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宾主都来齐了,一共六位,清一色的老板。♀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马一明置身其间,多少显得有些乍眼。徐天来这些人一个个都衣着光鲜,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一股土财主的傲劲儿。马一明虽然也穿西装打领带,可跟他们一比,立刻显出了寒酸。人靠衣裳马靠鞍,不服气不行。衣着上先逊了一筹,马一明有心摆出些风度来弥补,可总也拿捏不出那种颐指气使的劲儿,反而愈发拘谨了。徐天来等人谈笑风生,马一明插不上话,在一旁干坐着,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到服务生拿着菜牌走进来,马一明连忙摆出东道主的姿态,站起来朝他招手。服务生绕了一圈来到他身边,恭敬地递上菜牌。马一明翻开一看,被高得离谱的菜价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翻,但一直翻到底,哪个菜都不便宜。他有点儿慌,月兑口问道:“你们这儿就这一个菜单?”
服务生以为马一明有特殊需要:“如果先生您要什么特别口味的菜,我们也可以和厨房说一声给您特别制作!”
“就是比较好的那个什么……”马一明使劲想菜名,“比如基围虾啊、松鼠桂鱼什么的……”
对马一明来说,这就算是比较奢侈的大菜了。当初在机关的时候,也有不少宴请,但马一明一向反对吃吃喝喝,能推辞的就推辞,偶尔去赴宴,也说不清到底吃的什么。如今轮到他作东,因为不善此道,点菜都成了问题,一张嘴就露怯。冯知远是个聪明人,一看马一明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为给他解围,连忙把菜牌拿了过来。
“算啦,我看还是我来吧!”冯知远问服务生,“鲍鱼是几个头的?”
冯知远点菜的时候,马一明心里一直打鼓。点完菜,服务生刚出包间,马一明就跟了出来,要过单子,细数每道菜,尤其是鲍鱼。他对鲍鱼虽然不熟悉,但也知道价格不菲。
“这鲍鱼多少钱呀?”
服务生回答:“两千一例。”
马一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满打满算才带了3000,还以为怎么都够了,没成想一份鲍鱼就两千,估计别的菜也不便宜,再加上酒,这钱肯定不够。他赶紧躲到一个僻静处给石红打电话,把情况向她一说,让她火速带钱来救急。
在等待石红的这段时间里,马一明如坐针毡。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他一剜一剜地心疼。马一明从小到大也没花过这么多钱吃饭,他崇尚的是“厉行节约反对浪费”,一贯认为“朱门酒肉臭”是骄奢婬逸的生活方式,万没想到如今自己不光实践着,还要为此买单。想起这些,马一明不由对在座的吃客们心生怨气。他抄起筷子,亢奋地比划着。
“吃!吃吃!你们吃!”马一明明显有点儿气呼呼地,“一点儿别剩!……”
更让马一明生气的是,徐天来等人却根本不当回事,守着满桌子菜肴既不吃也不喝,只是神聊。徐天来说:“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愁什么?吃饭!上愁啊!吃什么你说?鲍鱼、燕窝……泱泱大国啊,到哪儿就这一套!”
马一明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花血本请他们吃饭,人家却不当回事。那次冯知远花六千多请客曾经令马一明咋舌,如今从在座老板的反应来看,这都算稀松平常。马一明本以为自己大小也算是老板,但跟在座另几位老板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他第一次强烈意识到,不光机关里存在级别之分,老板照样也是分级别的。徐天来之所以这么张狂,就是因为财大气粗,有钱就是有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首推有权,有钱紧随其后,权和钱有血缘关系,权是大哥,钱是老弟。
心中感慨的同时,马一明认为这么多钱不能白花,只有一点不剩地吃进肚子里,才勉强可以心理平衡些。于是,马一明任由他人神聊,兀自埋头狂吃。他尤其对鲍鱼品味再三,却实在没品出什么出奇之处。他觉得鲍鱼长得像蘑菇,味同嚼蜡,实在是物非所值。马一明还破例喝了一杯酒,因为据说这酒比茅台贵得多,一口不喝实在亏得慌。奇怪的是,这次马一明竟然没有什么酒后反应,后来他分析原因,准是自己当时心里有火,把酒劲给拿住了。
石红终于到了。一下出租车,石红就怨气冲天地抱怨马一明打肿脸充胖子,马一明赶紧解释原委,石红一听是冯知远点的菜,愈发气愤丈夫被他们当作冤大头。但事已至此,只好咬牙认了。石红这次把银联卡带了来,卡上总共还有三千多块钱,两口子觉得总该够了,来到收银台一查账单,两人差点晕过去。
“18000。”收银员说。
马一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18000?不可能!”
马一明迫不及待地抓过账单,和石红一起核对,终于发现了问题,
“鲍鱼不对啊!我刚才问服务员了,是两千!这怎么成12000啦?不对!”
“两千一例,您一共6位客人,不正好12000吗?”
马一明这才知道是自己弄拧了,真是又破费又露怯。马一明一着急,汗都下来了。石红气得说不出话,扭身就走。马一明劝也劝不住,眼瞅着石红气呼呼地出门而去,这边还等着结账,钱又不够,他急得团团转。好在收银员看出端倪,及时宽慰道:“先生您别着急,有位先生已经签单了!”
签单的是冯知远。如今流行高级会所会员制,就是提前预缴一笔钱,几十万上百万不等,算是门槛费,分别给予银卡、金卡待遇,消费不用付现金,签单后从卡上划帐。除了方便,更是身份的象征,这叫vip。冯知远就是这家会所的vip会员。他不声不响地签了单,别人还都以为是马一明作东,筵席散去时,把对东道主的谢意都给予了马一明,就连徐天来都对马一明很客气。马一明知道这不是自己面子大,而是钱的面子大。把其他人都送走了,马一明向冯知远说:“今天这饭钱,不能让你出!”
冯知远轻描淡写:“都是朋友,谁出不一样?再说了,我早就应该请你!”
“为什么应该请我?”
“看来你是真忘了……”冯知远欲言又止,“反正我应该请!”
“不行不行,今天应该我请!”马一明尴尬地,“不过不好意思,我带的钱不够,明天我给你拿到公司去……”
冯知远并不当真:“行啦行啦,咱不提这个了!哎,明天你要有时间,还真到我公司来一趟,我有事儿跟你说!你怎么来的?你车呢?”
马一明支吾了一下,撒了个小谎:“哦,我打车来的……”
冯知远笑一笑。其实他看到了马一明的自行车,只是不便说破。
“那行!我就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马一明目送冯知远的轿车驶远。此时已经夜阑人静。他扛起轱辘变形的自行车,独自走在冷清的马路上,渐渐被夜色吞没。
第二天,马一明如约来到冯知远公司,一进门就把昨天的饭钱如数交给冯知远。
昨晚马一明回到家,石红本来憋着一肚子气,一听说冯知远抢着把饭钱交了,火气立时就消了一半。她对冯知远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慷慨仗义。这一万八花得让石红肝颤,她本想跟马一明好好掰扯掰扯,可一旦别人帮忙掏腰包,她面子上又过不去。她就是这么个人。心疼归心疼,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马一明说要还冯知远这一万八,石红答应了。于是,马一明没费什么周折就把钱拿来了。冯知远执意推辞,可是终归拗不过马一明,只好收了。
“一明,你这人实在!”冯知远诚恳地,“我帮你是应该的。我欠你个情。”
“你老这么说,你到底欠我什么情呀?”
“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回我到你们科去办事,你忘啦?”
马一明使劲想,还是想不起来。
“那天我去找小李盖章,你急着去开会,据说是要升任科长……”
这么一说,马一明恍然想起来:“噢,那人就是你啊……”
“对啊!你马科长当时瞅都没瞅我一眼,可不想不起来了嘛!不过你那一句话真把我给救了,当时急等着跟外商签合同,差一个章也不行。你马科长一发话,小李立马就给盖了!当时我就想,这人不错!不是小人得势那种人!”
冯知远是一个精通交易之道的商人。他知道,某些时候的与人为善其实就是与己方便。当初马一明无意中的一句话,帮他顺利解决了盖章问题。马一明早已经没印象了,可冯知远始终记得。他认为知恩图报是生意场上的规则,他不甘于小富即安,他的目标是把公司运作上市,所以他需要广交人缘。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冯知远颇仗义地,“我从来不欠别人情,不论是谁。”
冯知远找马一明来公司为的是一桩业务。他有个朋友是做边贸生意的,最近要搞一批衬衣出口越南缅甸,高档的不要,越便宜越好。冯知远不做这种生意,或者说不屑于做,于是想到了马一明。马一明的手机店步履维艰,冯知远都看在眼里,有心帮他一把,如果马一明有这方面渠道,能把这笔服装生意接下来,怎么也比他辛苦维持手机店要好得多。一来可以让马一明赚点钱,二来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
生意就这么不期而至,马一明和石红却开始前怕狼后怕虎,既不愿现成的买卖不做,又怕顾此失彼耽误了手机店。两口子经过彻夜不眠地紧急研究,最后决定两条腿走路――接下这笔送上门来的生意,同时雇人代为打理手机店,以给自己留条退路。可是接连想了几个人选,都不合适。
“要不那谁……”马一明思忖着,欲言又止,“算啦算啦……”
“你怎么说半截话呢?谁呀?”
“还是别说了,一说你又急!”
“谁呀我就急?你说!”
“我可是为咱手机店,你不许多心!”
石红立刻敏感地想到了一个人:“李勤勤是吗?”
“你也觉得她合适吧?就她合适!她守着方便,人也不错,交给她比较放心!”
石红酸溜溜地:“马一明,你这可是举贤不避亲啊……”
“我知道你就得多心!那我还不管了呢,你找人吧!”
“你不会不让我多心吗?!你让她把账弄清楚喽,别拿着自各儿不当外人!”
马一明欣慰地:“你同意啦?”
“同意怎么着?不信她还能翻江倒海!”
马一明接下这笔业务,并不是脑袋一热。马一平当初就在郊区服装厂上班,那个厂以生产中低档衬衣为主,马一明对此有所了解。他第一时间给马一平打电话询问此事,马一平却一个劲儿给他泼冷水。马一明只好亲自来到郊区服装厂,只见大门紧闭,厂区里清冷寂寥,一副破产倒闭的架势。听说马一明是来谈业务的,门卫将信将疑,马一明好说歹说,对方才放他进去。
办公楼里空荡荡的,仿佛已人去楼空。只有厂办公室里有几名留守人员,正围坐成一圈打扑克。厂办男秘书一见马一明,马上把扑克一扔,热情得让马一明受宠若惊。
“我们早就盼着您来呢!”秘书托过来一块红瓤西瓜,“您吃瓜!我马上就给孙厂长打电话!”
孙厂长兴冲冲赶来的时候,马一明已经吃了大半个西瓜,撑得肚子溜圆。孙厂长大老远地健步走来,不等马一明擦去手上的西瓜汁就紧紧握住不放。
“欢迎您来我们厂考察!兼并收购的事儿好谈!怎么……就您一个人来的?”
孙厂长说话时有个习惯,总爱凑到对方耳边故作神秘。马一明很不习惯,只能一边躲一边解释。
“您可能弄误会了,我不是来谈兼并啊收购的,我是来谈销售的!”
孙厂长的热情立刻消减大半,他皱着眉头用纸巾擦着满手西瓜汁,
“我说呢,刚才在楼下怎么没看见车呢……你怎么来的?没开车?”
孙厂长很快模清了马一明的底,态度立刻转为敷衍,并且既来之则安之地准备加入打扑克的行列。马一明很恼火:“哎!”他大喊一声,“你们这算什么态度?”
孙厂长被他吓了一跳:“衬衣我们要现钱!工人等着发工资呢!你别是打算代销吧?代销免谈!”
马一明转身拿起公文包,唰地打开,亮出满满一皮包现金。对方登时眼前一亮,再不敢小觑马一明。其实,马一明是有备而来。这段时间,他对于生意场上的势利眼深有体验,知道要想拿下这笔业务,必须显示自己的实力。可他的货款都押在手机店上,迫不得已,他借用从电视剧里看来的俗套招数,在最上边码放现金,底下其实都是一沓沓白纸。不成想,这招还真灵验,对方当场跟他签了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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