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说二管家到了京城怎么传达给黛玉和柳哥儿贾敏的嘱咐,怎么给在京的林管家诉说林海的吩咐,怎么见老太太等贾家人,又怎么跟姑娘少爷身边的人通气。♀
自那天之后,黛玉待宝玉更是冷淡,轻易不再收他的东西。也是巧了,林海在京里本就有好些知己好友同窗,先是因林家姐弟刚到京城需要休整不便邀请,这时候也休整的差不多了,便接连开始邀他们去做客。于是,宝玉便是想见也是时时不能见到的。
偏偏宝玉那日在梦里见到的有个仙女长得酷似黛玉,又记得那仙女说过下一世还了你的情,便认定了黛玉是那个仙女为了他投胎的,看她比往日更亲近三分。就算受些冷言冷语也不以为意,连袭人劝他也从来不听。倒惹得袭人打心眼里更亲近宝钗三分。
看到宝玉如此巴着黛玉,黛玉还敢不把宝玉当成一回事,王夫人心里窝着好大一团火,鉴于老太太在上头又不敢多管多说,只能得空跟薛姨妈抱怨。
这日王夫人又在和薛姨妈闲话,想到前日林家姐弟又去了翰林的家里赴宴,薛姨妈带着羡慕道:“可怜宝丫头的爹去的早,我又是个没本事的不认得什么人,宝丫头到京里竟连个门都没出过。”
王夫人道:“哪个大家闺秀没出阁之前不是安安分分学本事的,便是凤丫头也是进了门子之后方才出去走动,也就是那位姑娘拿着人家的客气当认真,到处乱跑乱窜。且等着吧,及笄了之后才有的热闹看呢。”
薛姨妈点头,“是这么说的。幸好宝钗是个安分的性子,看着林大姑娘出门再没一丝羡慕,还懂事的安慰我说身为女子就该把心用在针线家事上。”
王夫人笑着夸奖,“我就是看宝钗这孩子懂事,对我的脾气。”
顿了顿又叹气说:“要说你的日子过的也自在,上没婆母下无小姑,家里的事都能自己做主,哪像我呢!”
薛姨妈劝道:“你的日子也着实辛苦,可是不辛苦能怎么办呢,老太太年纪大了,那边的不是原配嫡妻,小辈们经世过的事少当不得大任。以后还有的是你辛苦的呢,宝玉和三姑娘是你的儿女,什么事不得你操心,他姨丈是个大男人又怎会多管内宅之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为人母的,一辈子为的不就是儿女们好么,幸好宝玉和他们大姐姐争气,你呀,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王夫人点头称是。
刚喝茶润喉,听见里屋有响动,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
就见周瑞家的进来,回了刘姥姥的事。薛姨妈猛得想起来薛蟠前几天拿进来的宫花还放着,就让周瑞家的给各位姑娘女乃女乃送去。
王夫人客气了几句也没多说,让周瑞家的自去了。又问:“宝丫头这两天不是身上不好么,怎么样了?”
宝钗正好过来,回道:“谢姨妈挂念着。刚还跟周姐姐说呢,吃了几丸药已是好多了。”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说:“看模样是比前两日好了。小孩子家家身子最是亏损不得的,要时刻注意着些。”又对薛姨妈说:“宝丫头那药难得,也要心里有数早作打算,可不能断了药。”
薛姨妈点头,“他姨妈放心,宝丫头有数着呢,那些东西自己个儿都积攒着。”
王夫人又把宝钗夸奖了一番。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谈论宝钗的冷香丸,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宝玉最是对这些新奇雅致的东西感兴趣,拉着宝钗研究了好久,还主动说要帮着宝钗收集那些稀罕的东西。
再说周瑞家的拿了花,先给迎春姐妹三个送去,又是王熙凤的,最后才拐到颂竹轩。那里黛玉正拿着字帖指点着柳哥儿写字,听见周瑞家的替薛姨妈送花过来,柳哥儿扔了笔,说:“什么样的好东西?拿来我瞧瞧!”
黛玉笑他:“一个爷们儿什么时候也爱看这些花儿粉儿的了?等明天莫不是还要学着去做胭脂?”
周瑞家的暗地里撇嘴,怪不得说林姑娘刻薄嘴上不饶人呢!家里头谁不知道宝二爷最爱这些个。
柳哥儿就着周瑞家的的手看了一眼,“什么好东西!”甩开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瑞家的不尴不尬的站着,还是黛玉笑着说:“紫鹃收起来吧。多谢周姐姐跑这一趟,给姨妈说多谢她想着,等我空了就去看宝姐姐。”又吩咐拿新奇果子给她。
等着周瑞家的走了,柳哥儿抬眼说:“扔给丫头们戴去,改明儿让管家送一匣子好的过来。把个纱堆的花当宝贝,拿两只还好意思送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挑剩下的。”
见惯了好东西的黛玉对这些自然也是看不上眼,知道柳哥儿的眼光只有更高的,笑答:“我不喜欢不戴就是了,何苦给丫头们戴出去惹闲气,人家但凡送来就是个意思,你又是哪里来的气性!”
却原来是柳哥儿觉得自家的黛玉便是任性些娇惯些也是最好的,如今来了个宝钗,让人处处拿着两人对比,还隐隐有高出一筹的架势,心里拧着疙瘩。再加上前世又是那样的出身,自然对跟薛家有关的事都看不顺眼。
嘟囔一句,“就是看不惯明明是个行商的,还自觉比谁都高贵比谁都能耐的样子!”
黛玉手一顿,暗想: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当年的世子或者王爷吗?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内宅黛玉遇到的这些事情终究是些鸡毛蒜皮,比起外头林管家收到的消息真是不够看的。
“你听清楚了?”林管家问,走走停停捉模不定。
安和使劲点头,“这还有假的,真的是听到说利子钱什么的。咱们在南边的时候,陆家的大管家就是做这个被砍头的,大家还议论了很久,再不敢胡说的。”
“怪不得一个个的过的比大财主还滋润。”林管家喃喃自语。
安康也说:“还有啊爹,我今儿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不知是谁家给他们家送东西呢,从后门角门偷偷运进去的,那车辙子深的,怕不是装的全是金子吧。”
林管家敲他的头,“这个你也管,我是怎么教你的!”
安康低头,“我这不是看着可疑吗!”
“多事!”
林管家没管安康说的,接着问安和:“这不是个小事,你跟安康两个再打听打听,确实了再报给我。不管怎样,那边府里都是咱们太太的娘家,姑娘和哥儿还在他家住着,于情于理咱们知道了都不能装聋作哑。老爷说过,皇帝老爷对放利子钱这种事最是厌恶,撞枪口上吃了瓜落就不好了。”
安和安康两兄弟点头答应不提。
第二天傍晚,正巧外面送新鲜东西进来,黛玉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宝钗,听说是身子不爽快,劳累王嬷嬷亲自跑一趟送些燕窝阿胶什么的过去。
王嬷嬷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林成家的急跑过来,叫住她:“跑什么呢,有什么追你怎么着!”
林成家的见是王嬷嬷,拍拍胸口走近了,凑到她耳朵边上,“哎吆,嬷嬷不知道,可惊死我了!”
这林成家的没什么大本事,平日最爱做的事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八卦,林家的人都知道,素日有什么事轻易是不让她知道的。黛玉他们来的时候,李嬷嬷觉得会有用处,就要了她过来一起带了来,当成耳报神在用。
“今儿琏二女乃女乃和宝二爷不是去宁府那边了吗,您老猜回来的时候遇见什么了?那府里有个老资格的,叫焦大,是跟着祖上太爷打拼过的,今儿喝了酒那个闹哦!据跟着去的回来学,骂的才叫一个难听,什么‘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您说他这是说的谁,是真的吗?”神神秘秘的说完,捂着嘴笑。
王嬷嬷听着这话不像,警告说:“你是个媳妇我不管你,院子里可是有好些姑娘家,不许污了她们的耳朵。特别是姑娘那里,要是让姑娘听到一星半点我也不管谁说的,只跟你算账!”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傻的,这些乌七八糟的哪能让姑娘知道!”偷笑着就进门去了。
王嬷嬷也没再说,自去了梨香院。
宝玉哪里是个会思考事情的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听到了也不会往心里放。一心想着今日才见到的秦钟,急慌慌恨不能立马就到了一起上学的时候立刻能见到,催着袭人去收拾上学用的笔墨纸砚等物。
袭人喜不自禁,以为他可算是有了上学的心思,不枉费她时时念叨常常规劝,想着以后都是这样才好。
老太太也是万分欣喜,道是他终于知道上进了,再加上王熙凤也一个劲的称赞秦钟,不仅同意了秦钟去贾家宗学里念书,还赏了他好几套衣裳和一套笔墨纸砚。连带着对秦可卿也越发的赞赏。
却也不想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宝玉那么轻易的改了性子必是另有缘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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