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天德第一次见到娜塔莎,是在苏联军队设于密林深处的一个帐篷里。♀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当时,庞天德接受娜塔莎的审查,娜塔莎是主审官。
那是1940年严寒冬天的一个晚上。庞天德从他睡觉的大帐篷里钻出来,那雪正下得紧,棉花絮子般的雪团纷纷扬扬,飘飘悠悠,落地静无声。庞天德一步一个脚印地低头钻进一个小帐篷,帐篷里的汽灯雪亮,照得庞天德眯起了眼睛。适应几秒钟后,庞天德看清了,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一位苏联红军少尉女军官正翻阅文件。女少尉抬头看了庞天德一眼,这一眼看得庞天德心头一颤!啊,好威严的女军官!好漂亮的俄罗斯女人!那灰蓝的眼睛,那金黄的头发,那雪白的皮肤,全都令庞天德神魂激荡!
少尉女军官站起来,盯了庞天德几秒钟,盯得庞天德头皮发麻。那女军官向庞天德走来,庞天德发现,她身材高挑,腰束皮带,胸丰臀圆,真是英姿飒爽!庞天德想,这位女军官要干什么?庞天德真的想不到,女军官是过来搜身的!她一声不吭,上来就用她那细长白女敕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扫荡庞天德的全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女军官搜身完毕,坐回到椅子上,用俄语说:“请坐吧。”庞天德一摊手:“对不起,我不懂俄语,请说中国话。”女军官还真用汉语说了:“我是说您请坐。”庞天德一咧嘴:“闹了半天你会说中国话呀!”说着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女军官一脸严肃地说:“我叫娜塔莎·尼古拉耶维奇·彼得罗夫,军衔是少尉。你叫我娜塔莎就可以了。你必须接受我的全面审查,任何谎言都将给你带来严重后果,甚至付出生命代价!”庞天德眯眼望着娜塔莎不语。
娜塔莎仍是严肃地说:“我看到了你挑衅的眼神,不过这没什么关系,你叫什么名字?”“庞天德。”庞天德被一个美女审查,故意让眼神透露出一丝不屑。
娜塔莎少尉开始审查了:“芳龄几何?”庞天德一笑:“嗨!别给我转了,转错了。芳龄是指女的,你看好了,我是男的!”
娜塔莎嘴角微微一翘,现出些许妩媚,似乎不那么严肃了:“哦,对不起,你几岁了?”庞天德摇头:“几岁?我说你中国话咋学的?把我当小孩啊?”
娜塔莎耸肩:“那我应该怎么说?”庞天德直视娜塔莎:“你应该这样问,‘您老高寿?’”娜塔莎点头:“哦,您老高寿?”庞天德捋着下巴装老人,干咳一声说:“老朽三十还没挂零呢!”
娜塔莎又耸肩:“嗯?不明白。”庞天德一笑:“就是说不到三十岁。”娜塔莎问:“你们是中国东北抗联的?”庞天德点头:“哎,你说对了。”
娜塔莎问:“你在哪个部队服役?”庞天德答:“我待的部队多了,跟着赵尚志司令干过,跟周保中司令也干过,后来被日本人打散,跟着贺队长干,就是贺铁甲队长。反正东北抗联我没待过的部队不多。”
娜塔莎问:“你在部队担任什么职务?”庞天德有些得意地说:“那也多了,当过警卫员、通讯员、卫生员,最大的官当过事务长,管好几百人的吃喝拉撒。♀”他开始以守为攻,“小姐芳龄几何?哎,我这么问你才是正确的。”
娜塔莎严肃地说:“小姐是资产阶级称呼,我们之间应该称同志——达瓦里什。你问我的岁数?二十挂五了。”庞天德由被动转为主动:“啰嗦,就是二十五了呗!嗯,你长得挺少面。”娜塔莎不懂:“什么是少面?”庞天德笑道:“就是说你长得年轻。”
娜塔莎笑了:“谢谢。嗯,你说你们是抗联的,那为什么跑到我们苏联来了?”庞天德一皱眉:“你问我,我问谁?这是上级的决定,我才不愿意到你们这破地方呢!这帐篷真热,我可以月兑掉大衣吗?”娜塔莎说:“当然可以。”
庞天德月兑掉大衣,露出脖子上挂着的石坠儿。娜塔莎看着石坠儿问:“嗯?你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这是女孩子的玩意儿啊!”庞天德答非所问:“你的项链非常漂亮!”娜塔莎忙把胸前的项链收到衣服里,严肃地拍着桌子:“庞,你不要盯着我的胸前!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庞天德被她审问火了,高声说:“够了,你把我当犯人审讯啊?我说过,我们是抗联的队伍,是为了保家卫国和日本人血战的好汉!我们用血肉之躯和日本人搏斗,被敌人追杀,越境来找你们,两国是有协议的。如果你们不信任我们,我们可以重新越过黑龙江和日本人战斗,哪怕就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和鬼子血拼到底,把一腔热血洒到祖国的土地上!”
娜塔莎又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火!你说你们是抗联的,我们就必须相信吗?谁敢保证你们不是日本奸细?日本人、中国人长得都一样,谁能分得清楚!”庞天德盯着娜塔莎说:“你长眼睛是干啥用的?喘气啊?你也不是不懂中国话,我们这些人一张嘴,满口大子味儿,你闻不出来啊?”娜塔莎又不懂了,要刨根问底:“大子?大子是什么东西?”庞天德冷笑道:“就是玉米粥。”
娜塔莎说:“哦,就算你们是中国人,谁敢保证你们不是汉奸?”庞天德站起来也拍桌子:“姓娜的,你不叫玩意儿,你们收不收留我们无所谓,可不能侮辱我们的人格!”
娜塔莎眯起漂亮的蓝眼睛说:“啊哈,你发火了?就算你们是抗联的,也是一群残兵败将,有什么资格发火?”庞天德又一冷笑:“我们是凭着血肉之躯和法西斯作殊死搏斗,我们不像你们那么聪明。你们多好啊,和希特勒签订了什么互不侵犯条约,这有多好啊!站在一边看别人和法西斯拼命,还可以指手画脚,说点风凉话啥的。哎,是不是还可以卖点军火啥的,发点战争财啊?”
娜塔莎暴怒了:“庞,你不要胡说八道!斯大林同志是全世界反法西斯的旗帜,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你是在诬蔑我们苏维埃,诬蔑我们的伟大领袖,这是不能容忍的,我要枪毙你!”说着拔出手枪,顶着庞天德的脑袋。
庞天德站起来梗着脖子说:“你们是啥国际主义?到底露出了真面目!别吓唬我,老子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不怕这个,开枪吧!”娜塔莎僵持了一会儿,收起枪,合上笔记本,平静地说:“好吧,我们都不要激动,有些情况我们必须了解清楚,请你理解。好了,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庞天德斜视娜塔莎问:“这么说,我可以回去了?”娜塔莎点头:“当然。”庞天德走出帐篷。娜塔莎看着他的背影喊:“喂,你这个家伙,该洗澡了!”
庞天德回过头来,不满地看了娜塔莎一眼,一脚踹到棉门帘上,差点摔个跟头。娜塔莎咯咯笑了。庞天德喊:“笑啥?”嘴里嘟囔,“傻样儿,谁稀罕你啊?”
庞天德走后,娜塔莎去向瓦兹洛夫中尉汇报:“情况我大致了解清楚了,我的判断,这是一支真正的抗联部队,他们说接到上级的命令越境来到这里。”
瓦兹洛夫说:“娜塔莎,你辛苦了。没有办法,我们这里,除了我,唯有你的中国话说得最好,审查工作别人爱莫能助。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他们是真正的抗联战士?”娜塔莎自信地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瓦兹洛夫点头:“我刚接到军区通知,我们和中国东北抗联已经达成协议,部分抗联战士可以转入我们的远东地区,甚至参加我们的部队。至于这些人怎么安排,我们要听从上级的指令。”
庞天德在回帐篷的路上,窝了一肚子的气。由于日本关东军的疯狂围剿,东北抗日联军受到重创,被赶进深山密林,活动十分困难。部队长老贺率领抗联一支不足百人的部队在白山黑水间艰难地跋涉,又遭到日军的袭击,仅剩下五十余人。老贺壮烈牺牲,大伙推举庞天德为指挥。风狂雪骤,庞天德决定把部队带到黑龙江边。大伙正疲惫不堪地行进,周保中司令员的通讯员小六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达命令:“司令员说,最近咱们抗联领导和苏联远东部队的领导举行了一次会谈,经党中央同意,决定让部分抗联战士转入苏联远东地区,你们就是一部分。苏联方面同意我们加入远东部队,军事上可以归苏方领导。”于是,庞天德带领部队趁黑夜越过黑龙江,进入苏联境内。
大伙刚走进一片密林,一队苏联士兵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冲过来不由分说地缴了他们的械。抗联的五十多个战士被推搡进一个大帐篷里。不都是**领导吗,还国际**呢,又缴械又审问的,这都成什么啦!
庞天德回到大帐篷,战士们正议论着受审的情况。丛胡子叫喊:“审过来问过去的,当犯人啊?受不了这个气!”赵顺子嘟囔:“光审问就完了吗?还搜身呢,那个娜塔莎把我裤裆都搜到了,差点模到我的小牛牛,太流氓了!”
庞天德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们不把咱们当朋友,何苦受这个气?咱们还是打回老家去,和小鬼子拼,不能丢了中国人的尊严!”关大个子接上:“对,打回去,不受鳖犊子气!”
大伙乱嚷嚷,可意见倒是统一,一句话:跑回去。庞天德下了决心:“好,今晚都别睡了,愿意走的,下半夜跟我走,死也要死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
于是,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庞天德带领战士们又回到了中国境内。
清晨,瓦兹洛夫和娜塔莎得知中国抗联战士跑了,急忙带领苏联士兵,骑着马察看着庞天德他们留下的脚印前行,一直追到了边境。瓦兹洛夫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再追赶。娜塔莎急切地说:“中尉,中国小伙子如果遇到日本兵怎么办?还是把他们追回来吧。”瓦兹洛夫说:“那要影响到我们和日本的关系,我们和日本人之间有协议。中国人自己要走,我们并没有赶他们,责任不在我们。”
娜塔莎更急了:“看来他们是对我们产生了误会,不把他们追回来,我心里很不安。他们的武器被我们收缴了,遇到日本人怎么办?”瓦兹洛夫坚持己见:“我们不必为他们引起国际争端,撤回去吧。”
突然,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娜塔莎喊:“他们遇到日本军队了,我们必须解救他们!”瓦兹洛夫说:“我们没有权力擅自作出越境的决定!”“不,他们是我们的同志,不能见死不救!你如果不愿意就请回去吧。”娜塔莎说着,策马越过边境。瓦兹洛夫看着娜塔莎远去,无奈地命令部下:“跟上去!”
这时,庞天德正带领几个战士拼命地跑,一小队日本士兵紧紧地追击。几个战士中弹牺牲。紧要关头,娜塔莎带领苏联士兵赶到,一阵扫射,消灭了日本兵。
回到苏军营地,娜塔莎把庞天德叫到办公帐篷里,严厉地训斥:“庞,据我了解,是你领着你们的人逃跑的。你不是真正的战士,是个胆小鬼,一个让我瞧不起的胆小鬼!”庞天德辩解:“我们是受不了你们的怀疑!与其让你们怀疑,还不如回到我的祖国和敌人血战到底。我们抗联战士有自己的尊严!”
娜塔莎说:“我承认,对你们的审查有些严厉,你们受委屈了。可是,受了一点委屈就要逃跑吗?你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吗?由于你的轻率,你们的一些同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不感到内疚吗?”庞天德沉默了。娜塔莎宽容地说:“不要难过了,庞,让大家好好休息吧。”
庞天德盯着娜塔莎的蓝眼睛问:“少尉,有个私人问题可以问你吗?”娜塔莎也盯着庞天德的黑眼睛说:“可以。”“你的中国话说得很好啊!”娜塔莎嫣然一笑:“马马虎虎吧。”“你在中国待过吗?”“没有。我有个婶婶是中国人,我母亲死得早,是婶婶把我带大的,所以我的中国话说得比较流畅。”“哦,是这样。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的问题太多了!”
庞天德坚持问道:“娜塔莎少尉,你的项链怎么不见了?”娜塔莎生气道:“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胸前?我非常恼火,我非常愤怒!你一提起这个问题我就想杀了你!明白吗?”庞天德惊愕地望着娜塔莎。“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提项链的问题,我回答的只有子弹!”娜塔莎说着朝外走去,愤怒地一脚把个洋铁桶踢得很远。庞天德呆呆地望着娜塔莎的背影。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树枝射在林中的帐篷上。苏军战士抬了几个大木桶走进帐篷,桶里装着的热水冒着蒸汽。一个苏军战士用俄语说:“达瓦里什,洗澡,你们都必须洗澡!”懂点俄语的赵顺子听明白了,忙喊道:“弟兄们,有澡洗了,赶快月兑裤子啊!”大伙欢呼着月兑衣裤。
赵顺子用俄语对苏联士兵喊:“达瓦里什,我们要洗澡了,你们出去!”苏军士兵说:“不,我们要监督你们洗澡,这是少尉的命令。”
庞天德听不懂俄语,就问赵顺子:“他说啥?”“他说要监督咱们洗澡。”丛胡子笑:“他们愿意看光就看吧。”大伙欢天喜地地洗澡打闹。苏联士兵抱着战士们的衣服走了。赵顺子急喊:“哎,拿我们的衣服干啥?”士兵说:“太脏了,全部烧掉!”
这时,娜塔莎掀开门帘走进大帐篷,她和几个士兵抱着没有帽徽领章的苏军新军装。战士们一阵惊呼。关大个子喊:“哎呀!老娘儿们进来了!我抗议!”赵顺子捂着下裆:“流氓!”丛胡子嘻嘻笑着:“嚷啥?看就看呗,哪个爷们儿不长着那东西?也看不坏。”
娜塔莎严肃地说:“达瓦里什,在我眼里,你们是战士,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很好,你们都在洗澡了,一定要洗干净。我给你们带来了药物,洗完澡后一定要涂在皮肤上,你们不要把皮肤病传染给我们的战士。就这样。”说完,放下新军装和药物走了。
丛胡子故意喊:“娜塔莎少尉,走啊?不坐会儿了?那就不送了。”大伙哈哈大笑。庞天德说:“胡子,人家还是个姑娘,别闹过头了。”丛胡子逗乐:“嗨,大伙看没看见?来不来的,天德把这娘儿们护上了,以后有好戏看喽!”
抗联战士们在帐篷里吃早饭,大伙嚷着食物不够吃的。丛胡子说:“他们也太抠门了,打马克思那边论,我们和他们也算是沾亲带故,我们大老远来走亲戚,几片面包就打发了?有这么待客的吗?”赵顺子模着肚子说:“常言说,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汉。这几片面包吃了,肚子里像掉进颗枣。”
瓦兹洛夫和娜塔莎走进大帐篷。瓦兹洛夫问:“娜塔莎,他们吵嚷什么?”娜塔莎答:“他们在抱怨食物不够吃的。”瓦兹洛夫操半生不熟的汉语对大伙说:“达瓦里什,我们每天供应你们1公斤面包,还有少量的蔬菜和肉食,这些食品对一个成年人来讲是足够的。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能吃呢?”
庞天德站起来说:“中尉,你感到奇怪是吗?我们在抗日战场上,不但要和疯狂的日本人搏斗,还要和寒冷、饥饿作斗争,几年来,从没吃过一顿饱饭。我们长年用野菜充饥,甚至啃树皮、吃草根,胃口撑大了,食量大,这并不奇怪。”
瓦兹洛夫吃惊地瞪大眼睛问:“达瓦里什,你们吃过树皮、草根?这是真的吗?”庞天德说:“我们的司令员杨靖宇将军战死在反法西斯疆场,日寇不理解他在断粮很久的情况下为啥还能活下来,对他的尸体进行了解剖,他们在将军的胃肠里发现草根、棉絮……”
瓦兹洛夫慨叹:“太不可思议了,中国有你们这样能忍受巨大苦难的人,不会亡国!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战胜日本人的!”娜塔莎点头:“对于这一点,我也是坚信不疑的。”
早饭后,娜塔莎走进帐篷对大伙说:“达瓦里什,全体到外面集合!”庞天德他们被带到森林深处。娜塔莎指着森林说:“达瓦里什,这是亚什克森林,它处在黑龙江边缘,附近有个小村庄叫弗亚什克,这个营地就叫弗亚什克野营,我们就在这儿驻扎下来。看见了没有?那几间大房子就是你们的宿舍,你们去收拾一下住下吧。听明白了吗?好,解散!”战士们欢呼着向宿营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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