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门口登记处的打过招呼后,柳毅背着篓筐一溜烟地钻进黑暗中。♀
辨别着方位,模索前行,直到坐上三卡,从内关上遥控锁,才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直喘粗气。
精神高度紧张后,一旦脑袋的弦松垮下来,就感觉浑身乏力,虚月兑至极。
柳毅暗自鄙视自个的没出息,不就个第一次嘛,有必要这么神神叨叨的吗?只听过人吓人会吓死人,就没听过自己能把自己吓死的。
哎,长叹一口气,估模着太阳快出来了,只好强撑着精气神,发动车子,往柳树村开去。
将得来的十几斤米粮交给柳女乃女乃,在她喜出望外的眼神中,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另一个黑夜快降临,才怅然若失地醒来。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梦里他成了一方土财主,左拥右抱、声色犬马的人生,不由得嘿嘿□□起来。
乱糟糟油腻腻、鸡窝似的头发,配合着眼角两大坨眼屎,那模样怎么看怎么猥琐,欠揍得不行。
“乖孙啊,你梅女乃女乃来了,赶紧过来吃饭啊。”柳女乃女乃听到室内的动静,隔着房门喊道。
“晓得了。”赤着脚出来的柳毅朝梅女乃女乃打过招呼后,端起粥碗大喝起来。
还别说,睡了那么时间,真是有点饿了。
“慢点吃,等会回屋穿双拖鞋,别贪凉。”柳女乃女乃随手给孙子夹了一根萝卜干。
“哎呦,妹子,真是见一回羡慕一回,要是我也有这么个大孙子在眼前陪着,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小柳子可是我的心头肉,不能让给你了哦。”柳女乃女乃笑眯眯地看着吃得香甜的乖孙。
“瞧这话说的。”
柳毅见梅女乃女乃有些尴尬,解围道:“女乃上次的米吃完了吗?要不要再称点回去。”
“够,够,还有不老少呢。”说到这个,梅女乃女乃满心眼里感激对方,要是一两千斤粮食摆在家里,估计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今儿来啊,是有大好事。”她故作神秘地吊足胃口,见两人都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才娓娓道来:“前村的燕子晓得吧?”
“恩,就那村里的一枝花。”柳毅听到这,就晓得对方的打算了,还以为是单纯地来串门的呢。
哎,为毛女人,下到十八,上到八十,都不能免俗地喜欢保媒拉纤呢,柳毅是满腔的无可奈何。
梅女乃女乃还以为有戏呢,顿时欢喜得无以复加。
二媳妇可是承诺,要是能说成这桩亲事,会给一百斤粮食做谢礼的呢。
“对,就是她,小柳子,你的艳福来了哦。”欢喜的调笑,在柳毅的淡定喝粥、面无表情中嘎然而止。
没得到意料中欣喜若狂的回应,梅女乃女乃有些纳闷。♀
按她的想法,小柳子虽然孝顺、人品好,但长相实在砢碜,换以前,除非家财万贯,否则注定会成为老大难,打光棍一辈子。
好嘛,现在时来运转,娶上貌美如花的姑娘,还不是欢喜得一蹦三尺高?
但祖孙二人实在有些不按常理出牌,这反应,也太冷漠过头了吧?
梅女乃女乃突然有不祥预感,谢媒礼恐怕不是那么好得的。
“这,这是咋的啦?”她磕磕绊绊地问道:“要说媳妇了,柳子咋不欢喜呢?”
柳毅面露苦笑:“这都哪跟哪啊?”
柳女乃女乃的脸顿时拉得有三尺来长:“是英媳妇托你来说的?”
“可不是,还许了一百斤的大米做谢媒礼呢。”梅女乃女乃见风向有些不对,果断地出卖了杨文英,站在了柳毅这一边。
她再老再傻也晓得他们之间有龌龊,浑水淌不得啊,反正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柳毅,自家还有一千来斤粮食压在这儿呢。
惹毛了这小子,说不定拍拍,翻脸不认人,让她直接将羊拖走,到时,她不得跳河自尽?
“老姐姐,你是上当了,英媳妇这是看咱关系好,说得上话儿,特意挑上你呢。”
“是啊,听你一说,心下也明白了。哪哪家说媒不是找五福俱全、家庭和睦、人丁兴旺的,怎么会轮得上我一孤寡婆子呢?”
“哼,我家小柳子刚回村时,可没少受她的闲气,整天鼻孔朝天看人呢,话里话外都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现在又是干嘛?”柳女乃女乃三言两语就将那些无耻,倒得一干二净。
当初没少听村里人说孙儿的闲言碎语,早就憋着股气呢,声音因激动显得有些尖细。
没料到,两家间还真有嫌隙,梅女乃女乃不由得有些咋舌。
“老话有化干戈为玉帛,乡里乡亲一场,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小柳子也不小了,娶上燕子,也是般配得很,何必为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推掉大好姻缘呢。”梅女乃女乃仍做着最后的努力:“早娶上孙媳妇,妹子也能早日抱曾孙不是?”
“呸,我家孙孙就是这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这样的搅屎棍进门。”柳女乃女乃硬气地说。
“咳,有话好好说嘛。”
“梅女乃女乃,谢谢你惦记着侄孙的终身大事,但强扭的瓜不甜不是?我女乃都气成这样了,万一有个好歹,咋整?”柳毅婉转地送客道:“还是回了那头吧,这种媳妇,咱家要不起啊。”
暗叹可惜的梅女乃女乃只能将原话带给杨文英。
自视甚高的她,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料到,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气得当场发起了心悸病:“他他?”
有点气管炎的柳木匠连忙上前安抚顺气道:“消消气,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燕子也是愣怔在当场,随即‘哇’的大哭一声:“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让我拉低档次。这下好了,以后让我怎么见人啊,我不活了我……”
看着眼前纷纷扰扰、吵吵闹闹、一团乱麻的梅女乃女乃,只觉得瞠目结舌,忽然有点明白柳毅他们,为何这般决定了。
“这个小瘪犊子,我,饶.饶不了他。”杨文英气喘吁吁地发狠道:“燕子,瞧着吧,妈保准给你找个条件比他好一千倍的。”
“哼,这可是你说的。”燕子的脸上立马露出明媚的笑容,刹那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本来我就不同意,让我和那种人在一起,想想就作呕。”
“当然,当然,是妈想差了,咱家燕子就该配世上最好的人家。”
梅女乃女乃只觉得渗得慌,本来还想安慰安慰,现在是一刻也不愿呆下去,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以一种老年人绝对不可能有的矫健身姿,夺路而逃。
那厢柳女乃女乃还不放心,像是回到孙孙还被搂在怀里,端屎端尿不谙世事的婴儿年代,有操不完的心,仍嘀嘀咕咕地叮嘱:“娶媳妇,不管穷富、美丑,最起码的一条得是懂事。”
“我晓得了女乃,会睁大眼睛的。娶媳妇就是好好过日子,哪能天天不是吵就是闹?等找着了,会第一时间带来给女乃把关的。”柳毅上前替她捏着肩膀。
“女乃,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撂挑子,得拾起过去的火眼金睛,帮孙儿好好掌眼才是。”柳毅故作郑重其事地说道:“可就全指着你老人家了。”
老小孩,老小孩嘛,一会功夫,就被逗得忘记刚才的不快,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睡在床上是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猜测杨文英的用意。
他可没有健忘症,刚回村那会,对方娘俩的态度就跟要吃人似的。怎么还没多久呢,就来个惊天变地的大逆转呢?自己又没啥传说中的王八之气。
希望以后这家人老实点,别来招惹他,否则他才不会顾忌什么呢,将今儿这通宣扬出去,看母女倆还能不能维持孔雀般高昂的头颅?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