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笙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每次她为16号桌毗邻的两桌上菜的时候,就会被这位聒噪的owen先生拉住,问各种奇怪的问题。♀
“cloudy,whereisyourcello?”
“cloudy,areyouastudent?”
……
对于自己的名字突然变成多云,云笙实在无暇顾及,一方面是因为舒曼一直在苛责她的上菜速度,而且她发现,接下来凡是16号桌的菜,舒曼都抢着接手;另一方面,云笙觉得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外国人,没必要纠结太多,大家只是对方生活中的过客而已,可能今晚之后,便再也不会相见。
十一点,云笙整理好最后张椅子,转身见安小七正站在不远处等她,忙笑着跑了过去。
“阿笙,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这工作真是……太好了!不仅能赚钱,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啊。”云笙揉着酸痛呃胳膊,笑着自我调侃。
安小七嘿嘿笑了两声,“傻妞,快去换衣服,学校现在肯定已经关门了,今晚去我家。”
想了想,又叮嘱道:“记得把你身上这套工作服带着,得洗洗,一股油烟味。”
云笙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果然有股饭菜的味道,“好的。”
第二天,劳累过度的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洗漱完,两人出门觅食。
“小七,昨天我来拿琴,从花盆下拿钥匙的时候,好像被人看到,你今天要不要换个地方的?”
安小七正准备放钥匙的手一顿,站起身,“唔,被看到了啊!算了,等会儿去配一把新钥匙给你,现在你有兼职了,晚上肯定回来迟,以后就住到我这里吧。”
“小七,我……”云笙瞬间红了眼圈,“谢谢你!”
“阿笙,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啊!小时候,你抢我东西吃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哦。”
云笙有些惭愧,安小七外婆是他们村上的人,八岁那年的夏天,云笙认识了回乡下探亲的安小七,对于这个从从城里来的漂亮女孩,云笙这个整天在泥地里打滚的乡下野孩子第一次生了嫉妒,可却又好奇,忍不住想要接近。
于是,在混合着嫉妒和好奇别扭的心态下,云笙发动村上的小孩都不要跟安小七玩儿,然后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又偷偷的示好,被人孤立的安小七对云笙自然感激涕零,不仅把自己心爱的洋女圭女圭送给她,还分享了许多云笙不曾吃过的零食。
甚至于还教云笙拉大提琴,只是,八岁的安小七没有为人师表的经历,于是,云笙拉出来的调子就像是在拉锯条,刺耳难听之极,村上的小伙伴都嘲笑说她是在弹棉花。
第二年,安小七换新琴,特地把旧琴送给云笙,让她加油学习,然而在乡下的孩子看来,有趣好玩的东西太多,比如孜孜鸣叫不倦的夏蝉,躲藏在金色麦田里的野兔,畅游在小河沟渠里的鱼虾……大提琴对于云笙而言,没有老师的教导和监督,自然是兴趣上来的时候,才会拉上一段。
吃过午饭,云笙回宿舍拿换洗的衣服,走到门口,伸手刚想推开虚掩着的门,只是在听到舍友谈论的话题时,又停了下来。
“……宋雅,你猜猜我刚才在食堂看见谁了?昨晚夜不归宿的云笙,和安小七一起去的。”
这是舍友刘诗琪的声音,语气异常尖酸刻薄,云笙一直不明白班上的女生为什么一提到安小七,就会变成妒妇,大概是小七她太优秀了……
“哼,安小七,听说她在酒店做兼职,云笙跟她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嗯,前段时间,我还看到有人开着一辆奔驰车来接安小七,学音乐的女孩子果然水性杨花,为了高消费,真是什么都做。”
听到这里,云笙顿时怒从心头起,这些人见风就是雨的恶劣习惯实在让人厌恶至极。
“就是,说的好听点是做兼职,谁知道是不是做二女乃,做小三的啊……”
站在门口的云笙再也听不下去,嘭的一声打开门,面色冰冷地冲到自己的衣柜前,找衣服,背后说人坏话的几个人没想到她突然进来,俱是吓了一跳,刘诗琪做贼心虚,尴尬打招呼,“嗨,云笙你回来了啊!昨晚熄灯的时候,你没回来,我们还担心来着,差点打110报警。”
云笙把衣服放进背包,转身,冷漠地说道:“谢谢关心!我找了一份兼职,在君悦来大酒店做服务员,小七在那里弹钢琴,我们做的都是正经工作,拿的是正经钱,请不要把小说里才有的烂俗情节按到我们身上,我们受不起。还有,我以后兼职,可能来不及回宿舍睡觉,若是没见到我回来,还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打110,增加警察同志的工作量。”
语毕,云笙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更不想猜测她们会怎么想,这些无凭无据的诋毁,实在让人恼怒。
“怎么啦?阿笙,脸色这么难看?”安小七把一把新配的钥匙递给云笙。
“唔,没什么!”云笙接过钥匙,放到口袋里。
安小七见她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提起墙角的大提琴,背到身上,“唉,真倒霉,今天还要拉大提琴。”
“还是昨天那两位客人吗?”
“嗯,不过,那两位客人昨天根本没有去我们西餐厅,听说去你们中餐厅了,害得我们白紧张了一场。”
“什么客人啊?酒店领导这么重视!”云笙伸手,帮安小七调整肩带。
“岂止是重视啊,为了取悦这两位神秘人物,总经理恨不得为他们弄个小型交响乐团,听说客房部那边更夸张,贵宾房的服务员24小时待命,简直就是接待国家领导人的架势啊。”
“是够夸张的!”
赶到酒店的时候,才下午2点,两人都是晚班,所以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去迎春路的小吃一条街吃了一点东西。
“阿笙,给,德馨馒头店刚出笼的肉包子。”
“谢谢!”云笙接过包子,把木质长椅上的大提琴挪到地上,示意安小七坐过来。
“菜品名单是不是很难背?”安小七见云笙边吃包子,边拿着一本黄色的小便签本认真地看着。
“嗯,尤其是中餐菜品,名字翻译成英文后,听上去感觉怪怪的,你看,这个干煸四季豆,英文是stringbeanwesternstyle,难道干煸这种做法是欧美风格,或者西部地区的做法?”
看着云笙一本正经的样子,安小七哑然失笑,“管他呢,菜单上都有图片的,那些外国人,没吃过猪肉,也能看到猪跑的。再说,一回生,二回熟,若是第一次觉得不好吃,第二次他们也不会点了,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别想太多。”
“嗯,我知道。”云笙点头,把最后一点包子皮塞进嘴里。
“袋子给我,我去扔了。”安小七起身,跑到街对面,把油腻的纸袋扔进垃圾桶,不料,一阵风吹来,纸袋飞出了老远,安小七跺脚低咒了一声,裹紧围巾,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纸袋重新丢进垃圾桶,转身的瞬间,安小七愣住了,对面一排高大的银杏树,金黄色的扇形树叶洋洋洒洒,静静地飘落,暗红色漆皮木质长椅,黑色的大提琴斜靠在椅子一端,红衣少女垂眉敛目,午后的阳光给她耳边随风飞舞的细发镀上了一层金色。安小七轻轻地呵了一口白雾出来,突然觉得,其实冬天的午后也很美好。
安小七忽然有些不满足,奋力地挥手,对着对面的云笙叫道:“阿笙,阿笙……”
云笙抬头,笑着挥手应答,“怎么啦?”
“阿笙,我想听你拉大提琴!”
对于安小七突如其来的情绪,云笙向来愿意配合,“想听哪一首?”
“天空之城!”
云笙笑,安小七当年教她第一首曲子便是天空之城,当时安小七是坐在她们家乡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里拉的这首曲子,云笙躺在柔软的麦秸上,头顶是碧色如洗的天空,大朵大朵如同棉絮一般的白云浮在上面,彼时,阳光温淡,岁月静好。
安小七举着手机,站在人流川息的街对面,左奔右跳,给对面的云笙拍照,各个角度,云笙抬起眼皮,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安小七,抿起嘴角笑了一下,复又低头,专注于琴声。
“阿笙,你好好拉琴,等你拿到九级证书,我们可以组个乐队,你拉大提琴,我弹钢琴……”
“乐队?像村上李大婶他们那样的么?”十岁的云笙抱着大提琴,兴致缺缺。
“当然不是,他们摇旱船顶多算是民间艺人,我们的目标是去音乐厅,做世界顶级的演奏家……”
“啊……小七,快看,快看,兔子,兔子……”云笙尖叫着把大提琴塞到安小七的怀中,欢快地追着一抹黑灰色的踪影而去。
看着逃奔而去的云笙,安小七气急败坏地跺脚,仰天长啸,阿笙,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兔子,讨厌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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