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钟勇立即走出这位处长的办公室,让他赶紧给主子报告吧。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纪委可要行动了。
钟勇上楼找到纪检办主任说明了情况,还有自己的推断。之后,他俩一人一个,吃力地抱着纪检办公室的小沙发下了楼。他俩把沙发放到档案室门前,一边一个。钟勇看着这两个沙发还有散乱一地的正在安装的暖气散件,对纪检办主任心满意足地道:“今晚上咱俩就待在这儿,要是明天还不让看,咱纪委就轮流值班,只当警察蹲坑啦。”
纪检办主任乐呵呵地说了句:“好。”随后又骂了一句,“这**,都成什么啦?”
钟勇却像秦钢那样立即沉下脸来,阻止道:“**分子只是少数。咱机关不过是个特例,就这样,少数干部也仅仅跟田处长他们一伙跑,好多都在观风向,形势随时起变化。咱们孤陋寡闻,要是出去走一走,看看人家别的省,眼界就宽了。咱们厅瞎混,还连累着纪委苦战。幸亏咱们这里是个案,要是都像咱们,那还了得?起码在咱们省**就得完蛋。”
纪检办主任不以为然地笑了。
“学文件学得,你小钟就跟换了个人。以前,你比我还悲观呢。”
钟勇满怀信心地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见人事处长急匆匆走来,一见档案室门前的这两个沙发,他那仿佛生就的沉稳顿然飞到九霄云外,大吼起来:“钟勇,你想干什么?档案室,不许有这个!”说着,他弯下腰去推沙发,没推动,他抬眼恶狠狠瞪了这俩纪检干部一眼,飞速下楼了。不一会儿,楼梯口响起“嗵嗵”的撼动地面的声音,七八个保安簇拥在人事处长身后,拥了过来。
纪检办主任看看钟勇,而后一坐进沙发里,连看都没看他们。
钟勇却顺手从地上操起一根一米多长的细铁管攥在手中,他故意掂了掂它,然后敲击着另一手心。保安们手足无措,都认识这不要命的,更听说他揍过田处长还有一位极有权势的年轻干部。♀按照厅里的传说,满监狱的流氓们也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就连流氓头儿的眼睛都差点儿被他戳瞎。
保安们谁也没敢上前。
人事处长满脸涨红,就连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凌乱了,披散在脸上,平日深不可测的神态无影无踪,现出狰狞、恐慌。
这时,钟勇第一次听到他话语中透出真诚。
人事处长放缓口气道:“这么着吧,领导没在,我也没法请示,做不了主。明天见了领导,我一定让你们看档案。”
这话入情入理。
钟勇微微一笑,看着跟刚才判若两人的家伙,想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真英明啊,当年反复告诫全党不要怕鬼,说鬼是怕不得的,越怕,越有鬼。今天,对**分子和他们的保护伞也同样如此,你不顶他们,他们是铁老虎,你一戳,照样一个窟窿,原来这些老虎也是纸的。
钟勇笑盈盈的,心平气和道:“不行。一夜工夫,档案早改回去了,叫我们纪委狗屁也查不着,接着就咬我们‘搞文化大革命’。今晚上,档案非看不可。”
人事处长没词了,恶狠狠地瞪起钟勇,忽然转身对保安们高叫:“给我搬走。人事处给你们转正!”
保安们一下子蜂拥而上,接着却如潮水退了下去。俩保安躺倒在地上,抱着腿大声申吟起来。
钟勇高叫起来:“死得比鸿毛还轻!”
人事处长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刃,身子却不由得簌簌抖颤起来了。
钟勇笑看着他,迎着这尊凶神毫不畏怯。
“今晚上看不成,我就给省纪委值班室打电话。我俩呢,就守在档案室门口,一直等他们来到为止。到时候,他们会找吕宇说话的。到了那时候,吕厅长手机准通啦。当然,我先给省纪委领导家里打电话,公事私办;再公事公办,按程序请省纪委出面处理。♀反正,我们机关纪委有中央纪委和中央组织部的文件,又不是我们不执行中央指示。”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想说“**的天下,还反了……”不过,他按捺住了,没把秦钢教育自己的这句话说出去。
面前的人事处长什么话没有,扭身就走。
钟勇想:你再去“请示”吧。
下班的机关干部们远远站在楼道里看着这一幕,见人事处长离去,便三三两两过来,不过谁也不说一句话。突然,设计部主任举起右拳,冲钟勇大声说:“打倒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这是早年热播的外国反法西斯电影中游击队员们见面时的问候语。
钟勇对这位专家会意地一笑,似乎正接受他颁发的勋章。
人事处长面色铁青匆匆走来,设计部主任一见,一溜烟下楼,机关干部们也跟着四散了。
就在这天晚上,钟勇和纪检办主任终于看到了田处长的档案,果然没出所料,他调入时的级别是伪造的,干部档案册中还存有被伪造的原所在机关任命他为副处级干部的任命书和干部任职呈报表,更有被伪造的省委组织部的任命批件,都盖着伪造的朱红大印。这全套伪造文件,都作为田处长享受假职级的依据,留在了他的档案册中。
钟勇想,田处长这帮人胆子可真大啊,真以为**没几年就垮台呀,他们的江山却千秋万代。
钟勇和纪检办主任复印好这全套的伪造文件作为证据,再将田处长的档案册交回人事处,乐呵呵回家了。
14
这天,吕宇硬着头皮,又去看父亲。自从钟勇查档案之后,他就觉得没辙了,只能再次登门求救,虽然上回他连父亲房里的茶几都踢翻了。他知道:现在好多单位和部门风行的是“捂”,捂住了,大家都有面子;不捂,对谁也没好处。表面上看,田处长的事儿不大,不就是个“改档案”嘛!可接踵而来会扯出些什么,就很难说了。中央纪委搞出一些大案,开头往往是些很小的事情。
他想:我也不是傻子,田处长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我当然知道。如果钟勇拔出萝卜带出泥,把省分管领导儿子的事儿扯出来,麻烦就大啦。到那时,即便厅长位子是只煮熟的鸭子,也会扇扇翅膀飞到九霄云外,再没你吕宇什么事儿啦。
吕宇又坐到父亲面前,母亲气哼哼地坐在他身旁,一副为父子俩保驾护航的样子。
吕宇满脸苦相。
“爸您不知道,现在钟勇闹得厅里已经没人干活儿啦。大家说,不撵走这个疯子就没法干,你在前头干,他在后头‘反**’。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儿,他也要无限放大,非想闹出个大案要案不可。如今,谁都说这家伙是打月亮上掉下来的,不知道社会已经进化到什么地步:你不给别人好处,别人就不配合你工作。要是这么反**下去,咱们厅一个工程也干不成。田处长一直嚷嚷着要撂挑子,还说有我没他。迟瑞成还有其他副厅长,也很不高兴。爸您说,叫我怎么主持工作?”
吕江山瞪了他一眼。
“钟勇做得对。对**,不整,那还了得!”
吕宇没直接顶老爸,又说:“要我处在他位置上,比他反**更坚决。可是不行啊,我的任务是建设,必须依靠大家一块儿干。钟勇可以视他们为‘**分子’,我必须视他们是帮手。要不,你钟勇有能耐挖到证据,我当然顺理成章收拾他们,再换拨新的,我还求之不得呢,可他又没这个本事。现在,钟勇跟大家撕破脸,却又逮不住处理的证据。面对这难题,爸您说怎么办?我只能是一条:千方百计团结他们,依靠他们干工作。爸,您管管钟勇吧。您的话,他还听。”
父亲沉默不语。
吕宇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滚出泪水。
“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主持工作也好几年了,省领导们印象都挺好,就连田处长那帮子坏蛋也服气,眼看着要转正,突然杀出这么个程咬金,闹得工作没法干,这不是毁我吗?爸,我只能依靠您啦,劝劝钟勇吧,赶明儿我转了正,他钟勇把天捅塌我也不管。”
突然,母亲上前,一把揪住父亲的耳朵,咬牙恶狠狠拧了一下:“你个老不死的!”说罢,再没一句话,拉起儿子往另一屋去了。
吕江山模着耳朵,火辣辣的,不知老伴用了多大的劲儿。他想:如今的干部怎会有这么多名堂?人家纪委书记反**,堂堂正正,居然也能干扰儿子升官,还影响全厅工作?世道究竟怎么啦?当年,我们到底有没有这些名堂呢?做梦都没有。那时候,你一个农民,无知无识,后来也不过是个战士,哪有钱买官卖官?可后来竟然升到那么高的位置,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呢?
他闭眼思索起来。
那年,工程兵部队上海岛后,世界上那个最强大国家的战斗轰炸机便不分白天黑夜从第七舰队的航空母舰上起飞,对当时他们又恨又怕的这头号敌人轰炸扫射。
一天,他们干了一个通宵正在睡觉,忽然警报器尖厉叫响了,大家抓起枪冲出帐篷,只见海面上亮闪闪一片,十几架敌机贴海面飞行,超低空避开了海岛上的雷达,一眨眼便到大家头顶上了。紧跟着,吕江山便被铺天盖地冲来的气流刮倒了。他抱着枪,不由自主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摔了个仰面朝天,这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正在空中飞舞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银色和墨绿色的炸弹。吕江山没有害怕,甚至有些好奇,心想这些炸弹怎么跟连部的彩色军事挂图不一样,有些连尾翼都没有。刚想到这里,天空便迸发一片刺耳的炸弹逼近的尖啸。霎时如火山爆发,在撕裂天地一般的巨响之中,他的身体忽地离开地面。烈焰、泥土、石块,如喷泉一齐腾起。一支半自动步枪的木柄斜着飞向天空,半截枪带如同发狂,上下甩动。他重重跌进一个灼热的弹坑里。
浓烈的硝烟在弹坑中翻卷,tnt的毒气使他连气也透不过来了,他不由自主张大嘴巴,接着就剧烈咳嗽起来了。他万万想不到轰炸会这样,全然不是他在战争电影中兴奋看到的那样。他一下子惊恐万状了,毫不知觉,鼻涕眼泪滚出,竟“娘呀”大声哭喊出来。他没命挣扎着爬出密布tnt烟气的弹坑。透过泪水,他看见在这高高的黑色烟尘之上的敌机,正一架架尾翼冲着他直上云霄,之后,它们在蔚蓝色的天空中盘旋起来,排列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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