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死他们。+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徐雁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恨,因二强提起大队那些头儿。
“是可恨。”二强也道,脸上似乎写着个“恨”字。
“那就将他们批倒批臭。”二强刚落音,原强边看着复习资料边也来了句,语气带点半玩笑,脸上挂点捉弄似的笑,因为离灯近加之又提着嗓门,话一出口,煤油灯跟着直扑闪起来,差点熄掉。
望着煤油灯,二强和徐雁跟着又忍不住笑了下,笑得却带些苦色,心目中,原强这玩笑与那一笑似乎也幽默得不是时候,目前情况,他该表现得比他们更咬牙切齿那些头儿们才是。
目光离开煤油灯,二强便往原强面前的抽屉上望了眼,带点无意,抽屉上放着套往年招考的试题,那是徐雁白天从城里刚弄来,刚入房里时徐雁便叫原强做遍,原强虽觉得那试题深度并不怎样,还是坚持做了遍。眼下,原强正打算参加推荐考试,正在作紧张复习,因为这推荐考试有名额限制,就在前不久为这名额的事,由于好几个都在抢名额,其中几个又是头儿们亲戚,大队头儿们便又借故原强父亲那点小历史问题将他卡了,原强便跑了趟陈昌浩那儿,结果在县教育局直接报了个名才成,因为这事,加之素来一些表现,徐雁和二强甚觉得大队头儿们太可鄙,是找着茬压人才,怕人逃出他们掌心。因一时又想到这事,二强刚刚便提了句,说原强大队不给名额自己却找了名额,肯定把那些头儿快气死,只怕眼下也正一起商量着对付他下一步,刚落音徐雁便来了火,出口了句那样。
望过眼抽屉上,二强跟着又望了眼煤油灯,因煤油灯实在跳得很厉害,担心会熄灭,煤油灯扑闪过几下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见那情景,心里遂又几分忍俊不禁,待灯焰竖直起来,便朝原强一笑道:“原强哥,你的‘批倒批臭’气势真不小,带点气吞山河。”手里正翻开着本试题集,准备给原强挑些难题做做,自打原强复习,便一直在帮他,因为正上高中,各科都现热着,只要能懂的总是不厌其烦会教他,早就觉得原强很有本事,该冲出去才是。
刚落音,原强也忍不住笑了下,边翻着页书边道:“这就叫书生意气,风华(法)正茂(冒),效果怎么样,有点不一般吧?”说完遂朝两人笑了下,接着把眼睛落往了书上,手里拿着本古文复习资料。
两人被逗得嘁笑不止,徐雁跟着拿书直捧着脸,知道古文是他的强项,用不用功不太打紧,待强忍住笑,二强便跟着道:“听说你和徐雁姐今天更做了件不一般?”原强跟着一笑道:“那当然,神州大地一‘春雷’,绝对带点绝世惊响,人间少有的人性跟恶流的直接对抗,只不过那都是徐雁姐的事,跟我关系不大。♀”跟着对徐雁:“徐雁,你今天可是做了件惊世之举,某种程度上绝对英雄一个。”徐雁刚刚才忍住笑把眼睛往着书上,听了他便一笑道:“那是我傻,丝毫不替自己后路想。”说完又把眼睛往了书上,正在为原强核实刚才那试题的标准答案,看有不有错。自原强决定参加考试,她便鼎力给予着支持,利用进城时间,总要给原强找些资料试题,遇有做不上的难题,她也会专门进城求教,然后再把答案传给原强,除了每晚都陪原强复习,纸笔墨砚的事从没让原强操心过,之所以这样,除了为爱情,希望原强考上后很快接纳她的感情,因为原强提出的要求是考上则合没考上则散,但更重要的还是觉得原强确实太优秀,太是个人才,不冲出去实在可惜。
她刚落音,原强跟着一笑道:“那可真是傻得可爱,傻得倔强。”徐雁也跟着接声道:“都怪那只撮箕。”说完跟着合上书直望着地上,眼神里含点忧郁,脑子里直想着上午的事。
因为大修水利,黑枞垴一处峪口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人马吼吼的水库工地,这地方离林家不远,几乎就在小岗山那头的山脚下。因为天气太冷,早晨一上工,出工的人便直显得懒懒散散,公社大队的头儿们见那情形,便决定召开批判斗争大会,以此提一提大家士气,跟着便坝上的临时会台上宣布着开会的事,因为工程还算大,汇集了全公社三分之二劳力,许多批斗对象基本就在工地上,会议一宣布,批斗对象们便主动往了批斗台上,台上有人便清点起人数,点来点去,原强这队上一个叫“独根龙”的人却不在,徐雁当时正提只撮箕台边路过,刚坝外面倒了撮土,大队一个头儿趁机便点名叫徐雁去叫“独根龙”到会,徐雁本不太愿做这类事,迫于政治任务,不去怕被人戴“黑帽子”,只得扔了那撮箕赶快动了身。
“独根龙”一直一人单独住着一边,到“独根龙”屋里时“独根龙”正高烧得快不省人事,因见是徐雁来叫,“独根龙”便强撑着身子往了坝上,怕不去影响到徐雁,一到坝上,徐雁便向头儿们汇报“独根龙”的病情,想叫他们暂时放弃对“独根龙”的批斗,怕他受不了,头儿们不但没听,反叫她注意立场,说她那是同情阶级敌人,跟着没管任何便把“独根龙”塞往台上,批斗中途,“独根龙”终因受不了倒在了台上,台上那些负责动手动脚的几个跟着将“独根龙”一顿拳脚,说他不老实,顺手还将徐雁丢下的那只撮箕扣在他头上,徐雁本已往了坝下面,见那情景,便又跑到坝上找头儿们申辩,申明“独根龙”确实有病,不可以那样对他,头儿们又警告她要注意立场,徐雁却强烈坚持自己的申辩,把坝下面成千上万的人弄得直惊诧不已,那儿正说着,“独根龙”却因那种没人性的屈辱愤然将那只撮箕甩往了坝下面,落往坝下积水的冰块里,那伙人便又硬逼着“独根龙”去捡撮箕,将他月兑成赤脚直往坝下面推,见那情景,徐雁赶快冲往了坝下,说那撮箕是她的,她自己去捡好了,因为撮箕落得有点远,一到坝下面,徐雁便哗啦哗啦就砸起冰块,准备下水用锄头将撮箕钩回来,正这时,原强从侧面的岸上抛了担钩出去,很快就将撮箕收往了他手里,因怕徐雁水里出事。
见她那神情,二强跟着道:“徐雁姐,好样的,别人不说你英雄我说你英雄,真的。”徐雁苦笑了下道:“这英雄有什么用,弄不好以后就因这‘英雄’倒霉。”原强跟着道:“那我可能与你一起倒霉,我也捡过撮箕,同样扣得顶同情阶级敌人帽子。”说完一笑,跟着又道:“徐雁,你可蹲了个‘反革命’窝子,你的‘大逆不道’尽得些赞同。”徐雁一笑道:“那我可是这窝子里的老大。”说完一笑,把二强和原强也逗得一笑。
原强跟着道:“这人一多怪事就多,那坝上坝下都快成了小市井,前一段才传过‘白衣女鬼’再度出现,让基干民兵演习为名搜过好几夜,结果又连根白纱都没找到,这两天坝上又出现那女孩以武选郎,明日后天又不知要出些什么。”转而问徐雁:“徐雁,你那次看见那‘白衣女鬼’究竟是眼花还是什么?”徐雁道:“别提这事好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怕,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眼花。”原强道:“那小岗山上可真说不清,连我都开始有些信。”徐雁稍沉默了下道:“我要是那以武选郎的女孩就好了。”说完合上书望着地上,脸上出现些低迷。
原强一笑道:“怎么了?有人想欺负你?赶明日叫她教你武功好了。”徐雁苦笑了下没作声,跟着起身将书放了抽屉上往了外面。
二强和原强同时望了她一眼,均觉到几丝奇怪,因她走得太急也便没再问,待她刚出门,二强便看下煤油灯,只觉煤油灯已开始在发黄,遂又起身朝灯座里望了望,只见油已经剩得不多,跟着便将灯拿了外面加了些油,接着又端回了房里。
刚坐下来,徐雁也折身进了屋,手里拿着半包干梅子,进门便给每人抓了几颗往手里,然后便往了原先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跟着边望着地上边吃着剩下的几颗梅子。
接过梅子,二强跟着往嘴里含了颗,接着便把眼睛往着书上,心里又想到徐雁往日每逢进城,总要带些小吃下来,或菜类或临时嚼口之物,拿回来很快便与大家作了分享,包括小芳,从不一个独享,旁边,原强也含了颗梅子正看着书。
一两分钟样子,二强便看完一页,觉得试题深度并不怎样,便没作挑拣,跟着看下一页,刚看过几行,门口几声脚步声一响,弘强跟着走了进来,因刚离开火坑,脸上烤得一片红,神情却一脸淡然,嘴里也正含着颗梅子,显然徐雁刚刚经过时所给,一进门便直接往了原强旁边,跟着抽屉里直翻这儿翻那儿,好半天没停,让几个一时直愣愣望着他,见他那样,因怕影响到原强看书,待他再翻过几下,二强便冲他道:“还不快去烤火,老在这儿东翻西翻。”刚落音,原强接声道:“我这里面没子丑寅卯之类,不是王老四那儿,错地方了,不是在梦游吧。”说完冲他笑了下。
弘强没作声,仍不停翻着,脸上那表情仿佛他是聋子,根本听不见。
二强和徐雁被逗得笑了下,见他还是没听,二强又跟着道:“快去,听到没?你那样影响了原强哥。”心里迅又隐隐想到他的一种古怪,一两年前,他突然向做道士的王老四学起子丑寅卯这类邪头抹角的东西,一学便入迷到痴迷,天天一黑便往了王老四那儿,为此没少挨过陈云珍棍子,为别的事他偶尔还顶一两句嘴,为这事却打死打活不哼一声,打完照样去学,连陈云珍都直叹把他没法,自学上这个,时不时便表现出点怪异来,要不突然冒出几句让人模头不是脑的话,要不又拿点香纸去外面烧起来,让人越来越觉到种神神秘秘,觉到种难猜难解,印象里,一开始,弘强对原强考学似乎也表现得很支持,近一段时间却突然变得这样,二强也一时不明白是怎回事。
二强那话音刚落,弘强终于发话了:“考学有什么了不起,不考学怎么了,考不上又怎么了?”说完一脸漠然走了,令几个又丈二和尚模不着脑,不知他说些什么,一时直面面相觑着。
弘强刚出门,陈云珍走了进来,进门便告诉原强和徐雁,说队长刚来过,明天工地上开大批大斗会,无需带任何工具过去,坐着听一天看一天就得,怕影响原强学习,说完便转身走了。
考虑也不能太浪费时间,待陈云珍一走,几个跟着认真起来。
原强和徐雁正把眼睛朝着坝上,含着与一般人不一样的神情,带点淡漠,也带点微微惊诧,因为坝上面台子上的那些人员之多,两人周围的人山人海里,暂时正呈现着一片嘈哄哄着,像蜂窝里突然遭了棍子。几分钟前,各种慰问演出刚刚结束,接下来是大游斗大批判,先游斗后批判,即将被游斗的人已在坝上台上,人人胸前挂着“黑牌”,毛笔标写着罪错名称,人员看上去还真不少,成分也很复杂,有地、富、反、坏、右黑五类,有“二道贩子投机倒把”的,有现行反革命或其他恶毒分子,有外地流窜的等等,好几个人手里还提着铜锣,那是些现行违法犯罪人员,游斗时须得三五步敲打一下铜锣,然后高声通报自己姓名和罪错事实,所有人均已列队站好,正准备要开往游斗路线上,本次游斗线路是自坝的一端出发,绕工地外圈一周后再回坝的另一端,共游一个圈,线路不是很短。
再望过坝上一眼,原强便转头朝徐雁望了眼,带点想看看她对那坝上的反应,因为昨天坝上表现,两人周围,不时有人朝徐雁投来一眼,虽大多是种敬佩,徐雁还是觉到种不自在,直有种坐地如坐针毯,脸上这时的表情,除了那种与人不一样,更还有几分暗暗紧张。
冲他那一眼,徐雁朝他微微笑了下,似代表种回敬,跟着又把目光朝了坝上,见她那样,原强接着也把目光往了坝上。望过去没多久,坝上面的一群人堆里,一个公社的头儿突然走了出来,直往了发言台边,身子一挨往话筒遂弯下腰对着话筒道:“游斗现在开始,现将牛鬼蛇神一切坏分子押往游斗路上。”一群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押着台上那些人迈开了脚步,就在那头话音刚落,台子后面那堆人群不远,一伙人忽然呼啦啦押了个五花大绑的姑娘由坝的背面跑了上来,情形一派肃然,也一派匆急,似乎那姑娘的所犯是种滔天大罪,姑娘披头散发,衣衫零乱,在坝上一出现便一直犟着劲,那伙人一上来,有个人跟着跑往刚才话筒里说话的那头儿面前说了几句什么,那头边听边点了几下头,然后便转身朝人堆了里说了几句,人堆里很快走出两个基干民兵,几步走往那姑娘面前便夹了她两只胳膊要往游斗队伍,姑娘却死也不肯开步,两人一个转身便往了姑娘背后,接着直掀着她往前面,姑娘抵挡不住只得一步一步走着,没几步便被插往游斗队伍中间。
因为看不清那姑娘的脸不知她是谁,也因没写牌子不知她犯了什么,但凭那阵势绝对犯错不小,姑娘在坝上一出现,人山人海里立时掀起一片议论,直相互询问,相互猜测,原强和徐雁也一样,均不知那姑娘是谁,你问过句我我问过句你便都大大的一个问号压着,只得等那姑娘到了面前一见明白。
队伍一开出,手提铜锣的那几个跟着鸣锣高喊起来,原强和徐雁耳朵里,那铜锣的声音直含着种凄凉,每一声都让他们感到种惊寒,两人始终只把眼睛对着那姑娘,想认出她是谁,想知道她究竟是熟人还是生人,因为姑娘那乱渣渣的头发,加之距离太远,一直却没认出。
十多分钟样子,游斗队伍终于在转过一个大弯后出现在原强他们视线里,两人位置就在他们经过的路旁边,队伍一出现,两人便紧盯着队伍里,等着那姑娘出现,一两分钟后,姑娘终于在队伍末尾靠前的位置出现了,距离一近,两人很快便看清她脸,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她竟是昨天还在坝上以武选郎的那姑娘,只是一夜里却突然憔悴苍老了不少,仿佛比昨天大上好几岁,因为这意外,周围也跟着爆出些议论,大概也一如她所经过的每一处。
一见是她,原强和徐雁同时诧异了下,遂不约而同相互望了一眼,带点你问我我问你,问怎么会是她?跟着便是暗暗猜测起她犯了什么,边猜测边不时望眼那姑娘,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与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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