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放工的哨声准时吹响。妇女们扔掉手中锄头,谁也不愿多动一锄,就算只剩一点点活儿,大家也不会加班加点的将它做完。男人们得挑着粪桶回家,哪怕粪桶中还有剩余的粪水,也只得倒掉,因为第二天还得挑着粪上工,只是以前那种争先恐后,赶先到达饭堂的场景不再上演。这是集体劳动的弊端,时间长了就会显露出来。
回到家,各家安排,各吃各饭,互不争抢,这倒是比大锅饭要和谐得多。粮食是按工分计劳进行分配,分到粮食的各家各户可自行安排,有人剩余有人差,差粮少米的可凭粮票道乡里买,也可村民之间拆借,余时偿还。分到粮食的多少直接决定于一个人的勤劳与懒惰。勤劳的三餐不成问题,相反懒惰则免不了饿肚皮。这是为了体现公平的一大进步,你可以一连几天不上工,不会有人面前你。只是懒惰唯一的结果就是粮食不够吃。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的曾济元到父亲那里串门儿。由于担心济财会将今天的事告诉父亲,以父亲的火爆脾气,怕是会把事情搞大。果然不出所料,曾济财赶在他前面早早的就来了曾济荣家。
“爹,杜家那两兄弟竟然取笑我大哥,说我大哥没本事,做了官儿还回来种地。我不服气,他两兄弟还想打我呢!”曾济财道。
“那你吃了亏没有啊?”曾西北道。
“没有,我大哥一只手一个,叫他两兄弟动都动不了。”曾济财道。
“济财,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一点小事都要回来跟爹说。”曾济元进门听到二弟在跟父亲说,急忙喝住。
“小事?你回来种地关他杜家两兄弟鸟事儿啊?你弟弟是为你不平,你还怪他?”曾西北道。
“不是的爹,我回来本来就会惹来非议,难免被人说点闲话,说就说嘛!我又不会少块肉。济财没必要小题大做。”曾济元道。
“儿子,你都三十好几了,不会不清楚我们家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吧?天下姓杜的就没一个好人。别人说说也许是好心,但那两个杂种说你就是不行。”曾西北道。
“是啊大哥,你不能软水分啊!咱们家先来这里,凭啥要怕他姓杜的?”曾济财道。
“就是嘛!老子要再听到他们说三道四,老子一斧头就将他们劈了。”曾西北道。
“爹,跟那种没文化的人咱们没必要较真啊!算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曾济元道。
“嘿!我说大哥,你是不是打仗打怕了?枪林弹雨你都没眨一下眼,怎么回来这个毛地方,你倒怕这怕那的?”曾济财道。
“济财!怎么好好的提打仗的事啊?你不知道你哥哥受过重伤啊?”曾西北道。
“这不是一码事,我不怕枪林弹雨是因为为了国家的安全,就算死也无所谓。而回来这里,说大了是一个国家,说小了是一个生产队,我是军人又是党员,能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吗?”曾济元道。
三人似乎要掰起来,曾济财跟父亲曾西北认为不是小事,有关家族名誉,人善受人欺,马善受人骑。曾济元确认为是区区小事,不必计较。
“你们怎么这么大声,在吵架呀?”
这时曾济荣从乡里回来,听见家里闹哄哄的,进门就问。
“济荣回来了,你吃过饭没有?”曾济元道。
“呃!在乡里吃的,你们为了啥?掰的这么大声?在后头边(屋后)就能听到。”曾济荣问。
“你大哥咯!被人欺负还不啃声。”曾西北道。
“谁啊?”曾济荣道。
“杜晓章跟杜晓明那两个狗娘养的呗!还能有谁?”曾西北道。♀
“你们怎么会跟他俩惹上了?”曾济荣问。
“呵!没事,济荣,只是小事,已经处理好了。”曾济元道。
“什么处理好了,我敢赌那两个狗日的还会嚼舌根。”曾济财道。
“算了济财,以后啊!少跟他们计较,你个儿小,要是没我们在,你一个人不能跟他们来硬的,你会吃亏。”曾济元道。
“来就来,我会怕他们两个?”曾济财道。
“是啊!他敢动你们几个一根毫毛,老子就跟他们拼命。亏你弟弟还帮着你,你不是一只手就能撂倒他们吗?怎么不揍他几下子?”曾西北道。
“爹,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两家结怨。”曾济元道。
“结就结,怕他不成,我们家跟他家本来就是世仇。住在同一村,抬头不见低头见,产生摩擦是迟早的事儿。”曾济财道。
“济财,咱又不是小孩子,一点点小事就打打杀杀,怎么做大事?”曾济元道。
“本来就是农民一个,能做什么大事,我只知道不能被人欺负。”曾济财道。
“就是啊!你见过你爹什么时候软过水分?”曾西北道。
“这事有可能是冲我来的。”曾济荣道。
“怎么又扯到你身上了呢?”曾济元不解。
“你不知道那两兄弟是地主,乡里每个月都要他两兄弟挑二十担柴去乡里。”曾济荣道。
“这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曾济元道。
“你还不明白,乡里面让济荣负责咱们组的任务,他们两兄弟心里能好过吗?”曾济财道。
“就是二哥说的这样,他们兄弟找我说过,让我给他们减免,但是我怎么做得了主啊!他们两兄弟可能是怨恨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跟我闹。”曾济荣道。
“老三,你以后给他们多加点儿,搞成每个月五十担,扛死他个龟儿子的。”曾济财道。
“你这是出的什么歪点子,济荣,可不能这么干啊!”曾济元道。
“不会的,大哥,你我都是党员,怎么会公报私仇,只是你们以后少跟他两兄弟沾惹。那种人,没什么敢做的,就嘴上说说而已。”曾济荣道。
“对!济财,你看看老三做事比你冷静。”曾济元道。
“你们这样想是你们,要是那两个家伙敢在我的耳边说,哼哼!恐怕我的斧子饶不了他们了。”曾西北道。
原来,在解放之初划分接济成分时,杜晓章家事地主,每个月得扛些柴草给乡里送去,一向人民赎罪。后来搬到这里,昔日地主的光环已然不在,可是地主的成分一直被套着,还没有想过地主福分的杜氏兄弟每月都想乡里送柴,心里大为不快。
几次想丢掉地主的帽子,都是无功而返,在加上全村就他两兄弟是地主,平时上工有懒懒散散,连自己家都快吃不饱了,还顶着个地址的大帽子受罪,他们自然是怨气连天了。乡里又让曾济荣负责这件事,所以杜家两兄弟早就对曾济荣起了怨恨。只是一直没机会奚落曾济荣,这次曾济元回乡种地,他们就拿来说笑一番,想平衡心理的不愤。谁知又打错了算盘,只一招,连反抗地机会都没有就被曾济元撂倒在地。
四人聊了半个晚上,始终没能把这种村邻矛盾说清楚。曾济财跟父亲曾西北主张以硬对硬,以牙还牙。曾济元跟曾济荣则主张以和为贵,少添事端。最后还是疲惫催人困,回去睡觉去了。
曾济元回到家里,爱人梁度玲未敢先睡,还在煤油灯旁听着收音机,等丈夫回来,她想好好跟丈夫谈谈。
“你今天跟人打架了?”梁度玲道。
“没有的事儿,你从哪儿听来的?”曾济元道。
“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只是不想你吃的不开心。等吃了饭你就出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你担心啊!”梁度玲道。
“我是去济荣家跟爹聊天,你以为我出去打架啊?真是瞎操心,我是那么爱用武力的人?”曾济元道。
“不是,只是回来时她们都这么说,我们三妯娌都很担心,听说你跟二叔跟杜家两兄弟打架。”
梁度玲说着,眼泪欲滴。
“傻瓜,没事儿,我们这样回来种地,免不了被人说闲话,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人都没文化,说说就过了。”曾济元道。
“就是没文化才可怕啊!”梁度玲道。
“傻瓜,我怎么说也是个党员,怎么会乱跟这里的人打架斗殴,只是他们想凶过来打济财,我才出手制止的。没事啊!早点休息,你也累了一天了。”曾济元道。
“以后你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想想我们母子好不好?”梁度玲道。
“好!快点睡吧!”曾济元道。
看着爱人躺下一会儿就睡着,曾济元突然想到儿子另睡一屋,他轻轻的来到儿子的房间,卓越跟平儿云儿三兄弟睡在一起,被子被蹬到床下,还呼呼大睡。
“还是你们三个好啊!整天只知道玩。”
曾济元拾起被子给三人盖上,然后回到房间,爱人睡得很香,躺在床上的他,心里波涛涌动,静不下来入睡。
本以为到了家乡,种地靠劳力为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不想世道都一样,坏人是不分地域的,无论在城市还是乡下,都有心眼坏死之人存在。问题出在哪儿呢?想了一宿他终于明白。不是生存在哪里的问题,而是生存方式的不同,处理事情的方法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存状况,要在逆境中生存就要懂得审视态度。就算自己躲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难以做到与世隔绝,与人隔绝。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要让爱人跟着自己来这穷乡僻壤受苦受累,走出大山不一直是自己从小的梦想吗?
杜氏兄弟嘲笑得未必没有道理。既然走出去,在战场上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却回来条大粪。是不甘心,还是得走出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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