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斐凝玉所料,斐凝霜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起初在得知斐凝玉想要送丫鬟她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推辞,等看到春兰也在被挑选丫鬟之列的时候,斐凝霜就动起了脑筋,因着斐凝玉落水一事,受牵连的除了斐凝霜外,就属春兰最冤枉了,不过是多了两句嘴,便被扔到刘嬷嬷那儿了,现下更是被斐凝玉给舍弃了!
“姐姐一片好意,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就那两人吧。”斐凝霜说着,貌似随意地一抬手,指向了站在最旁边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春兰,另一个名为花竹。
斐凝玉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心思,声音也很平静:“从今儿起,你们两就跟在凝霜身边伺候。”
春兰和花竹齐齐应道:“是,小姐。”
刘嬷嬷见事儿了了,立刻领着剩下的几个丫鬟告退了,斐凝玉坐在一旁,端着茶盏细细品着,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却也不离去。
斐凝霜依旧趴在床上,仰起头看着斐凝玉,这人是当真的漂亮贵气,虽然眉眼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经渐渐显出美人之姿,一身锦衣华服,点缀着精巧的环佩珠钗,冬日暖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肩头,整个人好似画中人一般,美得都有些不真实了。斐凝霜心下泛起微微的酸意,老天对斐凝玉当真是偏爱得紧了,她这样的人,生来便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吧。
过了没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丫鬟的声音,斐凝玉唇角微勾,心知自己等的人到了。
侧王妃得了消息立刻匆匆赶了过来,斐凝霜当初进王府之时并未张扬,她的院落以及一应丫鬟仆从全部都是由侧王妃亲自安排的,里里外外全是她拿捏住了的人,即便是斐凝玉最喜欢斐凝霜的时候,也没能往她身边儿塞人,原因无他,只因为斐凝霜身边已经有四个锦衣丫鬟了,再往上加,可就要比其他正主儿多了,须知道,世子妃怀孕之前,身边儿可都只有六个锦衣丫鬟贴身伺候着呢,斐凝霜岂能越过了她去?
可如今斐凝霜为了救斐凝玉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只有四个锦衣丫鬟伺候确实少了些,斐凝玉再送几个丫鬟过来服侍也是情理之中,侧王妃只恨自己没能早早想到这点儿,白白让斐凝玉抓了机会。
侧王妃来的路上就碰到了刘嬷嬷,看着她身后领着三个丫鬟,心知自己来晚了,满心懊恼,等到进了屋,却是笑盈盈的:“郡主也在呢,可是过来探望霜儿?”
斐凝玉笑着应了:“这两日有些琐事,这会儿才得了空,便来看看凝霜。♀”
斐凝霜道:“姑姑,姐姐念我伤得重,担心四个丫鬟照顾不周,特意又送了两个丫鬟给我。”
侧王妃目光一扫,看到旁边站着的春兰和花竹,心下一跳,这斐凝玉还真是舍得,居然连春兰都送过来了,面上笑道:“郡主当真是有心了,其实,凝霜这样的伤,丫鬟反倒不如嬷嬷会照顾。”
斐凝玉也不恼:“侧王妃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等明儿我再送两个嬷嬷来。”
“哪里敢再劳烦郡主,我今儿就带了两人过来,郡主看看成不成。”侧王妃说完,便有两个嬷嬷上前半步,行了一礼。
斐凝玉笑道:“侧王妃挑的人自是适合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关心了一番斐凝霜的病情,斐凝玉便告辞了。等人走远,侧王妃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扫了眼春兰和花竹,冷冷道:“都下去吧。”
春兰低眉顺目,行了礼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两个人,是她给你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斐凝霜看着侧王妃脸色不对,想了想,道:“姑姑,以郡主的性子,她既然把人都带来了,我选与不选其实改变不了结果,我想着,倒不如主动挑选,来日也好拉拢她们。”
侧王妃抿了抿唇角:“你想的倒是不错,可惜太过天真,那春兰可是自幼跟在她身边儿的,她们的主仆情谊可不好拆散,否则,郡主也不会把她送到你身边儿了。”
斐凝霜道:“姑姑,霜儿倒是有别的想法,春兰前阵子莫名被罚,从府里最得宠的丫鬟变成刘嬷嬷暗房里的常客,这其中的落差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如今瞧着她的性子变了不少,谁知道心里是不是恨着郡主的?即便她不恨,不过是个小丫头,多被人挑拨几次,心中定能生了间隙,姑姑以为如何?”
侧王妃斜眼打量了斐凝霜一番,道:“姑姑倒是有些小瞧了霜儿,既如此,你便放手去试试吧,总归人都已经送到你跟前儿了。♀只是,你往后说话行事也要小心些,类似‘人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都该是平等的’这样的话就莫要再提了,莫要让人抓了你的把柄,回头落到郡主手里,便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斐凝霜后背一凉,昨晚的话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侧王妃的耳中,身边儿的四个丫鬟里果然有侧王妃的人吗?到底会是哪一个?之前她是灵魂状态的时候,也只能跟在斐凝霜的身边儿,她倒是怀疑过那些丫鬟,却抓不到把柄,如今她成了斐凝霜,这事儿可有些麻烦了,没人愿意自己身边儿有内奸,更何况这内奸还不只一个!
瞧着斐凝霜似乎被吓着了,侧王妃继续敲打:“我送来的两位嬷嬷都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你凡事可与她们商量一二,不要再犯不该犯的过错,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乱来,别怪我这个当姑姑的不照拂你。”
扔下话,侧王妃头也不回的离去,斐凝霜有心机是好事,但是不自量力地乱耍心眼儿可不行,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能成什么事?
……
斐凝玉出了院子,眼角扫了眼跟在身后的蕙兰,道:“蕙兰,你素来与春兰交好,若是得空,可与她继续来往。”
蕙兰正因着春兰被送给斐凝霜一事而魂不守舍,冷不丁听到斐凝玉的话,一时间未能明白过来,只呐呐地应了:“是,小姐。”
一旁的寒兰倒是听出斐凝玉的意思,有心想要提点蕙兰,却又不大敢,犹豫了半晌才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蕙兰的衣袖,却未见成效,蕙兰素来是个心软的,想着与春兰自幼一块儿长大,只因为做了些错事,春兰便被斐凝玉给送出去了,心里难免觉得难过。寒兰见她这样,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只想着等回头再偷偷劝她。
……
这头,斐逸修领了寻人的差事,琢摩了一会儿就晃悠着出了王府,头一件事便是把宁致远给拉了出来,宁致远匆匆赶到约定的茶楼,还未来得及坐下便问道:“仲谦兄有何事?”
斐逸修挑眉:“无事便不能找你了?”
宁致远道:“是小弟说错话了,小弟给仲谦兄赔个不是,仲谦兄大人大量,可莫要跟小弟计较。”
斐逸修笑骂:“谁稀罕与你计较,我今儿找你,确实是有一事。”
见斐逸修还有心情调笑,宁致远也不着急,一面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问道:“何事?”
“我家一位老嬷嬷的孙儿几个月前进京途中失了踪影,那老嬷嬷求到了玉儿的跟前,玉儿便托我帮忙寻找,那老嬷嬷的孙儿曾经来过府里,还与我们一道玩耍过,所以这事儿得尽快办了。”
宁致远听了,顿时觉得嘴里的茶水有些酸涩起来,不由放下茶盅,正经地问道:“那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为何进京?”
斐逸修斜眼看着好友,心下偷笑,一五一十地答了:“那人名为钟问秋,年方十九,五官周正,气质儒雅,此番进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科考,我父亲还有心替他举荐呢。”
宁致远的眉头不知不觉便皱了起来,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子危机感,却偏偏又不能说什么,想了想,道:“会试还有一阵子呢,许是他觉得读书不精,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潜心修学去了,所以才会一时失踪。”
斐逸修道:“即便是如此,也要将人找出来,毕竟是玉儿亲口相求,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让小妹失望不是?”
宁致远心里酸酸涩涩,斐凝玉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素来清冷高傲,若不是在意,平白无故怎会这般关心一个老嬷嬷的孙儿?那什么钟问秋的竟然能入了怡亲王的眼,又让斐逸修都说出这般夸奖的话来,想来当真是个优秀的,偏又与他们兄妹一道玩耍过,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斐逸修看着好友满面纠结的神情,心里笑得快要打跌,其实以宁致远的聪明,只要稍稍留心便能察觉斐逸修话里的疏忽,可偏偏年少痴情,被满月复的酸意蒙蔽了眼。
明明心里不满,却还要做出一副端正的神情,不想让斐逸修察觉自己的小心眼,宁致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既如此,那便把人找出来吧。”
斐逸修丝毫没有坑了好友的自觉,在他看来,好友心仪斐凝玉这么多年,却总是温温吞吞的,这几年更是鲜少往来,如今两人一个十四,一个十二,也都不算小了,若宁致远再不做些什么,若宁家再没什么举动,即便怡亲王不着急,头顶上的太后可要忍不住给斐凝玉挑夫婿了。所以,斐逸修才想要借机激励宁致远一把,男人大丈夫,有了心仪的女子,自然是要努力去将对方娶进门好生呵护疼爱的,岂能如此温温吞吞!
宁致远哪里知道斐逸修的心思,只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钟问秋实在是太碍眼了,既然失踪了,那就干脆继续失踪好了,过个十年八年地再出来,他这心里是完全不想去把人给找回来。可想到这是斐凝玉所求之事,若真找不回来人,斐凝玉心中定是不快的,这一阵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若再为了这事儿烦心,怕是连年都要过不好了!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一晚在白塔寺见到的那个忧郁哀伤的斐凝玉,宁致远觉得心尖儿有些细细地疼。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宁致远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仲谦兄打算如何找?”
斐逸修反问道:“你又何想法?”
宁致远道:“我认为可兵分两路,一边派人去调查他们一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一边去沿途的城镇询问他是否经过,尽快找出他是何处失踪,然后以那处为中心,向他家乡和京城两个方向扩散寻找。”
斐逸修点点头:“眼下年关已近,务必在年前把人给找到,我想让玉儿开开心心的过生辰。”
宁致远沉声道:“我看还能再分一路,去查查沿途可有打家劫舍或是拦路抢劫的土匪。”
两人又仔细地商议了一番,当场制定了寻人的计划,随后两人就在茶楼分开,各自忙活去了,宁致远去向秦将军借兵马,斐逸修则是去拜访那沿途城镇的官员,想要跟他们讨一封书信,回头去了那些小城镇也好指使人去寻人,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奔波了一天回到府中,宁致远先是去看了看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一对白狐幼崽,仔细询问了丫鬟一番,确定那幼崽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屋里。
看着堆在房里的材料,想到今儿茶楼里斐逸修说的话,此刻再想想,觉得自个儿真是糊涂了,那钟问秋就算再优秀,也断然不可能与斐凝玉有什么交集,毕竟斐凝玉堂堂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更何况,宁致远自认斐凝玉还是对自己有些许情愫在的,毕竟他们青梅竹马十余年,自己怎么可能输给那个半路上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子!
饶是如此,一想到斐凝玉为了个嬷嬷的孙儿就去找自家哥哥帮忙,宁致远的心里还是有些酸涩,默默叹了口气,坐到桌前,继续摆弄那没做完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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