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范科长没想到金马公司这么快就把资料准备齐了,对他们的高效率表示满意。♀+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马一平不禁沾沾自喜,趁机卖弄。
“我这人办事喜欢干脆利落,不愿拖拖拉拉的,习惯了。现在不都讲效率嘛,效率就是效益,就是企业的生命。”
范科长饶有兴致地打量马一平,“你跟马一明是亲哥俩?”
马一平说:“亲的!”
范科长说:“你们哥俩不一样。”
“长的不一样是吧?都这么说。我比他瘦。”
“长的不一样,脾气秉性也不一样。你可能也知道,我是马一明的老领导,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呢爱较真,你好像比他灵活……”
马一平自作聪明地接过话头,“我哥吧就那样,一根筋。我没少说他。可是这人的脾气秉性吧,不是有句话嘛,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说的一点儿没错。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哥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为这个,我真没少跟他着急!”
范科长却说:“什么事儿都有两面性。马一明的较真原来是挺让我头疼的,可是这回也多亏了他较真。这次申请资质,好多家公司都申请了,报上来的材料都挺唬人,可是太虚,幸亏你们公司的材料比较扎实,总算给我挽回了点儿面子,要不然显得我工作也太那什么了,是不是?”
马一平谄媚道:“是您指导的好!”
范科长笑了,“你还就是比你哥会说话!不过,关键是你们要把基础工作做到位,这样你们资质申请才有希望,也显得我工作有成效!”
随着拥挤的人流,马一明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地走出火车站。司机马师傅连忙迎上前去,马一明跟着他匆匆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老款奔驰,迅速上车离去。
公司门口悬挂着“欢迎专家组莅临指导”的横幅,两侧摆放着鲜艳的花卉,氛围营造得很足。马一平正指手划脚地吩咐员工进行最后的完善工作,见马一明下了车,就迎上前来,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儿吧?”
马一明一时还真挑不出毛病。按说专家组早该到了,可迟迟不见踪影。他们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一辆中巴,却只有范科长一人下了车。
马一明激动地迎上去说:“范科长,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了,专门来迎接你们!怎么就你一个人呀?专家组呢?”
范科长沉着脸,手里抖着文件袋,“来什么来?就你们办的这好事儿,我敢让人家来吗?马一明,我让你们搜集客户反馈,你们就这么搜集呀?”
马一平心里有鬼,和陈西紧张地对视了一眼,没敢吱声。
马一明却蒙在鼓里,“啊……怎么啦?”
范科长从文件袋里掏出那份伪造的公文:“怎么啦――你自己看看!”他指着下方的印章,某某有限公司竟赫然误作为“有线公司”。
范科长恼火地说:“这一看就是伪造的!你们连我都糊弄不过去,还想糊弄专家组呢?我反复强调别给我捅漏子别给我捅漏子,结果……你们申请不下来不要紧,弄得我都没面子,专家组不光笑话你们,还得笑话我,我就是这么指导你们的?也显着我工作太没水平了吧?”
马一明赶紧解释:“范科长,我不知道这事儿……”
范科长嘲笑道:“你能不知道?马一明你这可不是头一回了,你弄虚作假有历史了,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是第三回了吧?这是你的一贯伎俩!你也太没创新太低估我智商了!行,马一明你就这么干……”
马一明有口难辩。范科长气冲冲地上车走了,马一明对马一平大光其火。
“你就显摆你聪明是不是?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全让你给弄砸啦!瞅你干的这事儿!”
马一平沮丧地说:“我那是大意了。要不是那个错别字,还不就天衣无缝?”
马一明恼怒道:“说你还不服气!一个错别字,把咱公司形象全破坏了!让人家说咱公司人都什么文化水平?!丢人不丢人?关键是,咱不能干这投机取巧的事儿。不是我说你,你从小就爱投机取巧,你记着,投机取巧永远没好下场!”
马一平不服气,“我又不是为我自各儿,我这不是为公司为你嘛……”
“你还挺冤是吗?让人家没鼻子没脸地数落,我比你更冤!”马一明痛心疾首,“要换成别人还好点儿,偏偏是老范,老范这么损我挖苦我,我心里什么滋味?原先他虽然也管着我,可是我脚正不怕鞋歪,我敢跟他面对面叫板我不心虚,理亏的是他!现在呢?现在我理不直气不壮,老范说我什么我都得听着,我郁闷不郁闷?我非常郁闷!”
马一平刚要再辩解,被马一明打断。
“你什么也别说了!说什么也没用!你这错误很严重,到现在你还没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有必要给你敲敲警钟,给你处分,留职察看。察看半年。表现好,就还是副总经理;表现不好就降职,降成一般干部。”
马一平憋着一肚子火走出办公室,花店老板李勤勤正等在外面。
马一明搬离金角后,小南方开发多种经营,规模日渐扩大,狭小的金角不敷使用,小南方便把公司迁到了民营企业开发区。于是,李勤勤就动起了自己当老板的念头,在金角开了一个花店。布置现场的那些花,就是马一平从她那儿租来的。马一平并不认识李勤勤,他本来正心烦,见李勤勤来结账,就不耐烦地搪塞,双方越说越急,吵了起来。马一明闻声出来,见是李勤勤,惊喜尴尬之余,连忙把她让进办公室。
“你看这事儿,太巧了!哎,你现在开花店呢?”
李勤勤说:“没办法,通讯城一建起来,那条街门脸不像以前那么好租了,我一看,干脆就自己开了个花店。”
马一明问:“生意行吗?”
“一般吧。原来光是看着你们当老板,真正自己一干,挺累的。”李勤勤说,“往后订花什么的去我那儿,就算照顾我生意。你跟小南方现在都成大老板啦!”
两人聊得正热烈,石红推门进来了。得知马一明从三亚赶了回来,石红特意前来慰问,一进门发现李勤勤在这儿,愣了一下。
李勤勤见状起身告辞,“你有事儿,我就先走了!以后常联系啊!”
“那我送送你……”
马一明话一出口,瞥见石红脸色不对,赶紧改口,“哦……陈秘书!送送客人!”
望着李勤勤出了门,马一明一直挥手送别,“那再见啊!再见!再见……”
石红斜睨着他,挖苦地说道:“嚯,依依不舍的……”
马一明连忙解释,“她是来给我送花……哦不是,是给公司送!不是我联系的,一平联系的!”
石红酸溜溜地说:“联系上了好啊,她不说了嘛,以后常联系……”
马一明说:“也没有啊,这不就是碰巧了嘛……”
石红一笑,“怎么就那么巧呢?”
马一明没心思跟石红扯这些杂事,资质申请中途生变已足够他挠头了。石红同样懂得抓主要矛盾,得知此情后,便暂时把李勤勤抛在一边,立刻给夏小曼打了电话,请她替马一明说点好话。
范科长一到家,夏小曼便主动问起马一明的事,范科长仍然余怒未消。
“这马一明!又差点儿让我出洋相!资质考评是我今年抓的一项主要工作,基层企业参评的不少,像回事儿的不多,没想到一筛选,也就马一明的公司还算比较规范。我本来没打算让马一明上去,可是换别的家又上不去,那我这工作不就成零了嘛,这么着,我想他上就上吧,可是没成想,他上报材料又弄虚作假,幸亏我先发现了,要不然送到专家组,这不就成我的问题了嘛!”
夏小曼劝道:“生那么大气干什么?这也未必是马一明的主意……”
范科长说:“我不管是谁的主意,我就找他马一明!他不是老板嘛,他不负责谁负责?!”
夏小曼说:“你又不是不了解马一明,他哪会当老板呀?”
范科长深有同感,“这个马一明吧,他脑子真是缺根弦!重要部分的材料他都客观属实,客户反馈本来就是个一般性的东西,没必要怎么样,他倒弄虚作假,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进水啦?”
“所以说嘛,马一明这人并不坏,他就是有时候跟正常人不一样。你不也说这不怎么重要嘛,我看就别跟他较真了……”夏小曼说。
范科长却耿耿于怀,“不行!他马一明不是就爱较真嘛,这回我也跟他较较真,看谁较得过谁!”
“你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跟他们两口子刚缓和,你这么一弄,不又僵了吗?往后我跟石红还怎么见面啊?”夏小曼有些着急,“再说了,人家也没少帮咱忙,现在治疗效果这么好,还不亏了石红给咱找的专家?就连入股的6万块钱,也是他们借咱的!”
范科长这才知道那6万块钱的真实来路,登时连连顿足,顾不得埋怨夏小曼,就急急忙忙直奔了24小时银行,凑足6万块钱,然后通知马一明在公司等他。
得知范科长马上就来公司,马一明、石红和马一平立刻精神一振。
石红得意地说:“夏小曼挺给我面子的,我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要不是我,你们哥俩是不是得嘬瘪子?”马一平说:“多亏你啦嫂子,要不我哥非得把我挤兑死!”马一明催促说:“赶紧收拾收拾吧,呆会儿他就到了,别让他看着咱公司挺乱的!”
三人手忙脚乱地打扫卫生。马一明用墩布擦过地板,然后手持大纸板,弓着腰扇风,以使湿漉漉的地面快速风干。就这时,范科长到了。他一语不发地径直走向办公室,身后留下了一串泥泞的脚印。
马一明紧跟其后,一进办公室,范科长就把六沓钱摔在桌子上,声色俱厉道:“马一明,你到底什么居心?”
马一明被问愣了,“我什么居心……”
范科长怒冲冲道:“你少跟我装糊涂!你是从机关出来的,你很清楚这是什么性质,说是借的,这说的清吗?万一追究起来,这六万块钱就能把我抓进去!我处长都成科长了,你还嫌害得我不够啊?你还想让我连科长都当不成是吗?”
“我没这意思!”马一明连忙声明,“范科长你误会我了!”
范科长不由他分说,“我一点儿也没误会你!上回你们送卡,我就退回来了,这回倒好,直接送钱,你这不是变本加厉地让我犯错误嘛!我撤股了,我从老爷子存折上刚取的,我可还你了啊!”
马一明无地自容。
范科长说:“做生意有风险,走仕途风险更大,你光知道自己规避风险了,怎么引诱我冒险呢?你们当老板的做生意赔了,下回还可以赚回来,大不了从头再来。我行吗?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要再栽一次,就彻底爬不起来了!出了问题,一撸到底,这么多年就全白费了,连安安稳稳退休都甭指望了,我冒这个险,值吗?”
范科长越说越激动,嗓子发干地嗽了几声。
“你这儿有水吗?”
“有有!”
马一明赶紧接了一杯水,端给范科长。范科长喝了两口,嗓子感觉好多了。
“嗯嗯……哎,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说到……值吗。”
“对啊,值吗?你说值吗?”
“不值。范科长你别说了,我……”
“不行,我得说!”范科长不依不饶,“马一明,你确实变了,我真没想到,连你这种人都变了!我真不知道这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马一明被说到痛处,百感交集,“范科长,我不变成这样儿不行啊,我得与时俱进啊!你了解我,那时候你搞这一套我还看不惯呢,对吧?可是现在不行啊,我开个公司容易吗?我得坚持下去啊,我开始反省自己,我是不是真的不与时俱进啊?我看《老板手册》,我跟人家学,认真学啊……你知道我干什么都认真,说句实话范科长,我能学习成这样不容易!”
范科长似有所悟,“我看出来了,你当老实人比谁都认真,学这个照样比谁都认真……我记得你还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马一明说:“范科长,这钱毕竟是以前的事儿了,这回申请资质,你能不能……”
范科长却不容商量,“我告诉你吧,没这钱的事儿还好说点儿,有这事儿你就趁早甭想了,别到时候让我说不清道不明!”
范科长怒冲冲一走,马一明和石红、马一平面面相觑,心都凉透了。
马一平无奈地说:“这范科长好像软硬不吃呢……”
石红说:“他这是成心向你哥示威呢!原来在你哥这儿丢过面子,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你哥的错儿了,还不得好好折腾折腾……”
马一平提议道:“哥,那你就给他个台阶下,把面子给他拣起来――上他家,跟他低个头服个软,好好说说……”
马一明气愤地拒绝道:“我不去!我没脸去!你们惹的祸,让我收拾烂摊子,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呢?”
石红说:“我去要是管用,我就替你去,问题是老范冲的是你啊!”
马一平附和着:“哥,服个软也不矮人三分,这不是为了公司嘛,你得顾全大局啊!”
两人一唱一和,马一明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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