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千行果然没有撑过当夜。”
鱼茗樱立刻瞪圆了眼睛:“不!我要留下来,定要手刃那个妖女为爹爹报仇!”
兰璃在一旁看着她眸中满满充斥着的悲愤之色,不由暗叹了一句天意弄人。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至今尚未现身的当事人,凤阳山庄少庄主,凤轻寒。
不知他若晓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又会如何处之?她回想起楚红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很深很复杂的东西,却没有一丝恨意。那么凤轻寒呢?在得知这些事后,他的眼中又会有些什么样的东西……
转眸看去,廊外的庭院里,白晃晃铺着一层月光,静夜不静。
两日后的清晨,鸡鸣刚起,凤阳山庄的大门便再一次被叩响了。
这一回来的,不是什么宾客,而正正是这场婚礼的主人公之一,那位准新嫁娘,藏花阁阁主——花闻霜。
原本便一夜未眠的凤鸣山听说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连夜披霜染露地赶来了山庄,立刻就匆匆来了前厅。
两人刚一照面,花闻霜那一脸的愁色就立时映入了凤鸣山的眼中。
“世伯,”她脚步尚未站定,便急急开口道,“闻霜收到了您差人送来的书函。凤阳山庄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她原本便长得清丽秀美,端端的大家闺秀风貌,此刻因为身上沾了些晨露的气息,竟又极自然地多了几分让人不禁心生怜惜的柔美之态。
其实对凤鸣山而言,这场婚事并不仅仅是儿子的终身大事那样简单。凤阳山庄与藏花阁联姻,是数年前凤轻寒和花闻霜尚年幼时双方长辈便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藏花阁的风雅集玉轩中藏有许多武学典籍,而花闻霜,便是这处世人眼中的江湖宝地如今的掌门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凤鸣山都并不愿意这场婚事出什么意外。但眼下堂堂沉鱼山庄庄主死在了这里,锦州城里动静越闹越大,他觉得与其继续瞒着花闻霜落人话柄倒不如以退为进先修书一封给她讲明利害,表示凤阳山庄并不希望连累她,所以本来打算取消婚事,但为表示对她的尊重,要如何打算,最终全凭她意愿为之。
而花闻霜现在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其实他心中并不意外,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她甚至比他料的来的还要快。
凤鸣山想,如此看来,她竟连一刻犹豫都不曾有,倒果真是对轻寒用情至深。
“轻寒大哥他……仍未出关么?”见对方点头,花闻霜忖了忖,又道,“世伯是打算瞒住他?”
凤鸣山没有答话,表情有些深沉。
“可是这件事关系整个凤阳山庄和世伯的安危,我怕,若是瞒着他,待他出关后晓得会……”花闻霜轻声叹道,“他是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怎会容许自己当此时不在您的身边。”
凤鸣山自然也晓得自己儿子的脾性,他虽然性情偏冷,但其实却将凤阳山庄这个责任看得很重,自懂事起,一言一行便从没有错过。他是个很规矩的孩子,很合格的凤阳山庄继承人,无论言行,还是心性。
“我已让弟子给他送饭时将消息带去了,”凤鸣山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能再只顾他的周全。”事已至此,毕竟是因轻寒所起,若他不出面,往后他和凤阳山庄又当如何于武林立足。
花闻霜也是一脸忧色地蹙起眉,点了点头,“世伯放心,闻霜一定会陪在轻寒大哥身边,与他共进退的。”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世伯,我想去祭奠一下鱼庄主,不管怎么说,他若不是为了来参加婚宴,恐怕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横祸,我总该表示下吊唁的心意才是。”
鱼千行中毒身亡之后,照理说本该遗体归故土,但因为鱼茗樱实在不能甘心就这样离开,她师兄程日朝又不可能撇下她一人,所以只好暂时留下继续说服她。而鱼千行的遗体也不能一直存放在凤阳山庄,所以凤鸣山便让人将棺椁安置在了郊外一处属于山庄产业的空置小院里。
花闻霜的这番话确然在情理之中,倒果真有当家主母处事的风范。凤鸣山颇感欣慰地点点头,许她去了。
门外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啼声,似在提醒晨光已至,伸手推开窗,温暖的阳光便沐下来,让心中也随之生出些暖意。
君无瑕抬头看着那株玉兰树的枝桠上蹦蹦哒哒的小鸟,羽毛在阳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蓝。慢慢地,眸中透出几许笑意来。
莫问在身后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似随口道:“公子,过几日你的生辰便要到了,兰璃小姐恰好这回在,你要不要顺便告诉她……”
“莫问。”他淡淡的声音飘来,打断道,“你在清音谷待了多久了?”
容貌十分显小的少年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他在清音谷待了多久,公子不是很清楚么?当年自己被谷主带回清音谷时,瞧见小小年纪的公子时差点没惊掉下巴,怎么这世上除了谷主这个大神仙,还有个这样的小神仙?不由更加自惭形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谷主和公子视若神明……后来其实他与公子两人本也是一起跟随谷主学习的,只不过因为公子的身体原因,所以武功所学有限制,谷主便将医术倾囊相授,而公子又天资聪颖,加上一心扑在这件事上,渐渐地,便成了如今江湖人口中的医毒双绝。
过去的画面自脑海中匆匆一过,莫问有些迟疑地回道:“已有十三年了。”
“清音谷的梅花,一年四会。你认识兰璃也有五年的时间,”君无瑕的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背影之中,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你觉得,这五年里每年见她的次数,可比谷中花开的次数多么?”
莫问微怔,君无瑕的这些话,他觉得好像自己懂了,又好像有些没懂,似云雾缭绕,难以触及实处。
却忽然又听他轻轻一笑,续道:“我与你不过出来一遭,迟早要回去。她也是。”顿了一顿,说道,“我的事情,其实无需她知道太多。”
莫问倒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忍不住说道:“公子这许多年来只有兰璃小姐一个挚友,又何需对她总是有所保留呢?”
君无瑕凝眸看着那只仍兀自在啼叫的枝头小鸟,唇角微微扬起,目光悠远。
“她又何尝不是。”指间轻弹,一枚落雨飞絮针无声穿破阳光,泛着几不可见的光泽,下一瞬即惊地它拍动翅膀,倏地扑腾离枝而去。君无瑕望着它飞离的方向,继续道,“有些朋友,即便可以畅所欲言,也不代表就是坦诚相待的。她有她的生活,我也早已惯了我的日子。”
莫问蹙眉想了想,最后意味深长地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兰璃小姐要嫁人,送了请帖来清音谷,公子去是不去?”
坐在窗前的背影保持着姿势没什么反应。过了半晌,君无瑕才侧过脸,目光淡淡瞥向他:“你今日未免话多了些,是不是又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少年立刻否认,“谷主那天只是嘱咐我说公子你十几年没出过门了,得更注意着起居。”
君无瑕静静看着他,唇角渐渐勾起,缓缓逸出一抹渗着冷意的浅笑:“果然是他。”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三下轻重缓急都很适中的敲门声。
君无瑕止住莫问要去开门的动作,然后扬声问道:“谁?”这样有礼貌又生疏的敲门方式,断不可能是那个假兰花。
门外随后传来回应:“段之轩请见梅公子。”
彼时当兰璃提着专门去长和楼买来的粉皮虾仁来找君无瑕的时候,刚走到虚掩的门缝边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这世上能知道碎雪芙蓉这般稀奇之毒的人能有多少?偏生还姓梅。阁下说自己不是侍梅公子,实难令人信服。”
段之轩?兰璃被房中这微妙的气氛怔地一顿,心中随即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知晓的江湖八卦,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难道她真的小看了毒梅花拉仇恨的能力?
“我的名号是什么,自然以我说的为准。为何要令你信服?”君无瑕仍是那一贯不以为然的腔调,“你又怎么知道侍梅公子就一定姓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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