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厌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怎么了,很惊讶?”夏璃挑了挑唇,表情似笑非笑。
自从登上皇位后,夏璃的性格本就变得霸道无比,得知黎厌居然敢把自己给她的赏赐转手送给别人,他对她刚刚好转点的印象又变差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就多疑,不喜欢朝中大臣之间走得太近,最忌讳结党,顾荊本颇得他心,但这次的事情却又让他对他也猜忌起来。
想到平日里得到的消息,黎厌从来都是和顾荊放在一起,夏璃忍不住揣测他们之间或许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他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精通作战的将军,但若武将联合起来,势必会打破朝中的势力平衡……夏璃面容上依旧平静着,但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阴冷。真希望这两人的关系,不要如他想的那般呢。
“陛下言重了,能为陛下效劳,是末将的荣幸。”黎厌沉声道。
“是么?”夏璃盯着她,漂亮的凤眼微弯,他虽在笑,但眼里却是冰冷一片,“黎厌,朕还记得第一次和你在宣城见面时的场景呢,那时的你可不像如今这般敬畏朕呢。”
“末将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对陛下多有得罪,还望陛下降罪。”
“那些事情,朕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黎爱卿,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你精通战术、武艺高强、战功显赫,朕欣赏你还来不及呢”,他微微一笑,似是漫不经心般地说道,“只是,朕不喜欢手下有欺瞒的行为,这一点,还望黎爱卿牢牢记住啊。”
黎厌忙恭声道是。
“那么,黎爱卿,你可以说一说了,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朕。♀”夏璃的声音轻得可怕,他淡淡的声音里仿佛带了点笑意,似乎就是想和黎厌随意聊聊天一般,但他的这句话却如冰雪般冻结了她的身体。
房间内顿时陷入难捱的沉默,只听得门外凛冽的风声。夏璃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疏懒的笑。
黎厌才不会相信夏璃是随意说的这句话……她不动声色地揣测着他的意思,略一思索后,终于抬起头来。
她先是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面上虽然还是淡然一片,但轻颤的睫毛却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像是经历了极大的心里斗争后,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睫,然后忽然单膝跪地。
黎厌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末将有罪。女扮男装进入军营,欺瞒圣上,罪该万死。”她声音清越明丽,没再用刻意装成男人,而是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夏璃挑了挑眉:“自古以来,女子就不被允许擅自进入军营。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回陛下,舍弟严途去年应征入伍,他年纪尚幼,我担忧在战场上会遇到危险,这才女扮男装,随他一起进了军队。再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身为女子,亦有杀敌报国的决心,实在不想碌碌终身。”黎厌从容地说道,她脊背挺直,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眸坦然地凝视着夏璃。
“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你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夏璃轻笑,“你既有心报国,朕便恕你无罪。”
黎厌忙道谢恩,夏璃看着她现在这般恭谨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动,忽然开口:“把你的易容卸掉,朕要看看你真正的模样。”
黎厌微怔,然后便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洗去了脸上的易容。♀
现在夏璃面前的,是一张娇妍绝丽的脸。她还是一席素净的白衣,面容比起易容时少了点粗犷和硬气,但却依旧并不显得温婉柔媚,眉目间仍旧清冷一片。
她静静地立在那儿,如一抹傲立在雪地里绽放的梅花。那样冷傲的姿态,忽然就让夏璃想起了一个人,让他忆起那人决绝离开时的模样。
已经五年过去了,夏璃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地爱过她——爱过他的师妹。但她诀别时的模样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或许,她说的没错,他不是爱她,只是不能容忍她的离去罢了。而今,他坐拥天下,已再没能有任何东西可以再让他感到眷恋。
只不过,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无法忘怀……
“难为你掩去满身芳华,女扮男装进入军营了”,唇边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夏璃缓声道,“你若以忠义报国,朕必许你以荣华。还望黎爱卿莫教朕失望了。”
黎厌恭声道恩,面上受宠若惊,内心冷笑不止。
“对了,朕送你的那两只小白虎如何了?可要仔细地看紧了它们,莫伤了人。”夏璃像是漫不经心地提道。
黎厌便又忙跪下领罪,承认了将其中一只送给了顾荊……至于理由,自然也就是用顾荊的理由。
“沐明倒的确也跟朕提到过他喜欢的那人,只可惜去世得太早了,他倒是个痴情人。”夏璃叹道,心下的猜忌却因此而缓和不少。
接着,夏璃又随意地跟黎厌聊了些其它的话题,一直等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这才让她退下。
黎厌这才谢恩离去,她重新易容完毕后,一路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回房,她就立刻关上了门,单薄的背脊靠在门上,她的表情一片冷冽。
她右手轻抬,五指弯曲如莲,一团白色的光球顿时就在她掌心呈现出来——好想就这样杀死夏璃,黎厌漠然地想道。她手指缓缓握紧,那个光圈越缩越小,最终消散成了若干个光点……
不怕,他逃不了的,来日方长,她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后的时机到来。
黎厌被夏璃莫名摆了一道的气还没消下,很快就又得到了一个让她气闷的消息——严途在军队里打人了。
当她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严途正被几个士兵紧紧地拉住,饶是这样,他还一边朝着那人踢腿,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怎么回事?”黎厌的脸色阴沉下来,声音仿佛带着冰碴。
“他不服我管,硬说我是凭着关系当上千户的!”严途面红脖子粗地说道,他周围的士兵忙又解释了一遍。
被严途打的那人叫做张赫,性子比较耿直,他进入军队几年了,每次上战场时作战也很凶猛,但到现在也只是一个百户。而严途才来半年就已经成了千户,张赫自然很不平衡,再加上严途是黎厌弟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对严途就更加不屑了。今天因为一件小事,他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便和严途吵了起来,直至最后吵架演变成了打架。
最近忙着制定战略和应付夏璃,黎厌实在懒得管这些琐碎的小事,当即她就下令道:“严途、张赫私自在军队里打架斗殴,按军法处置,各打三十军棍”,她瞥了眼张赫,补充道,“严途的即刻执行,张赫待伤好后,自去领罚。”
张赫也实在是个耿直的性子,哪怕已经受了重伤,还是拼尽力气开口道:“我不服!严途能做得千户,为什么我就做不得?”
“你们谁能打得过他,并且在战场上杀敌的数目超过他,你们也可以做千户。”黎厌面无表情地巡视了一下众人,冷然道。
她说完,就想走了。但没想到接下来爆发的却是严途。
“我也不服!是他先诬陷的我,也是他先动的手,为什么我也要受罚?!”
自进入军队后,严途和黎厌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很少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黎厌变得好陌生,她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了,他受伤时她从来都不过来安慰他,甚至每次上战场都让自己去最危险的地方、给他布置最艰难的任务……就连这次也是,他明明没错,却要和那个愚蠢的人一起受罚。
“因为你把他打成了重伤。在军队里,你们应该是兄弟,你的拳脚应该留给敌人。”
“那难道我要任由他诬陷我、他打我吗?”严途在军队里待了半年,由于武功不错,每次上战场都所向披靡,得到了很多士兵和将领的喜爱,这也让他脾气见长,恃宠而骄。见黎厌果真一点都不向着自己,他对她的怒火一下子全都爆发了。
“你难道不会以理服人吗?如果你只是四肢发达,那么要脑子有何用?莫再废话,快去领罚。”
“你……”严途气急,他憋红了脸,没有顾周围士兵的劝说,最终直着脖子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教训我?我就是不听你的!”
黎厌闭上了眼,复又睁开。她的表情霎时变得平静而可怖。周围的人突然都噤声了,这也就越发显得她声音的冰冷:“就凭你是我弟。顶撞将军,军棍加罚二十。”
严途不服输地瞪着她,眼眶微红。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依旧执拗地吼着:“你还把我当你弟吗?我现在可以听任何人的,就是不听你的!”
黎厌怔仲了一瞬,看着熟悉却陌生的严途,她抿了抿唇。一阵深深的疲惫袭上心头,她弄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么我的话呢,你听还是不听?”一道沉静的声音忽然响起,眉头微皱的顾荊穿过人群,站在了严途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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