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受到父母的斥责,伍思岷试图和杨小翼修复关系。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杨小翼不知道伍思岷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接受了肚子里的孩子。当杨小翼的肚子日益隆起初成规模时,杨小翼会让他看胎儿踢她肚子的情形,还会让他听胎动。他把耳朵放在杨小翼的肚子上,倾听。他的眼睛亮亮的,满脸笑容。有时候,他还会说,小家伙,安静点儿,否则爸爸打你。听了这样的话,杨小翼非常开心。她想,时间总会改变一个人的看法的。
终于,到了杨小翼的预产期。一天午夜,杨小翼的肚子突然绞痛起来。杨小翼知道自己要生了,赶忙叫醒伍思岷。伍思岷叫她不要紧张,扶着她下了楼梯,然后踏着一辆三轮车把杨小翼送到医院。伍伯伯和伍伯母也都醒了,跟着来到医院。杨小翼被推进产房时,伍思岷也想跟进去,但医生把他挡了下来。伍思岷让杨小翼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杨小翼见伍思岷如此担心她,眼睛都红了,使劲地点头。
杨小翼的生产还算顺利。两个小时后,杨小翼和孩子从产房被推了出来。是个男孩。杨小翼一直盼望生个男孩。杨小翼感到非常满足。杨小翼已没有一丝力气,她很想闭上眼睡上一觉。但她心里挂着伍思岷,想看伍思岷见到儿子的样子,猜想他一定高兴坏了。她努力地睁开眼看伍思岷。伍思岷似乎有点儿胆怯,他站在远处一直没有走上前来。伍伯伯向伍思岷招手,让他过去。伍思岷踌躇着来到孩子身边。孩子放在医院的盒子床里。♀伍思岷看着孩子,似乎在辨认什么。伍思岷的目光是冷的。一会儿,伍思岷转头就走。杨小翼完全明白伍思岷这一举动的意义。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伍伯母说,做月子的人不能哭的,会没有女乃的。
后来,杨小翼曾问过伍思岷,为什么他当时要走掉。伍思岷说,孩子长得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很丑,并且头发是卷的,他当时就觉得这孩子不是他的。杨小翼冷冷地说,孩子刚生下来头发都是卷的。
伍思岷连续两天没来医院看望杨小翼母子。伍伯伯觉得伍思岷太不像话了。伍思岷是被伍伯伯押着来医院的。当伍家的亲戚赞美孩子长得好看,长得像伍思岷时,伍思岷竟一本正经地说:
“我觉得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
那一刻,杨小翼对伍思岷是彻底地绝望了。他真的让她寒心。她想,他不要这个儿子没关系,她会抚养他成长的,她一定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人。她还下定决心,从此以后,不会再对伍思岷那么好了。
令杨小翼安慰的是,简直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伍家老人。他们抱着孩子,看不够,一会儿说鼻子像思岷,一会儿说眼睛像小翼。伍伯伯还说孩子长得像他。伍伯母白了他一眼说,你别乱说话。
但他们的喜庆无法抵消伍思岷带给杨小翼的伤害。
后来,杨小翼想,伍思岷其实也没有确证这孩子一定不是他的。出院后,孩子经常半夜醒来,伍思岷会马上起床,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那表情也是一腔慈爱的样子。杨小翼看得出,他其实喜欢这个孩子。
有一天,伍思岷抱着儿子,一脸兴奋地跑到杨小翼面前,说:
“他很像我。我刚才抱着他,他的目光斜斜地看着我,那眼神同我一模一样。”
“她本来就是你的儿子,当然像你。”杨小翼戗道。
伍思岷眼睛里满是喜悦之光,他说:“你看看他的眼神,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深沉,像在思考全世界的解放事业。”
杨小翼说:“他不可能思考这么大的事,但我知道他是你儿子。”
“他当然是我儿子。”
那天,伍思岷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天安。
天安。伍天安。读着很顺,很响亮。杨小翼喜欢这个名字。亲爱的天安,宝贝,你不知道妈妈生你有多辛苦。天安,你一定要天天平安,一生平安。
就是从这一天起,伍思岷下班回家也早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逗儿子玩。
那年春天来得很早,春雨下个不停,整个广安城湿漉漉的。上街的人们打着雨伞,雨伞大都是黄色油布做成的,然而它的颜色还是比人的脸色和衣着要来得生动。伍家地处城北,基本上属于市郊,他们家的后面是一片田野,前面有一条河流。春天是在河岸上最先显现出来的,河岸上原来枯萎的杂草的根部萌生出女敕绿来,没几天,河岸就绿意盎然了。有一天,杨小翼发现去年的燕子又回来了,在她家的厅堂里做起了窝。
这样的日子,杨小翼喜欢坐在屋檐下给天安喂女乃。她的心里面是安静而平和的。有了天安后,她的身体就像这大地一样苏醒了过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像这野外的女敕绿一样在茁壮成长。有了天安后,她觉得这世界变得不一样了,焕然一新了。
母亲听说杨小翼生了孩子,打算来广安看她。杨小翼其实不想让母亲来看她的。无论如何,她在广安是辛苦的,她怕母亲看了她的生活会担忧。但是她不可能拒绝母亲的好意。
伍思岷去重庆火车站接她母亲去了。母亲信里言明不用接她的,可伍思岷一定要去重庆接。
杨小翼曾对伍思岷深深失望,但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即然伍思岷认了儿子,并且相当宠爱儿子,她便原谅了他。她看得出来,他对儿子的好里面有某种愧疚感包含其中。这使杨小翼对伍思岷还保留着希望。婚姻生活就是这样,琐碎无比,原来那种爱啊恨啊的想法在坚硬的日常生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后,一下子多出许多事来,既要照顾公婆,还要照顾孩子,她也没有再多想那些伤心事。他们毕竟是夫妻,他们是连在一起的,是命运的共同体,他的事就是她的事。他有一丝丝不高兴,她还是会揪心的。
母亲到广安那天,伍家作了精心的准备。伍伯伯和伍伯母还是挺尊重母亲的。他们让出自己的房间给母亲住,而他们住原来伍伯母养病的楼梯间。
伍伯伯忙碌完后,在杨小翼身边蹲下来,和她拉家常。伍伯伯说,你妈是个好人,她送我的帆布手套还留着呢。那手套可真结实,都六七年了,一点儿没坏。杨小翼想起给伍伯伯送帆布手套时撞到伍思岷洗冷水澡的情景,觉得人生真是奇妙,她现在成了伍思岷的妻子,并且有了一个儿子。伍伯伯从杨小翼怀里接过天安,对天安说,你外婆来看你了,你外婆是大家闺秀,天安以后要像外婆一样有风度。杨小翼听了,笑出声来。
母亲那天是傍晚时分到的。伍思岷手中提着母亲的两箱行李,一脸喜庆地进了屋。跟在伍思岷身后的母亲,脸上也是笑吟吟的。伍伯伯赶忙迎了出去,一边叫亲家母,一边和母亲握手。伍伯母虽然平时对母亲不以为然,但见到母亲明显有些畏缩的样子,好像她是母亲的部下。母亲比几年前苍老了些,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杨小翼抱着孩子,远远地看着母亲,不知怎么的眼就红了。母亲也见到她,过来一把抱住天安。天安也不认生,对着母亲无心无肝地笑。母亲仔细地看了看天安,说,这孩子像思岷。伍思岷高兴地在一旁点头。不知怎么的,杨小翼听了这话哭了。母亲愣了一下,骂了她,你哭什么,一路上思岷都在讲你好话,你知足吧,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我看伍家把你宠坏了。杨小翼赶紧擦去眼泪,说,妈,我是看到你高兴。母亲白了她一眼,说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哭的。又说,快帮下思岷的忙,把行李拿进屋去,一路上思岷受累了。伍思岷赶忙说,不累不累。
伍思岷把行李搬进屋,母亲也跟着进了屋。母亲抱着天安,满心喜欢。伍伯母大约是嫉妒了,她说,外婆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累坏了,天安,女乃女乃抱。母亲是个明白人,就把天安交给伍伯母。母亲说,这小家伙,就同女乃女乃亲。伍伯母脸上顿时阳光灿烂。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