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慢的行驶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第二天一早达到了站台,火车上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扫几天来萎靡的样子,扛起行李纷纷往外走。♀周文阳三人随着人群涌出了罐头一样狭窄的绿皮火车,整人都松快了起来,即使天上依旧下着大雪,也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好心情。陆小川把被子抗在肩上,拎着他们大部分的行李笑了笑,“嗨,我们到广州了。我带你们去坐双层公交车,这车子我们那里可是见不到的。”
周文阳和周成此刻正在四处张望着,广州的火车站附近已经有了车水马龙的势头,不远处也新建起了高楼大厦来,看着就是一副繁荣景象。周成满脸惊奇的说道:“啊,这就是广州啊,好多大楼!”
王小川在前面带着路,特意放慢了脚步,说道:“别光顾着看啊,跟紧了,别挤丢了,这外头人也多着呢,一转眼就找不到。”
周文阳慢吞吞的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转头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一辆银色的宝马e36里走出来,那人身材高大挺拔,从背影就可以看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来。可惜离的太远,飞扬的大雪模糊了那人扭头时一瞬间露出的相貌,周文阳根本看不清楚。
“看什么呢?”周成扯了扯周文阳的衣服。
“看见一个人长得怪好看的。”周文阳敷衍的说道,拉着周成的手跟着王小川就钻进了人群中。
陆成周一下车就感觉到了一道看着他的视线,他以为是陆子皓,便顺着感觉转过头去,却只看到一个穿着灰突突破旧衣服的男孩子,对方戴着那种很难看的可以包住下巴和脖子的毛线帽,陆成周见了立刻没了好心情转回头去。
陆成周靠在车门上低垂着眉眼一副不顺心的样子,他手里拎着平光眼镜的一只眼镜脚无意识的晃荡着,他到真是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侄子会有胆子从家里翻窗户一个人逃到广州来找他,唉,真是麻烦啊,他那个单蠢的侄子难道要跟着他过日子吗,要是教坏了不知道家里的老头老太会不会揍他!
陆成周这厢叹着气,陆子皓已经抱着双手发着抖站在门口张望了,他离开家的时候在桌子上留着字条说要来找小叔,他的父亲就算是再生他的气也一定会通知小叔让人来接他的。不过看到接他的竟然是他小叔本人,陆子皓一下子激动了,他小叔是什么人啊,用他女乃女乃的话就是谪仙一样的人,整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算是他爷爷估计他小叔也没有亲自接过,他能有这个荣幸,回家去说给二叔家里的那两个小萝卜头听,保准羡慕死他们啊!
“小叔,你,你怎么来接我了啊?”陆子皓又紧张又激动的搓了搓手,眼睛闪亮亮的盯着陆成周问道。
陆成周皱了皱眉半边眉毛,陆子皓如今头发有些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好歹不脏,背着个破吉他,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个遇挫的颓废文艺青年,可是他这副猥琐又愚蠢的表情看着实在是掉身价。难道他这个做小叔的来接自己的侄子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虽然他确实是因为今天闲得无聊,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想来火车站一趟才过来的。
“我今天没事,接了你就直接回家,你身上穿的是个什么,这裤子难看的要死,回去给我扒了。”陆成周指着陆子皓身上的小喇叭牛仔裤说道。
陆子皓捏了捏自己的裤子,支吾道:“小叔,这是今年最新款,这裤型……”话语在陆成周不冷不热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消失了,陆子皓模了模鼻子,缩着脖子进了车子。
陆成周戴上眼镜,整个人之前有些清冷的气质就变得温和了许多,看起来面相也老成了许多。他上了车看了看车后座缩着的侄子,问道:“今晚我带你去这里最好的海鲜馆吃大餐,这几天在火车上吃的一定不舒服吧。”
陆子皓听到吃的一下趴在了陆成周的椅背上,急切的说道:“小叔,现在就带我去吧,我饿死了。我出来的时候所有的钱只够买了车票后买几袋子饼干的,我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只有水喝了。还好昨天晚上遇到一个可漂亮的小孩子,他送了我两个叫麻饼的饼,那饼可香了,我一下就给全吃了。要是没有那两个饼,小叔我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出火车呢!”
陆成周听了眉头完全皱了起来,“你零花钱不是挺多的吗,还有过年家里给你的压岁钱呢,怎么会只有买票钱?”
陆子皓低下头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我的压岁钱之前一直放在以前女乃女乃给我的那只大胖猪储蓄罐里的,前两个月小泽趁我不在去我房间抱走了,后来我找他要他就耍赖哭着说要用他自己的储蓄罐和我的换,我不同意就想抢回去,被钱阿姨听到了就说小泽年纪小,让我让让小泽。上个月钱阿姨说她外甥已经被北大给内定了,说给他们钱家人挣了脸面,让我爸管管我不要再玩什么音乐,说陆家的孩子不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我爸听了生气了就停了我的零用钱,说是不让我有钱买磁带。”
“那这次你倒底是怎么被关起来的?”
“小叔,我有个同学亲戚在郊区那边有个舞厅,年轻人时常去玩的,那个同学原本这个月初过生日,我们打算排练首新歌去舞厅里唱一场给他庆祝生日。钱阿姨不知道又从她家哪个和我一个学校的亲戚小孩里听到了这件事,对我爸说我要去舞厅卖唱,我爸听了就打了我一顿,把我关屋里不许出去。”陆子皓越说越委屈,他是十分尊重长辈的人,可是他家里的那两个长辈却让他无法尊重的起来,但是他们又用着长辈的身份来压着他,让他无法反抗,使得他的内心越来越叛逆。
“之前压岁钱的事情你告诉爷爷女乃女乃没有?”
“钱阿姨对我爸说了这事,我爸说小泽是我弟弟,他要玩个储钱罐就给他玩,让我不要没出息以大欺小。”
陆成周叹了口气,那是储钱罐的事吗,陆子皓这些年的压岁钱、那些送礼的人塞得红包可都是放那储钱罐里面的,他平时没什么地方花钱,那里少说也得有几万块吧,就这么不经过别人同意,说拿就拿走了,同胞弟弟这么做都膈应人,更何况还只是个不讨喜的异母弟弟。陆成周一边把车往机场附近较好的一家饭店开去,一边从副驾座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只大哥大来给家里打电话,侧头看了眼还趴在自己椅背上的陆子皓,嘱咐道:“等会儿我打电话你不要出声。”
“哦哦。”陆子皓笑眯眯的应道,他就知道只要跟小叔叔倒倒苦水,立马他小叔叔就会帮着他告状的。
电话没一会儿就接通了,里头传出陆老太太的声音来,“成周啊,小皓接到了?快把电话给他,妈和他说说话。”
陆成周瞥了一眼抱着吉他一脸可怜巴巴表情的陆子皓,语气不悦的说道:“妈,小皓累的坐上车就睡过去了,就别叫他了,听说这两天饭也没得吃,一路饿过来的。”
“什么,怎么没吃饭,火车上不是有卖饭的吗?”陆老太太听了又惊讶又心痛的问道。
“哪有钱买吃的,他所有的钱都买车票了。刚才对我说要不是火车上一个小孩看着他可怜给了他两块饼吃,说不定就要饿晕过去了。”
“怎么会没钱?”陆老太太一听陆成周前面那句话就听出不对来了,一联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三儿媳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小皓说前两个月小泽把他的储钱罐给拿走了,后来三哥三婶说什么兄弟之间有爱,他也没办法拿回来。之前三哥三婶为了不让他玩音乐又就停了他的零用钱,他就剩那点买车票的钱了。”陆成周扯了扯嘴角说道。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她以为生了个儿子就可以在陆家站稳脚跟了吗?”陆老太太听着陆子皓被这么欺负果然是生气了,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一度,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没有让她说出什么骂人的话来,只说道:“成周啊,小皓可怜见的,你要好好照顾他啊,要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饿坏了。我早年也做过火车,真是不好受的,何况这孩子还饿着肚子的。唉,你三哥家的事情啊,我等会儿会和你爸说的,你好好安慰安慰小皓啊,别让他太难过。”
挂了电话陆成周笑了下,全家人里他就是看不惯他三哥陆成周和现在的三嫂钱安娜,这两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一个一天到晚想着抢夺老爷子的家产,想着靠着陆家的权势在商场上步步高升,好踩着陆老太太和她的三个儿子,一个一天到晚的想着从陆家弄些好处来贴补娘家,想着让她那个亲儿子陆子泽比陆子皓多挣些宠。前两年陆子泽因为长相可爱又会撒娇倒真是很受陆老爷子喜爱,可惜这两年这孩子和越来越像他爸妈,小小年纪自私贪婪的个性就掩盖不住,弄得陆老爷子看见这个孙子都要头痛了。
陆家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族,陆老爷子陆江川总共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姜月青在几十年前就去世了,留下四个孩子,分别是陆成周的大哥陆成风、大姐陆成兰、二哥陆成云和三哥陆成仁。现在的陆老太太周幼夕是陆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她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陆成周的四哥陆成天、五哥陆成阳,还有陆成周自己。
由于陆老太太嫁到陆家的时候才十八岁,而当时姜月青的几个孩子都已经十来岁了,因此双方之间并不亲近。不过陆成周的大哥、二哥和大姐倒是明事理的人,知道陆老太太拿他们和自己生的都是一视同仁的,平日里相处还是不错的。而陆成周的三哥却不是个明事理的人。
陆老爷子的第一任妻子姜月青是陆老爷子的父亲给许配的家族联姻的妻子,是个性格蛮横又偏激的人,活着的时候最惯着陆成仁,谁拦着她惯她就要大发一顿脾气。她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身子一直没好起来,因此家里人就都顺着她,陆老爷子本身是书香门第出生,对姜月青这个妻子是一点也看不上,当时又一心的忙事业根本没空管家里的事情,就这么陆成仁被她妈惯了十来年,惯出了个陆家孩子里他最大、陆家好东西都该给他的意识。
因此等陆老太太进门,和陆老爷子夫妻恩爱,一连又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子,陆成仁心里是万分的不平,一心的认为陆老太太抢了他亲妈的位置,而陆成周兄弟三个抢了他的东西,对他们是十分的看不顺眼。
陆成周是陆老爷子的老来子,又是最后一个孩子,他从小长的好看,十分早慧,长大一点后浑身就透着一股子清贵气,陆老爷子总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特别是后来有个有名的大师说陆成周身上的福泽会惠及家人朋友,而他出生之后,陆家也确实是出了几件好事,因此打那以后陆成周在陆家就真就是众星捧月一般了,而陆成仁对这个抢了他么子位置的小弟更是羡慕妒忌恨的牙痒痒,背后不知道给陆成周下了多少次的绊子。就前两年陆成周不顾家里的人的劝阻一个人硬是要来广州创出一番事业来,也多半是因为被陆成仁十来年了给骚扰的厌烦了,不然要赚钱首都就好赚的很,非要来广州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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