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推移,马上就到了清明,清明祭祖,缅怀先人,每年都没什么不同,甚至连阮氏厌烦的心情都和往年一样。因为,每到清明这一天,她都要对着一个牌位行妾礼!这简直太让人窝火了!
而今年的清明,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因为黎承元最终还是答应了阮清过继。这其中的□□青蔓不大清楚,只听黎彦初跟她说过,一来阮清和阮氏有血缘,是过继的首选,二来么,阮家虽然以前误入了贩卖迷幻药一途,但现在却希望借黎家的手,月兑离深渊。这个行当,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辈子,永远见不得光,被人戳脊梁骨?三来么,阮家除了孔氏,其余的都是些清醒之人,处事很有分寸,该自己得的,不会舍弃,不该自己得的,丝毫不取,这一点很难得。
也不知是哪一点触动了黎承元,最终答应了,而过继时间,就定在清明祭祖这一天,正式把阮清的名字写入族谱,同时更名。
孔氏这几日也不好过,阮老爷整天与黎承元商量着过继事宜,同时也为更名而苦恼着。这使孔氏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她的儿子将不再是她的了,甚至以后要叫别的女人娘亲!这叫她如何能忍?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办?孔氏只能每天在阮贵、阮清面前哭泣,说黎家抢她儿子,说阮清不要她这个亲娘。
阮贵不耐烦了,甩了一句:“瞎嚷什么?我告诉你,如今是我们阮家巴着黎家,不是人家要抢你儿子!”他拍拍桌子说道,“如果你敢往外面传些疯言疯语,老子休了你!”
孔氏先是噎了一下,继而大哭起来:“哎哟妈呀,不得了了呀!你说你要休了我?你居然不顾我当年跟你患难的情分要休我?”孔氏抚着胸口,剧烈喘息着,“你、你……”
“娘……”阮清走过去,替她抚着后背,说道,“爹爹是吓你的,只是怕你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去。”
“我、我是说实话啊!”孔氏叫道。
“娘,”阮清耐心地哄着她,“咱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当年为了活命,入了迷幻药这途,如今想月兑身,人家能放过我们?”阮清给她倒了水,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只能攀上黎家,借着黎家的庇护,才能保得周全,全身而退,您明白吗?”
孔氏当然明白这些,可是……
“咱们是老夫人亲戚,他们也会庇护着我们呀。”孔氏说道。
阮清无奈,“能一样么?”
阮贵也不耐烦了,拉了阮清,“走走走,让她一个人想想,总之你记住,你儿子以后都得住在这里,他过的怎么样,就看你这张嘴管不管的住!”
这句话比千言万语都管用,孔氏一下子不再说话了。谁都不想儿子过的不好啊。
清明到了,整个山庄挂满了白绸,主子、下人们都着了素衣,神情肃穆。
祠堂之前,除了黎安,所有人都来了,连晏于游也来了。
“我在这借住,自然要来上几炷香。”他说道,青蔓微微点头,心想他们关系进展还不错,他会主动和她说话了。
在场的人,由老夫人领头,在祠堂洒扫上香、磕头拜祭,大人们都是满面悲伤,连阮氏也不例外,里面躺着她的丈夫儿子,能不伤心吗?当然,除了再给老庄主原配上香时,面目有些狰狞。
小辈之中,黎青玉最为悲戚,一是因为她那死去的爹爹,而是因为马上就有人来取代她的位置了。说起来她最近安分了不少,连院子都很少出了。
“爹爹啊……”青玉上香的时候,一下子跪倒在蒲团上,伤心地大哭,“爹爹啊……你怎么走得那样早,抛下娘亲和我,还有祖母,你怎么这样狠心呀!”她哭得是真伤心,眼泪吧嗒吧嗒打在地上,很快湿了一片。
在一旁的阮氏和苏氏又红了眼眶,跟着流泪。
“儿啊……”
“相公……”
“爹爹,您不在,何人来照顾我们呀,以前有祖母,有伯伯,如今……如今……呜呜呜……”
黎彦初看着前面哭得伤心的三人,黎青玉这话分明是冲着阮清去的,但他也不动声色,默默看了阮清一眼。
阮清听了黎青玉的话,霎时也红了眼眶,还差点流下泪来。青蔓见了,惊讶得张了张嘴巴,这功夫,当真可媲美戏台上的戏子啊,说哭就哭!
晏于游在一旁看到她嘴唇微张,忽然想起了鱼缸里那吐泡泡的金鱼,不觉笑了起来。
阮清上前,先是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噎声说道:“爹爹,请容我先唤您一声爹爹,您英年早逝,留下孤妻幼女,她们先前如何一概不论,我阮清既然要过继做您的儿子,就会承当起一切责任,照顾好祖母、娘亲和妹妹,您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歇了!”
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铿锵有力,阮氏和苏氏都感动得留下泪来,唯有青玉恨恨地盯着他,谁要他照顾?她抢了自己的一切说照顾?呸,谁稀罕,我要的是黎家三房唯一后嗣的身份!
祖母不止一次跟她说过,祖父以前给爹爹留了一份家产,握在大伯手里,她是三房唯一的后代,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嫁妆!如今,如今都给了一个外人!
“哼,谁稀罕!”青玉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快,快去追七小姐!”苏氏吩咐丫鬟。
阮清也想要去追,被黎承元拦了下来,“待会还有仪式。”
青蔓摇摇头,青玉这样一来就和阮清关系闹这么僵,没有好处。不过,这也是她旁观者清了。
“人家的事,操那么多心干嘛?”晏于游轻声道,青蔓有些奇怪地看他,今日怎么总是主动跟自己说话?而且好像……关心自己?
“哼。”晏于游见她这副表情,暗哼一声,走远了。
仪式也很简单,阮清改名黎彦清,改口叫阮氏祖母,叫苏氏母亲,由于他的加入,黎家小辈排行也变了变。黎安、黎彦初依然是大小姐、二公子,黎彦清排到第三,黎彦舒第四,其余依次后推一个,青蔓也就变成了五小姐。
过继之后,除了家里多了一个人外,青蔓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黎彦初倒是忙了,没时间再陪她去找晏于游,如此耽搁了几日,晏于游就来辞行了?
“你要走了?”盈盈一水里的小河边,紫藤花架下,青蔓问道。不是不知道,可当这天到来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嗯,这几日叨扰了,多些黎小姐的款待。”晏于游说道。
青蔓下意识地摇摇头,伸手一把揪了一串紫藤花下来,揉碎了扔进河里,那句话就那样月兑口而出:“不能多留几日么?”话一出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但又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晏于游先是一愣,静默了一瞬,说道:“不了,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家里催的厉害。”
“哦。”青蔓心头一涩,不敢看他,生怕看了,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出来。她使劲眨着眼睛,抬头望着太阳,眼睛被刺得眯起来。
忽然间,一只手挡在了她眼睛前面,遮住了阳光,晏于游的声音响起:“别看太阳,伤眼睛。”
青蔓连忙推开几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面前平静了心情,挤出一个微笑:“那、那祝你一路顺风。”
“呵,”晏于游轻轻一笑,“好。”
一句话说完,两人似乎没有了话说,却谁也没有说告辞,就那样静静站着。
晏于游此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大舒服。身旁少女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升起厌恶之心,几天相处下来,反而多了几分亲近。
“这花不错,西域就没有。”他找话说道。
“是啊,”青蔓接道,“这是我出生那年,爹爹亲手栽的。”
“你很幸福,那么多人疼你。”
“那当然,”说起疼爱自己的亲人,青蔓也高兴起来,“所以我也要好好照顾他们。”
晏于游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再说话。
青蔓暗道一声糟糕,怎么忘了他是孤儿?想了想,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闲扯着。
晏于游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我该走了,早上已经跟伯父伯母,还有你哥哥辞行了。”
“哦。”青蔓说道,“那,慢走……”
晏于游转身,往盈盈一水门外走去。
“燕公子!”青蔓忽然叫住他,他回头,就见明媚的少女站在阳光下,红着双颊,朝他喊道:“我喜欢你!”
晏于游心头一动,没有说话。
第一声开口,青蔓也就有了勇气,不再去想会不会有人传出去不好听的,“我喜欢你!”
晏于游笑了笑,朝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青蔓落下泪来,他摇头,什么意思?
晏于游走了,青蔓一下午都精神不济,晚饭也没多吃。
晚上,几天不见的黎彦初却跑到了她的屋里,张口就问:“想不想去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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