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吉普在高高低低的山路上行驶,路边的景色苍茫荒凉,除了零落的几只食草小兽,再没有其他。
林健好几次开过陨石坑边缘,余音探出车窗张望,黑压压犹如浓墨般的深坑,迷离,魅惑,神秘气息厚重渗透人心。
大大的深坑,边缘有黑雾弥漫,往下一尺,便浓上一分,可总有那么一丝两丝的光线勾引着人,来吧,下面还有光明,快下来看看……快点下来啊,你想知道什么,都能得到答案……你是谁,你父母又是谁…….下来吧……
谁都有秘密,有些小到不足挂齿,有些则是刻意掩埋的最深执念。显然这坑中幽魂正中重心,余音怎么会就此放过,识念毫不顾忌的往下追逐而去,月复部气海云海翻腾,正中心的本命焰火暴涨了几倍,把周边的云层都染成了血红。
力不持久,火焰只剩豆大一点,气海以可怕的速度消散清空,有黑色雾状物在一旁贪婪的窥视,本体余音麻木的神智逐渐陷入昏迷。
坐在她身后的大叔,没有放过她的一丝异样,掐着时机,伸手轻点,星辉笼罩全身,枯竭的气海,跟开了栅的海水似的,倒灌进来,本命火焰熊熊燃烧,这气海火焰,生生高壮了三倍不止,哪里还见到一丝杂质。
一直在前头开车的林健,明显感觉到后车座传过来的彻骨冰冷,冻得牙齿瑟瑟发抖,双手差点握不住方向盘,咯吱咯吱的动着颈项妄图从后视镜中往后看。
“守住心神,有你的好处。”大叔冷哼。
从心里激发的深寒畏惧,让林健再不敢动,催发异能拼命抵抗,两眼直视前方,再不敢乱来。
醒转过来的余音,心悸犹存,终于知道好歹,若不是大叔就在身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羞愧之余,怯怯的都不敢抬头去看人。
大叔本就是顺势而为,就此让余音直接冲破了筑基中期,见她不知情的认错,自然不放过教训她的机会,面无表情道,“知道厉害了吧。”
“知道了。”余音讷讷的回道。
“还敢不敢乱来。”
余音瞪大眼睛,双手挥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经历太过诡异难受,万万不敢了。
鉴于怀里的人认罪态度良好,且确实是吓坏了,大叔决定不再追究。不过有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还是不准备就此放过。
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深坑处,灰眸流转间狠厉的微一眯眼,大地剧烈抖动,趴卧在大叔怀里的余音,甚至能听到地底下传来的炼狱般的哀嚎,要不是被人摁在了怀里,说不准早就憾怕的跳起来。
“嘘,没事。”大叔眉目舒展,心情大好的安慰着怀里人。
余音听着大叔的心跳,软语,瞬间平静如常,还有闲暇傻笑给大叔看。
后座风光旖旎,温情脉脉,前面开车的林健,惨淡非常,生生死死熬过了好几场,汗如雨下,憾怕到肝胆俱裂都不为过。等到大地平静后,虽然感觉到体内异能就跟汲取了颗晶石般,连升两级,可心中残留的恐惧,让他至今回不过神来。
震惊太过,林健神思恍惚间看到自己下班回到家,妻子抱着孩子倚在门边,微笑的迎接着他,用尽全力想要抱住母子俩,触及到的那一刻,粉碎,消失,就此不见。
余音重新感知周围的情况时,这才发现车已经不动了,莫名听见前头传来低低抽泣声。
“咦。”当她发现,哭泣的竟然是络腮胡林健的时候,讶异到不行,就这么一会时间,能出什么事,让这么个强人软弱成这样。
余音对着大叔用口型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叔莫测高深的摇摇头,看向林健的时候,不可察的带了一丝怜悯。
人至伤心处,余音也不会鲁莽去问,耐心等着他恢复。
正在这时,大地不可察觉的微颤,本以为是余震未了,可没玩没了的颤动,还是让余音产生了好奇,忐忑的得到大叔同意,谨慎的放开识念,方圆几公里以内全都覆在她的识念之下,余音还没未自己莫名其妙扩展的识念沾沾自喜,就发现,路径旁边的矮树丛里成群的小兽四散奔逃,有只变异成年兽猛地从树丛中跳跃而出,獠牙一撩,挑散了小兽群,也不急着吃它们,只顾没命的往前继续逃窜,显然后面有更恐怖的存在。
“这是怎么了?”末世几年都隐居了的余音,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
可林健不一样,常年呆在野外,他就是不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狠命的擦了擦脸,大声嚷道,“坐好了,是兽潮。”说完这话,越野车已经急速往前冲了出去。
“兽潮?是兽潮吗?”余音不敢置信,刚刚得到这个信息,就碰上了,这运气得有多好。
在瞄见更巨大的凶兽群窜出树丛后,不敢再看,断掉识念,面对现实的余音焦急的嚷道,“华南区离这里有多远?”
“25公里到达前哨。”林健几乎是用喊的,显然他的情绪亢奋的不寻常。
“怎么办?”
这世上唯一知道这次莫名其妙的兽潮的突来的原因的可能就只有大叔了,说穿了,他才是罪魁祸首,显然此人完全没有自觉,看着余音焦急,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凉拌。”
余音求助无门,大叔的闲适一点都没能感染到她,没了主意的她,不得不继续放出识念,探测兽潮奔袭的方向。
车行驶的速度超过100码,几乎是在这种地形穿梭的最快速度了,可余音还是觉得慢,直到林健喊了一声,“前哨到了。”
余音回神去看,不用识念她都能看见,五米高的水泥墙,把个狭小山涧全部围了个严实,前方是条护城河,中间用大铁索架了一座吊桥,这根本就是中世纪的铁堡。只是高墙之上,不再是长矛,弓箭,而是枪械火炮。
此时的林健不停的用对讲机跟后面的车通着话,对讲机里嘈杂的语音充斥着整个车厢,其中不乏惊呼声,车子一个大回转,猛的停下来,“你们进去就能安全,不好意思,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余音哪能不明白,他这是要回去救人,大卡车启程的时候就晚了他们一步,车载重,速度又慢,眼见的要被兽潮追上。他能把他们送到这里才回转,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用了,我们跟你一起去。”到了这一步,余音不觉得自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人去送死。
林健极度犹豫,他不可能让这群从末世后就跟着他的兄弟就这么去死,可他更清楚就凭他连三成胜算都没有。明知道这车里的这个男人才是唯一的生机,他不求就罢,人家主动开口,他必然是要领这个情的,见到男人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脚下油门猛催,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谢谢,车子轰隆前进。
“怎么又走了?”墙头上的人看见这辆不求生反要去去求死的车子,大感惊讶。
墙头就站了三个男人,两个青年拥着一个更显年轻的,面上不乏恭敬之色。
年轻人,穿的再普通没有,简单t恤,洗白的牛仔裤,下巴削瘦,忧郁少年之色已随过往湮灭,刚毅决然浸染眉梢。
年轻人眼睛虽盯着远处奔驰而去的车子,掂量的却是另一件事,往年大规模兽潮迸发,基本集中在秋末冬初,近两年虽有增多的趋势,可前一月刚刚有过凶兽冲袭。今天先是莫名其妙的地震,后又引发兽潮,研究院刚刚送来的数据显示,被勘测标记的陨石坑显示不稳状态。
末世后,得了精神力控制异能的他,对外界的感受超过常人无数倍,不安,彷徨,恐惧,还隐隐带着一点期待,纷扰复杂的情绪,已经影响了他的思索。
揉了揉倦怠的眉心,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管不了了,收起吊桥,准备战斗。”
另两个青年,收起随意的模样,严肃的应下,也不走楼梯,轻松跳下五米高的围墙,分头去了前哨两边。
自有人传递年轻人的意思,到处有人高声叫嚷,“收起吊桥。”
笨重的吊桥,伴随轰隆隆的声响,快速升起。
此时墙头只剩下年轻人,眺目远望,看的是青峰山方向。
坐在车内的余音,注意力已经集中在前方,所以她没有余力发现,她要找的人就站在几百米处。
“还有五百米,四百米……这车也开的太慢。”余音忍不住抱怨,按这个速度,要让卡车平安进入前哨,必须得有人阻截兽潮,否则只会被兽潮围困。
“我去挡,他们就拜托了。”卡车与越野车交错而过,林健命令卡车继续向前,吉普车拦在路中间。
“算了吧,你不行。”余音豪气的把一只脚已经踏出车门的林健给挥了回来,自己已经迅速的跳下车去,感觉到大叔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信心大增,头都没回道,“愣着干嘛,快点走吧。”
被忽然缚住不能动弹一下后,直接甩进车的林健,完全做不出其他反应。
兽潮震的大地颤抖,高腰盘的越野车,都有些站不脚,随时要翻倒在地。普通人早就屁滚尿流了,可惜林健本来就是个强人,余生坚定的要与凶兽不死不休,怎能就此逃走,回神过来大笑三声,跳下车来大声道,“我老婆在天上看着呢,就这么怂了,我怎么好意思下去找她。”
余音就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鼻酸的难受,首次把他从熟人归结到值得关照的友人行列,想着以后力所能及的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