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路很清晰,明白要将这套主张推销出去、付诸实践,必须另找一座高大雄壮的靠山,必须把“督办军务处”权力抓到手。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督办军务处”,于光绪二十年十月(1894年11月)设立,是负责整顿京畿旧军和改练新军的最高指挥机构,以恭亲王奕訢为首,庆亲王奕劻为会办,李鸿藻、翁同龢、荣禄、长麟会同办理。大清王朝是满人的天下,万不得已,满人是不会将兵权、政权拱手交给汉人的。“贤”如胡林翼,不找一个满人文官,就难以施展拳脚;“忠”如曾国藩,没有满人亲贵大臣肃顺、文祥、奕訢等作奥援,要办大事、荡平太平军也是痴人说梦;“能”如李鸿章,没有奕訢、奕譞作依靠,办理洋务、建北洋海军便无法下手。袁世凯相信,世上必有靠山,只要你找对路径,就能拨开云雾,寻到这座山,走近这座山。
袁世凯觅了一条路,就是军机大臣、督办练兵处要员李鸿藻。李鸿藻做过嗣父袁保庆的老师,这样算来,便是袁世凯的太老师。光绪二十一年四月(1895年5月),李鸿章缩在家里不敢露头时,袁世凯就上书李鸿藻,自称“小门生”,提出整顿旧军、改练新军一揽子计划:
此次兵务,非患兵少,而患在不精;非患兵弱,而患在无术。其尤足患者,在于军制冗杂,事权分歧,纪律废弛,无论如何激励亦不能当人节制之师……为今之计,宜力惩前非,汰冗兵,节糜费,退庸将,以肃军政。亟检名将帅数人,优以事权,厚以饷糈,予以专责,各裁汰归并为数大枝,扼要屯扎,认真整励。并延募西人,分配各营,按中西营制律令参配改革,著为成宪。必须使统帅以下均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冀渐能自保。仍一面广设学堂,精选生徒,延西人著名习武备者为师,严加督课,明定官阶,数年成业,即检夙将中年力尚富者分带出洋游历学习,归来分殿最予以兵权,庶将弁得力而军政可望起色……且此次赔输甚巨,开源节流,亟需整理,而养兵之费向属繁巨。似应速派明练公正真知兵大员,除将著名骄饱疲懦诸军即须遣散外,仍将拟留各军认真点验,分别裁汰,务期养一兵即得一兵之用……
李鸿藻认为袁世凯是个懂军事的人才,其整军方案也有可取之处。♀他挡不住袁世凯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情,不久将他奏调来京,并得皇帝“交吏部带领引见”的圣谕,派到军务处听候差遣,以备顾问。李鸿藻还将袁世凯的书信广为宣传,给翁同龢、荣禄等人传阅。就这样,袁世凯顺着太老师李鸿藻这条路,很快走到了他要寻找的大靠山跟前。他明白,仅是“差遣”、“顾问”不行,这只是个小混混,与当年在直隶总督衙门打杂差不多。他还把西方兵书中的近代军事知识,贩给朝野要员,恳请刘坤一、张之洞等封疆大吏保荐他练兵。刘坤一是著名湘军统帅,甲午战争末期曾指挥军队抵抗日军;张之洞正训练自强军十三营,改练新军下手早,两人都属重量级人物,而且在整顿旧军、改练新军方面都是行家,说话令人信服。接着,他叩开庆亲王奕劻府邸大门;多次登门拜访光绪帝师傅、户部尚书翁同龢,兜售他的改练新兵主张。随后,他又走通了兵部尚书、步军统领荣禄的门子。他透彻了解到,此公眼下是慈禧太后的头号心月复宠臣,甲午战后李鸿章离开北洋地盘,看似由王文韶继任,兵权实际上握在荣禄手里。袁世凯谦逊地将翻译的兵书呈上,自称门生,恭请指教,并百般表示对荣禄的仰慕膺服之诚。荣禄有心将这个非常之人收为己用,很快将他的兵书和建议奏报朝廷。袁世凯在致弟信中,描述自己这一段经历和感受:“抵京来忙甚,日在车马泥涂奔走。诸大老均甚优待,圣恩极厚。惟内事甚迟缓,办事甚不易,只随班奔走而已,似未能久居于此,暂留以备顾问,而赴任直无可望。”袁世凯在京用了一“忙”字。忙,忙些什么?忙就忙在投机钻营、拜师托请、贿赂买官上。至于结果如何,他在车马泥涂中奔突之时心中也没有谱。不到京城,不知自己官小;不到都门,不知办事之难。然而,他的“忙”很快起了作用。他拜过师、叩过门的朝廷大臣纷纷替他说话。李鸿藻率先说:袁世凯乃“家世将才,娴于兵略,如令特练一军,必能矫中国绿防各营之弊”。张之洞、刘坤一先后上奏折向朝廷举荐:袁世凯此人“年力正强”、“志气英锐”、“胆识优长”、“任事果敢”,是少有的“知兵文臣”,请求皇上越级提拔,让他专办练兵之事。翁同龢对袁世凯起初印象不好,认为此人“开展而欠诚实”,后来终于改变看法,说“此人不滑,可任也”。荣禄则明确授意袁世凯:“于闲暇之时,将练洋操之各种办法呈上。”传到大清国一号人物慈禧太后耳朵里的,是对袁世凯的一片叫好声。于是,督练新建陆军的“练兵大臣”之职,非练兵专家袁世凯莫属了。光绪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日(1895年12月8日),朝廷正式发布上谕:“温处道袁世凯既经王大臣等奏派,即著派令督率创办,一切饷章著照拟发支。该道当思筹饷甚难,变法匪易,其严加训练,事事核实,倘仍蹈勇营积习,惟该道是问,凛之慎之!”
十一月初六日(12月21日),袁世凯趾高气扬抵达天津东南七十里的小站,开始了督练新建陆军的生涯。小站练兵,为他以北洋势力控制中国奠定基石。自清末至民国初年,所有关系中国命运的北洋人物,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陈光远、王占元、张怀芝、雷震春、田中玉、陆建章、曹锟、段芝贵,等等,几乎都在他的麾下。
袁世凯打通关节、笼络人心,重要一招,是使用银弹。苏同炳在所著《中国近代史上的关键人物》中说:“袁世凯尚对人言,天下无难事,唯有金钱自能达到目的耳。是以袁之一生,处政海潮流中,事事能着先鞭,固由于手段灵活,其大半亦依赖黄金势力也。”袁世凯此人善用银弹打人,自己却视金如土。胡思敬在《大盗窃国记》中说:“其(袁世凯)横绝古今,为诸奸所不及者,敢于用财,视黄金直如土块;敢于用人,不念私仇,不限品流,不论资格而已。名利为天下所争趋,故小人皆乐为效力。”袁世凯待人还有一张可亲可近的和善面目。在曾入袁世凯幕府、后任总统府秘书长的张一麟眼里,袁世凯此人礼贤下士、精力充沛、度量恢弘。他说:“其虚怀下士,有不可及者。其精力过人,两目奕奕有神,凡未见者俱以为异。与人言,煦煦和易,人人皆如其意而去,故各方人才奔走于其门者,如过江之鲫。”
袁世凯当上军机大臣后,与两广总督张之洞闲聊时说:“练兵的事情,看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主要是练‘绝对服从命令’。我们一手拿着官和钱,一手拿着刀,服从就有官和钱,不服从就吃刀。”
袁世凯打通关节、笼络人心,除了依靠上述手段外,还采用鲜为人知的非凡奇招。笼络阮忠枢就是典型一例。袁世凯当年从上海启程投奔吴长庆,途中结识了阮忠枢。交谈中了解到,阮忠枢在京城供职,兼李莲英弟弟家的教席。李莲英是个太监,并无妻子,弟弟家实际上也就是李莲英的家。袁世凯一下掂出了阮忠枢此人的分量,紧紧抓住不放,不动声色地开始在他身上下工夫。这个关系很快派上用场,通过阮忠枢引见,袁世凯与大名鼎鼎的李莲英搭上了关系,李莲英看在阮忠枢的面上,也看在袁世凯那一大箱沉甸甸银子的面上,给荣禄写了一封信。荣禄果然对袁世凯看重多了,替他说了不少好话。通过阮忠枢和李莲英,袁世凯不仅遂心如愿捞到练兵大臣要职,还建立起沟通朝廷核心层的重要通道。阮忠枢颇通文墨,袁世凯利用他这个特长,邀他共同编辑了一大堆筹建新建陆军的规章制度。赴小站练兵后,又将阮忠枢拉到小站,让他为训练新建陆军出谋划策。但阮忠枢此人有一大毛病——极好。一日,阮忠枢从小站兵营开溜,到天津城一家妓院找乐子,遇上一个名叫小玉的妓女,两人颠凤倒鸾之际竟爆出感情火花,完事之后仍难分难解。当晚,阮忠枢搂着魅力非凡的小玉不忍离去,立下山盟海誓,表示一定要尽快进津将她赎出,娶她为妾。阮忠枢真的动了感情,第二日回到军营,请求袁世凯恩准娶小玉为妾。这一艳情故事传得飞快,营盘里有不少人都在风传。阮忠枢明知**和带妓女进军营有违军纪,但他还是深信袁世凯一定会网开一面、成人之美的。理由有三:其一,对袁世凯来说,他是有功之臣;其二,袁世凯娶的大姨太也是妓女;其三,更为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李莲英这样一层非同小可的关系。哪知,袁世凯竟六亲不认,铁青着脸,当着他人的面,以有损军誉、有违军纪为由,将他暴斥一顿。阮忠枢自知占不着理儿,又不敢揭袁世凯**娶妓之短,只能将说不出的怨气沤在肚里,只能暗骂这厮不通人情。阮忠枢本是官场中人物,知道与顶头上司硬来没好果子吃,此事只能忍了,心想官做大了还怕没女人玩。气过一阵,也就渐渐将这事淡忘了。一日,袁世凯进天津办事,叫阮忠枢同去。到城里后,袁世凯对他说:“带你去一个地方。”也不明说,引他便走。两人走进一院中,见里边熙熙攘攘,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阮忠枢以为哪个与袁世凯要好的正娶媳妇办好事,心想原来是喝人家喜酒的。不料,进得堂屋,突然鼓乐齐鸣,有人将一朵大红花别在他胸前,不由分说将大红喜带塞进他手中,连推带搡将他弄进洞房,要他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牵出来拜天地。阮忠枢不知众人演的哪出戏,一下蒙了。待他在众人起哄声中揭开红盖头,才发觉新娘就是那夜一见钟情的小玉。原来,袁世凯在训斥阮忠枢后,就派人花钱将小玉从妓院赎出,替她购置好房子和成婚用一应物件。阮忠枢心头一热,哪里顾得上拜天地,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一个劲给袁世凯叩响头。
《凌霄一士随笔》说:“练兵计划,定全国练新军三十六镇,先由北洋入手。袁世凯锐意经营,不久,北洋四镇相继告成(第四镇即由武卫右军改编),兵力之厚,甲于各省。……诸镇之兵权、饷权悉在世凯掌握,遇事毫无掣肘,北洋声势益炙手可热。”驻华英美政治、军事观察家赞誉袁世凯是“中国唯一懂一点军事的人”。小站练兵著效,袁世凯不仅官升两级,由正四品浙江温处道晋升为正三品直隶按察使。更为重要的是,从此掌握了大清国政治天平上的一枚重要砝码。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也就是农历戊戌年,是个非常出名的年份。这年八月初三日(1898年9月18日),京师袁世凯寓居的法华寺,成了大清王朝的风暴眼。这日深夜,光绪帝宠信的军机处章京谭嗣同,突然闯入法华寺。此时政治嗅觉灵敏的袁世凯,已探知朝局将变,正赶写奏折,准备提前离京回津,以免茫然间卷入行将袭来的政治风暴。皇上近臣谭嗣同的出现,令业已紧张起来的袁世凯“心甚讶之”,着实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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