两件事,以避免更多次地接触钱邦。理论上讲,只有何劲在场,老穆才能控制住自己朝钱邦的脸上啐唾沫的冲动,尽管老穆知道,他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恶行,因为,老穆一向以为自己算是个谦谦有礼的绅士。

818房间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茶壶口冒出一缕淡淡的水汽,一只不锈钢的电热水壶还在不停地加热一壶开水,老穆刚一进屋,一股浓浓的茶香便扑面而来。

何劲和钱邦分别坐在两座不同的沙发上,形同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各怀心事,默默无语。何劲的日子看起来似乎不好过,紧皱的眉头透露出明显的焦虑与不安,钱邦则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不过神色之中,多了一丝冷漠和淡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车钥匙上的一个玉石吊坠,那是一只雕刻异常精美的老虎,据说,钱邦是属虎的。

老穆刚一提起dk股份的事,话没说完,何劲就劈头打断了他:

“这事我已经关照执行庭了,这两天就着手进行。对方有的是资产,账户上也有钱,有一周,或者十天,肯定拿下,你尽管放心。我个人认为,你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永诚的案子上,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永诚案子的看法和打算。”

老穆瞅了一眼钱邦,钱邦已经放下被他的手掌摩挲得晶莹剔透的老虎吊坠,满面关切地注视着老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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