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腊月,十里梅林层层摇曳醉红,通天雪海皑皑尘封新绿,暖日重重晕染竹屋,徒添几许惬意。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舞月一袭金色锦衣,头上用紫檀簪子束发,鼻下贴着八字胡,饶有趣味的从门口竹编信桶里挑出蜡封信笺,瞧得眉飞色舞,“屏儿,圣上手谕,请神医进宫,给临王看病。你说我们去不去?”
神医司命,东皇大陆无人不知的绝代神医,卜术之精,医术之妙,当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但凡他想救的人,没有救不到的。
十五年前从左相手中救了舞月之后,便守护至今。明面上是花舞月的师父,暗地里却过着既当爹又当娘的孩奴生活,许是日子过得太苦,月前寻了个云游的噱头,收拾包袱遁了去。
舞月常想,如果废材小姐的强大师父没有离开,她或许不用死得那么凄惨。
屏儿熟练的将紫檀香料抖入熏炉,“先生吩咐过,他不在兰亭阁的时候,禁止小姐私自外出。”
“但是,皇帝有谕,抗旨可是砍头的大罪,搞不好师父的小命就没了。”舞月靠着竹栏,百无聊聊的晃着手中的信笺,“不如,我代师父前去。”
屏儿谨慎的环顾四周,须臾,凑着舞月的耳边,“不行。小姐有所不知,临王的病医不了,也没人敢医。先生避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屏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去送死。”
屏儿的话倒是点醒了舞月,她托腮思索片刻,却是微绽梨窝,“如此说来,我更是非去不可。”
朝堂之上利来利往之事甚是复杂,临王的病确实有些蹊跷。这两日闲居兰亭阁,冷不防将司命珍藏的书籍读本翻了个遍,朝廷之事大抵琢磨得清楚。
殷朝是圣元帝在平定七国之乱后建立的新朝代,临王苏长夜十三岁从军,十四岁统帅兵马,能征善战,立下赫赫战功。按民间说法,殷朝江山有一半是临王打下了的。
可惜,树大招风,这风召得不偏不倚恰好是天下第一人,圣元帝。帝位之谋,算计的从不是外人,而是骨肉至亲。
天下大定,圣元帝拿前朝公主莫雪鸢大做文章,软硬皆施,夜光冰盏释兵权,收回天下兵马大元帅军印。为安抚民心,封临王上策将军,位列王公之上。
半年来,临王闲赋在家倒也安分,白天泡在府中与幕僚杀杀棋,谈论经义,晚上逛逛青楼,喝喝花酒,倒也潇洒。直到三天前,民间盛传临王于府中遇刺,生死不明。虽然官方澄清,临王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欺君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求小姐三思。”屏儿拽着舞月的袖角,眉目肃然。
舞月反握着屏儿略显冰凉的手,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笑,“屏儿在你看来,临王苏长夜该不该死?”
屏儿不知舞月为何这么问,却是认真思考片刻,很肯定的应了声是。虽然临王背弃了小姐,却罪不至死。
西伯侯曾经给小姐批命,绝世妖娆,祸国殃民。彼时,前朝元丰初年,老爷官拜上卿,与时任大司马的圣元帝交好,结下姻亲。
花家嫡女舞月出生时,苏家已有四子,长子苏长青婚配杜将军之女杜茹玥,次子苏长戟体弱暂未婚配,三子苏长夜甚得元丰帝喜爱,封为临王,指婚雪靖公主莫雪鸢。
四子苏长缅与舞月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借着天赐姻缘,两家趁热打铁,定于的满月之日行纳征之礼。熟料满月宴前夕,西伯侯过府,卜出小姐祸国命,逼得老爷大义灭亲。
幸好先生及时出手,当众收小姐为徒,保住一命。当晚,二夫人产下二小姐,两家为顾全名声,移花接木,定下二小姐和苏长缅的婚事。
此后,小姐与苏家倒无纠葛,直至六年前,元丰帝在江南行宫被杀,七国诸侯叛乱,各郡绿林揭竿而起,天下大乱。苏家以公主莫雪鸢为名,广招兵马,四处讨伐。
两年前,圣元帝在枕上称帝,国号殷。此时,先生卜得一卦,百木复苏,凤程万里。简而言之,如果小姐能够嫁入苏家,便能改运。
时逢苏长夜为雪鸢求药,先生以此为条件,要苏长夜发誓娶小姐为临王妃。苏长夜虽然发了誓,却在此后两年不曾踏足兰亭阁。先生也不知何故竟不曾提及此事,因此,小姐的改运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舞月抬手轻捏屏儿脸颊,梨涡深陷,“既然屏儿觉得苏长夜不该死,那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更应该去了,不是吗?”
屏儿回过神,抬眸看着舞月,犹豫半响,终是下定决心将事情经过告知舞月。
舞月微愣,淡淡撩起朱唇款款上扬,青黛睫毛挑拨着狡黠,“既然如此,上策将军府我是非去不可了。你放心,放眼整个东皇大陆,没有人能伤得了我。更何况,命在我手,从不由天,既然苏长夜装傻充愣,那我就只有主动出击,好好的利用他这颗棋子翻身。屏儿,你也希望我能够摆月兑这种宿命,对吗?”
屏儿异常肯定的点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姐能够活得幸福,而不是饱受欺辱。
上策将军府位于帝都东面,亭台楼阁凌空而起,廊腰缦回,殿角飞檐,屋落错致,佛铃扶风,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舞月刚到门口,就有一群仆人恭敬的迎着。
前脚刚跨进门槛,寒风卷起红梅落英,扑面而来,几朵梅花轻沾衣袂。冬寒料峭,浅弱的咳嗽声隐隐叩击耳膜。她的耳力素来比人类好上九倍,阖上眼睛,轻而易举的透过竹风,找到声音来源。
舞月睁开眸子,懒懒一笑,待要与屏儿商量,恰好瞥见将军府的仆人围着屏儿转。微微敛起眉头,骤眯皓眸,朱唇淡淡弯出迤逦的弧度,空间移动,回廊楼阁如光速一般退后,不过眨眼,已然站在府内东院竹林折角处。
隔着竹林,天地豁然一体,皓雪皑皑之间,一抹极为醒眼的墨色倚在石榻上,一剪秋水雪带束发而起,长发如练,发尾及地飘散,侧身而坐,左手捂唇轻咳,右手端端把玩着一剪红梅,两只云雀循着梅香,绕枝飞舞。石榻一侧端端设好琴台,紫砂香鼎悠悠弥漫氤氲,熏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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